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馮誠上樓的時候臉色不太好，石蘿月出于關心，悄悄溜進了他的房間，看見他緊蹙眉頭，疑心他是被打了，這才忍不住問的。

馮誠直起身子，擡手摸了摸她的臉頰。

羨慕過石蘿月。她自己的人生，都是自由。但這種想法太不是人了。他一想起他動過這種念頭，就覺得可恥。

石蘿月疑惑地看着他，馮誠沒多做解釋，只是把她送回房間，自己窩在屋子裏沉思。

時隔兩年，他忽然覺得自己該沉下心來想想要做什麽了。除了保護石蘿月過好高中三年以外。

選擇困難症的馮誠想了足足有兩個月，一直想到了元旦假期。在這兩個月內進行的一次考試，馮誠已經能在一班中下等徘徊，物理依舊三十分，物理老師本就頭禿，經他一氣，頭發掉得七七八八，更顯歲數大了。而且他跟故意的一樣，化。學。八。九十分徘徊，兩個成績一對比，活活氣死人。

而石蘿月仍舊沒打過陳晉恒，盡管她已經費了吃奶的力氣，把物理提到了89，陳晉恒更絕，一班平均分68的物理，他考了100分整。

石蘿月決心不再跟他比試了，反正下半年就要分班，打不過就打不過。

元旦假期三天，馮忠有事要去北市，尋思帶着兩個孩子去玩玩，路途不近，馮誠本不上心，但一看石蘿月期待的樣子，就又跟随去了。

她想去T大轉轉。

因為馮忠有關系，提一聲就把兩個孩子放了進去，雖說是放假，但是T大的學生也在緊鑼密鼓地準備着考試，從圖書館外面也能望見裏面密密麻麻坐滿了人。竹林裏冷得凍腳，卻還有不少學生在裏面走動背書，學習氛圍濃厚。

石蘿月坐在湖邊上，水面已經有了一層薄冰，将凍未凍。北市的天常年陰沉，今天也是灰蒙蒙的，石蘿月看着湖水發愣，似乎是在想什麽事情。

馮誠站在她旁邊，問道：“想來這裏麽？”

“嗯，不過好難呀。”她查過，涼城已經兩年沒出過T大的學生了，給H省文科生的名額也很少，她又不是天才。

“努力吧。”馮誠拍拍她的肩頭。

“小叔想去哪裏呀？”石蘿月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等他說出她心裏想的。

馮誠道：“我也會來北市。如果你來的話。”

石蘿月自然高興，她現在每天都看到馮誠，如果哪天瞧不見他，她怪想的。

“那我至少努努力考到北市，反正北市學校那麽多，總會考上一個的。”石蘿月對自己的成績還是有信心的，她看了看地圖，想到美院好像還沒看過，就帶着馮誠過去了。

碰巧展廳沒有撤，但是因為沒有開放校園，所以這個時間也沒什麽人，石蘿月看着展品都覺得驚奇，不管是各種高科技現代感的還是帶有古老年代氣息的藝術作品都讓人耳目一新，還有不少服裝展示，不過石蘿月沒有什麽藝術細胞，她覺得馮誠在穿衣搭配上就很協調，今天也紮了小揪揪，現在這裏有年輕藝術家的感覺。

兩個人逛着逛着就走到了信息藝術設計系的門前，主要是裏面的哀嚎太過引人注意，還沒走近，屋內就沖出來一個人，環顧四周，見到馮誠盯了一陣，便拍手把他拉了進去。

“學長你可來了，你再不來我們死的心都有了，你看才到T美半年，我們啥也不會把這個任務就摔過來了，明天就得上交，電腦卻不動了，放假都沒幾個人，還得請學長來…”

馮誠想張嘴，就被幾個人流淚相迎，壓着他去檢查電腦，你一句我一句根本不給人插話的時間。

“我們三個都是學文的，這是技術問題還是電腦的問題？”

馮誠本着少說廢話的原則，道：“電腦。”他雖然物理不太好，但是電腦玩得爛透，因為不是常見的問題，他們束手無策也比較正常。馮誠低下身子給他們修理，石蘿月站在後面，一臉蒙圈。

面前站着的應該是全國排的上名的學霸，她默默吸了兩口仙氣，在旁邊乖巧等待。估摸着二十分鐘左右，電腦照常運轉，三個人感激涕零，拿出手機就要約店請客，被馮誠婉拒。

“我們是游客，其實。”馮誠言簡意赅。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一個跟馮誠差不多高的男生走了進來，開門就問：“哪裏有問題？”

“紮着頭發，很高，黑外套…”

