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做糖
周向楠進了院子才發現堂屋裏居然還亮着燈光,周向西湊在燈下對着鏡子描描畫畫。
見她進來收了鏡子,親熱的迎上來,“大姐,你咋回來這麽晚?”
周向楠嗯了一聲沒有解釋。
周向西也不在乎,又問道:“大姐,吃飯了嗎,我給你留了飯。今天國慶給我買了一只燒鵝,我給你留了些肉,還在鍋裏溫着呢,你先坐,我去給你端過來。”
說着起身拿了手電去了廚房,不一會兒端着一只小碗過來放在桌上,招呼道:“大姐,你快嘗嘗。”
周向楠看都沒看,搖頭道:“我晚上吃過了不餓,你自己吃吧。”
說罷回房拿了毛巾去外頭洗漱。
周向西看着周向楠的背影一陣氣悶,但是想想她這麽多天來的變化,知道就算是黃新巧和周大同出面也是行不通的,但誰讓她有求于人,只得先按下心裏的火氣,大不了以後報複回去就是。
想通之後,瞪周向楠洗漱回來,她直接就說了自己的目的,“大姐,是這樣的,本來說好明天我就去上班,但是國慶說我也沒幾身好看的衣裳,剛好他要幫他媽去省城進貨,打算帶着我一塊兒去,給我買幾身衣裳。我們明天中午走,這樣一來,我明天就只能去廠子裏登記個名字,一來就請假不太好,大姐,你能不能幫我上幾天班,到時候我會把工資還你的。”
她就說周向西怎麽忽然對她這麽好了,感情在這裏等着。
工資還她?她可是黃新巧和周大同親生的!
別說不給錢,就是給錢她也不會幫周向西的。
她神色淡淡的看了眼周向西,“沒時間,我忙的很。”
周向西眼中飛快閃過一抹厲色,早就習慣了周向楠以前對她的百依百順,也明知道她這段時間的變化,可心裏還是不舒服的很。
臉上不由得露出委屈的神色,咬着唇,傷心的看着周向楠,“大姐,你就幫幫我好不好,我從來沒去過省城,錯過這次還不知道啥時候能去呢。大姐,我知道你最疼我了,而且你也不想看着我穿的不好被宣傳部其他人嘲笑吧?到時候去了省城,我給你帶百雀羚的面膏。”
周向楠不為所動,言辭拒絕了,“我不會幫你上班,也不用你給我帶百雀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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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轉身進了自己房間。
心裏很是慶幸周家人都是‘有文化’的,無論什麽事兒都是‘講道理’的,而不是像真正的鄉野潑婦那樣撒潑,不然她可能真的招架不住。
周向西見她拒絕,臉上也沒面子,頂多明早在黃新巧跟前上上眼藥罷了。
一夜好眠,後院的雞叫第二遍的時候她就醒了,只是今天不用上班,她想賴個床。
雞叫三遍的時候天亮了,她才起床慢悠悠的做飯,對于上班的幾人來人,時間就有些晚了。
黃新巧起床見早飯還沒好,說了兩句周向楠根本不搭理,拿眼使勁兒剜了她兩眼才覺得解氣。
所以,當聽到周向西添油加醋的告狀後,黃新巧總算是找到個借口出氣了。
等飯端上桌的後,周向楠剛拿了只白雞蛋,黃新巧的筷子就敲了上來,幸好她反應迅速避了開去,不然雞蛋鐵定得掉了。
“你幹嘛?”周向楠冷聲問道,她現在是不能把他們怎麽樣,但不代表她就要忍着。
黃新巧拿眼剜着她手裏的雞蛋,氣的不行,“吃吃吃,就知道吃,餓死鬼投胎嗎?看不到你爸還沒動筷子嗎,說你是個白眼狼還真沒說錯。對了,今天西西要去省城,你替西西上幾天班。”
周向楠冷笑,瞥一眼已經吃了一個雞蛋一個饅頭半碗稀飯的周向東移開了視線,“沒時間。”
黃新巧翻個白眼,“還沒時間,你當你是國家幹部,整天忙的很。你是當大姐的,底下的弟弟妹妹讓你把那個忙咋了,你自己沒本事兒,還不知道多幫着點兒弟妹,看你以後過的不好誰幫你。”
周向楠扯扯嘴角,他們連自個兒的親娘老子都不幫,會幫她這個‘保姆’,真是可笑。
見她這樣,黃新巧更生氣了,好好說不聽,罵的也不聽,可他們家又不興打人,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只得氣呼呼的坐下,端起碗呼呼的幹了一碗稀飯。
嘭的一聲放下碗,黃新巧就不信了,她自己的孩子她還管教不了了!
