第119章 :廢後

廢後的旨意派出來的那天,元邑打了朝廷所有官員一個措手不及。

這道旨意未曾朝議,是直接頒出來的。

彼時以王閣老為首的一衆朝臣紛紛上疏,可已經都沒有了任何作用。

天子一言九鼎,金口既開,就絕無朝令夕改,收回成命的道理。

中宮被廢,已成了無可挽回的事實。

董善瑤心裏早有了分寸,沒有任何的怨怼之言,也沒有任何的不平之色。

內府的奴才們帶着人去請她挪宮時,她昂首挺胸從景仁宮中步出來,至于宮門口才又站定住了腳步。

這裏她住了一年多,所有的尊貴和榮華,從今日之後,都不複存焉。

元邑以無子善妒廢黜她,并不是貶妻為妾,而是直接廢為庶人。

她心裏也明白,還有高太後在,元邑也沒法子給她将來可能翻身的機會。

她望着景仁宮的門匾,深吸了一口氣。

旁邊兒翡翠和玳瑁兩個人一左一右的跟着她,那架勢看來,是斷不肯離開她半步的。

董善瑤回過神來,安撫她二人一番,才朱唇微啓:“萬歲叫我去住綏安堂,已經是極大的恩典,沒有還叫人跟着服侍的道理。我早托付過你們兩個,你們自有你們的去處,別跟着了。”

翡翠眼窩早就紅了,帶着哭腔哽着喉嚨開口:“主子不要奴才了嗎?奴才去跪萬歲,去求萬歲,六年的夫妻,萬歲不能這麽對……”

“翡翠。”董善瑤一擰眉,打斷了她:“你素日是個懂事乖巧的,到了今日這般地步,要說這樣的話,來給我招惹禍端嗎?”

翡翠一咬牙,哪裏還顧得上那樣多,上了手攥住她的一雙手:“奴才是從小跟着您的,從董府到太子府,再到這禁庭中。主子,不論您是皇後還是庶人,都是奴才的主子,奴才這一輩子都只跟着您,哪裏也不去。”

董善瑤心頭一動,強撐着不肯落淚,反手在她手背上輕拍了兩把:“好丫頭,別說胡話了,你才多大年紀,将來還有大好的歲月,去吧,啊?”

玳瑁抽泣着倒吸氣,接過翡翠的話來,開口就說:“主子如今這樣,身邊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今後可怎麽過?您托付了奴才的去處,是為奴才好,可奴才絕不敢丢下主子不顧。”

董善瑤便搖了搖頭,沒有再回答她二人的話。

此一去綏安堂,她的命,就注定了,又何苦再拖累她們呢?

她回過頭來,看了一眼黃炳:“黃總管,翡翠和玳瑁的去處,黃總管心裏是有數的吧?”

黃炳眉心一動,便點了點頭。

這兩個丫頭,是慈寧宮點了名要的。

他在宮裏這麽多個年頭了,哪裏有不明白的?

董氏此時說這個話,那必定是早前在太皇太後面前求了情,把兩個陪嫁的丫頭托付給了太皇太後的。

黃炳幾不可聞的嘆息一回,這位廢後,其實并不是什麽壞心眼的人,連他都難免替她惋惜可憐。

可這都是主子們的決定,他做奴才的,安守本分,聽吩咐辦事兒,心裏再怎麽覺着董氏不該至此,也絕不會在面上露出半分來。

于是他一回頭,吩咐左右:“她兩個是随珠姑姑早點了名要的,這會子就帶到慈寧宮去吧。”

翡翠和玳瑁對視一眼,驚詫之餘,更是鼻頭一酸,淚珠就滾落了下來。

董善瑤看了不忍心,就又勸了兩聲:“宮裏頭沒這個規矩,不興掉眼淚,別哭了,跟着他們去吧,慈寧宮是個好去處,對你們只好不壞。”

她一面說,一面上前兩三步,一伸手,攬了攬二人肩膀,将二人輕擁入懷,“我能為你們做的,也只有這麽一件事,”她壓低了聲,在二人耳邊低語着,“再過些日子,風聲過去了,太皇太後會安排你們兩個出宮去。好丫頭,出了宮就是海闊天空,想回府就回府去,不想回府,就自己安生過日子,我雖然被廢了,可我那些貼身的東西,好在萬歲垂憐,如今你們兩個還能分一分,将來出宮,太皇太後也不會虧了你們。別再挂念我,快走吧。”

她說完便撒開了手,後退幾步,別開臉去,再不敢看她二人。

黃炳見狀,沖着身後的奴才擺擺手,示意他們帶她兩個往慈寧宮去。

翡翠和玳瑁哪裏肯走,便橫豎是掙紮着。

內府的奴才們當着董善瑤的面兒,又不敢真的上手去拽拉她們。

雖說董善瑤是廢後了,可底下的奴才們素日裏再怎麽拜高踩低,也沒人敢在這種時候,上去踩這位廢後一腳。

黃炳一橫眉:“二位姑娘可不要鬧了,不然叫底下的奴才們上了手,可不怎麽體面。”

董善瑤心頭一凜,看向黃炳,冷然的乜了一眼。

黃炳抿緊唇角,就收了聲。

翡翠和玳瑁終究還是被內府的奴才們帶着往慈寧宮而去了,董善瑤的一顆心這才放回了肚子裏去。

待她二人走後,她才複問黃炳:“萬歲可說沒說,我今日還需不需到乾清宮去拜禮?”

黃炳倒是不卑不亢的:“萬歲爺吩咐了,直接往綏安堂安置去,不必再到乾清宮。”

董善瑤呵地冷笑了一聲。

元邑到今日,都不敢見她,她竟都快分辨不出,他究竟是因為愧疚,還是因為冷漠了。

她背着手,一昂下巴:“那就走吧。”

黃炳卻并沒有先動起來,反倒是看了她一眼,左右想了想,還是帶上了敬稱來:“您是個明白人,有個事兒,奴才得先與您說了。”

“黃總管說吧,我如今是庶人一個,你是內府的大總管,用不着這麽着。”

黃炳卻不接她這個話,仿佛一切都還是如以往一樣的,只是說出的話,卻不免叫董善瑤從頭到腳的一陣發寒:“您是廢後,萬歲爺也交代了,綏安堂吃穿不缺,但是沒有人在旁邊兒服侍。甭說翡翠和玳瑁,就連尋常的小宮女兒,也是沒法子給您安排的。”

“我早知道了。”董善瑤嗤笑一聲,“黃總管不必為難,我如今是個什麽處境,我自己心裏有數,要是一個廢後都還能夠錦衣玉食的活着,才是叫人……”

呵,才是叫人心生疑窦,少不了動心思來探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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