兩個人完全符合。

認錯人了。

“那我們先走了。”馮誠拽着石蘿月的胳膊，想迅速逃離了現場，又被那三人拉了回來，壓到座椅上坐好。

“對不起啊，認錯了，但是還得是表示感謝。”一開始拉馮誠入屋的男生轉向工作桌，左翻右翻。

馮誠看着周圍，簡潔漂亮，除了工作桌有些雜亂，其他都很好。他面前的桌子還有一大堆動畫的手稿，看樣子是沒什麽用的。不過，線條流暢均勻，很漂亮。

男生翻了半天，找出了兩張書簽，遞給馮誠道，“用岩彩還有金箔畫的，你不介意就收下吧。”

馮誠本想拒絕，但本着不要廢話的原則，他點頭放到了自己的口袋。

“謝謝。”他站起身，帶好石蘿月，兩個人離開了美術學院。

“小叔，你累不累？”走了這麽久，又修了電腦，石蘿月有些擔心。

馮誠伸伸胳膊，道：“有些，去吃飯吧。”

他不是頭一次來北市，在海區他也标記者幾家好吃的飯店，吃飽喝足，馮忠的事情也辦完了，一家人又踏上了回家的征途。

回到家的馮誠把口袋裏的書簽放在桌子上，仔細端詳，這書簽雖然小，但是筆法精妙，雖然看不出上面是什麽圖形，卻莫名帶着美感。更何況用得是價值不菲的岩彩上色。

他看看擺着練習冊試卷和課本的書架，心裏有了想法。

期末考将至，即便是同住一個屋檐下的兩個人也很少講話，只要見到對方，那必定是拿着東西在背在寫在練的。書房的燈一般都得亮到十二點半，兩人頗有默契的在相同時間結束今天的任務，然後熄燈睡覺。

成績下來，石蘿月進無可進，全校第二，陳晉恒雷打不動，第一。馮誠也一口氣邁進了校二十。對于坐火箭飛升這件事，一班同學驚嘆之餘也沒太加以理會，畢竟整個一班就幾個人選文，二班也是如此，基本能确定下來文科班的前二十的整體格局，馮誠選了文科，就不用擔心他會超過自己了。

石蘿月看着成績單，馮誠物理依舊30分，她都有些為物理老師打抱不平，道：“你是怎麽精準考到三十的？”

“做選擇填空。”

是了，做選擇填空可以控制分數。

“為什麽不寫寫大題？”

馮誠強迫症發作：“一道題不寫完，就不想寫了。”

因為一道題總有些不會的，所以一個力都不想畫，一個解都不想寫。

“不過三十分真的是碰巧。”他拿出自己的物理卷子，“每次都是1-10題，還有這幾個位置的填空會寫，所以。”

石蘿月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不過這次馮誠數學考了滿分，物理老師拿着成績單，以石蘿月的角度看來，他都快哭了。估計這位老師教書多年，沒見過這麽數理分裂的學生吧。

寒假來臨，涼城飄起了雪花，馮忠和周婷得年三十左右才回家，在兩夫妻回來前，馮誠先告訴了石蘿月自己的決定。

“我要走藝術類。”馮誠吃飯的時候講的，石蘿月差點噎到。

“真的嗎？”

“真的。”他初中學過素描和色彩，所以不怕追不上藝術生。

馮誠是說一不二的人，他下定決心，兩頭牛都拉不回來。

“Y美？G美？”石蘿月連珠炮地說了幾個學校，“T大美院？”

“T大美院。”馮誠看向她，“跟你一個學校。怎麽樣？”

石蘿月看着他，兩個人做對面，他就這樣托着腮，看向她，眼睛裏有她的倒影。石蘿月低着腦袋，太陽穴轟鳴，如果能考上，他們可以天天見面，最多可以在一塊七年吧。她張張嘴，問道：“小叔，你為什麽想去T大？”

馮誠抿了一口海帶湯，道：“因為你在。”

“因為我麽？”她的心裏有了些許的期盼，雖然她自己心裏清楚，這種期盼不能有。

“嗯。跟大哥說了，會照顧你。”

原來是因為這個呀。石蘿月嚼着海帶，硬是吃出了苦瓜味。

馮誠看看她，道：“怎麽了？煩我了麽？”

石蘿月搖搖腦袋，她晃晃小腿，把飯吃好，看着外面漫天的飛雪，吸吸鼻子，道：“明天早晨可以堆雪人啦！”

明明是開心的語氣，馮誠卻覺得她快哭了。

他伸手揉了揉石蘿月的頭發，這次她很快躲開了，整理好碗筷便匆匆上樓。

少女心思馮誠這個糙老爺們是猜不透，但也略知一二。

只不過剛剛她躲開的動作，讓他有些莫名的憋悶。窗外的雪不小，馮誠拉上窗簾，将門窗鎖好，轉身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