“周向楠,你今天必須去上班,不然你以後也別住家裏了,想住哪裏住哪裏吧,我們家是養不起你了。”
周向楠放下碗,“正好,我也不想住家裏了,今天就搬走。”
黃新巧心裏咯噔一下,她就是吓唬一下,周向楠真走了家務活誰做?
桌子底下的腳趕緊踢了踢周大同,周大同只得擡頭勸解道:“向楠,別聽你媽胡咧咧,你是我們周家的孩子,不住這裏住哪裏。”
周向西見狀,眼珠一轉,小心翼翼的說道:“大姐,大姐,你別生氣,是我讓媽說的。你就幫幫我吧,這次真的是機會難得,你要是覺得百雀羚少的話,我再給你加上一只燒雞咋樣?”
周大同皺起眉頭,也覺得周向楠有些拿大了。
周向楠搖搖頭,“不是我不幫你,而是沒法幫。”
見她口風松動,周向西心裏一喜,着急道:“怎麽會沒法幫呢,國慶都說可以,大姐,還是說你不願意幫我?”
周向楠懶得跟她在這裏沒完沒了的,“知道現在後勤部的主任是誰嗎?”
食堂歸後勤部管,但實際上秦大廚說話也算數,不過她是不會告訴他們的。
周向西不解,後勤部主任,是誰又有什麽關系呢?
“王遠行。”
王遠行這名字一出來,周向西還迷糊着,不知這個人咋了,黃新巧卻在瞬間蔫了,擰着眉頭問道:“咋是他,他不是在車間當副主任嗎?”
“媽,王遠行是後勤部主任又咋了?”周向西不解的問道。
黃新巧臉上神色難看,支吾道:“王遠行的愛人就是周老師。”
王遠行的愛人也是小學老師,還和黃新巧是一個年級的,不知什麽原因兩人都不待見對方,一見面就沒好臉色。
後來兩人因為争尖子班班主任的資格還大打出手,鬧到了校領導那裏,黃新巧因為把人耳朵抓爛了,還賠了好幾十塊錢。
從那之後,黃新巧跟王遠行的愛人算是結下了梁子,兩人成天的給對方找麻煩,兩家也因為兩人互相看不上眼。
要是被王遠行知道了,鐵定得沒事兒找事兒,最好是把周向西的工作給弄沒了才好呢。
“你沒騙我吧,王遠行真的調到後勤部了?”黃新巧忽然問道。
周向楠點點頭,“半年了,不信你可以去廠子裏問。”
黃新巧皺起眉頭,對周向西道:“西西,你看能不能跟國慶商量一下,反差快到周末了也不差這兩天的,等周末再去,這兩天你先去上班。”
“媽!”
周向西不滿的道,她當然知道黃新巧和周老師之間的恩怨,但她要是錯過這次去省城的機會,下次還不知道是幾年後了,黃新巧去跟周老師服個軟不就啥事兒都沒了嗎?
“沒得商量,明天必須去!”黃新巧的臉一板,神色嚴肅的看着周向西,周向西現在吃着她的,花着她的,再不滿也不敢頂嘴,只得委委屈屈的道:“知道了,我去跟國慶商量一下,至于成不成我也不敢保證。”
黃新巧不以為然,她閨女長得好看,人又聰明,跟了胡國慶還是他占便宜了,兩天而已,有啥同意不同意的。
等人都走後,她洗了碗,先去旁邊的吳嬸子家要了些劈好的竹簽子準備做答應給二妮子他們的‘糖’。
回來後又去前頭的菜地裏摘了黃瓜,又開了只西瓜,洗幹淨後去皮在碗裏搗成汁液,分別裝在兩只加了少許白糖的碗裏。
又找出家裏的白面和玉米面,在兩只碗裏活成面團。
醒了一會兒拿出面團在案板上揉光滑,再搓成細長條,并列卷起來,再用手按壓,讓兩種色的面條粘連在一起,一個雙色的‘波板糖’就出來了。
兩碗面團差不多做了三十多個。
把竹簽子插進波板糖模型裏,再放進電烤箱裏烤熟就可以了。
這時候可沒電烤箱,她一時為難。
想起院子裏有個生鏽的鍋,她把鍋放在竈孔裏,上面放了鐵質的箅子,‘波板糖’放在箅子上,底下燒火。
幹燒,和烤箱很像,唯一需要注意的是火候的掌握。
半個小時後,她打開鍋蓋,一股混雜的甜香味兒撲鼻而來,她拿出一個咬了一口,熟了,不過因為還熱着,有些軟乎,她趕緊撤了火。
繼續晾着改良版波板糖,這邊洗了半碗米倒進空鍋裏,蓋上鍋蓋炸成爆米花。
把爆米花拿出後,在鍋裏加些麥芽糖和白糖燒熱,等糖水冒泡後,把爆米花倒進去攪拌均勻後倒在幹淨的布上整理按壓成型。
半熱不熱的時候切成小塊即可,嘗了嘗,甜脆甜脆的。
這時候波板糖也差不多涼了,她也拿出一個嘗嘗,脆脆的、甜甜的,能吃出來香濃的西瓜味兒和黃瓜味兒。
找了兩個牛皮紙包起來出了門往村口老楊樹下走去,這時間只有梁奶奶拿着件衣服在補着,二妮子幾個半大孩子蹲在地上寫寫畫畫。
聽到腳步聲,二妮子擡頭看過來,見是周向楠,立刻歡喜的跑過來,“向楠姐姐,你咋沒上班?”
說着看到她手上提溜着的牛皮紙上,眼睛一亮,吸吸鼻子,好香,“姐姐,這是什麽?”
周向楠牽着她的手,帶着幾個孩子往梁奶奶那邊走去,“別急,等會兒打開就知道了。”
石凳跟前還有一張圓形石桌,她先打開包了米花糖的牛皮紙,米香和糖香撲鼻而來,她看着幾個不停咽口水的孩子笑着道:“快吃吧。”
二妮子幾人沒有立刻伸手,而是回頭看看梁奶奶,見她點頭了才伸手拿起一塊吃起來。
咬一口,咯嘣脆,幾個孩子連連道:“好吃,又甜又香,還脆,奶奶也能吃,嗯,吃了不長蟲牙。”
梁奶奶拿起一塊一看,問道:“這是用米做的吧?”
周向楠點點頭,“是用米做的,你嘗嘗咋樣?”
說完,見幾個孩子吃完了一塊米花糖,她又打開另一個牛皮紙包,幾個孩子争先恐過後的問道:“這是啥?也是糖嗎?”
周向楠點點頭,“這叫波板糖,你們嘗嘗。”
“好吃,脆脆的。”
“我吃到了西瓜味兒。”
“還有黃瓜味兒。”
看二妮子幾人吃的開心,周向楠把牛皮紙包交給梁奶奶,讓她發給村裏其他沒來的孩子,她接下來還要去縣一中,跟她以前的班主任說一聲開學上課的事兒。
吳老師是她當年畢業班的班主任,帶完她這一屆之後帶了新的高一,今年秋天剛好升到高二畢業班,不出意外應該還是帶的文科班。
吳老師教語文,她到學校的時候吳老師正在給高一的學生上課。
未免影響到了畢業班學生複習,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放慢了腳步,壓低了聲音。
前世高考的時間統一在六月初,這時候的高考還是七月多,周向西是因為預選都沒通過,才早早的回家了。
等下課才見了面,周向楠告訴吳老師,她想參加明年的高考。
吳老師十分高興,甚至可以說比她這兒當事人還要更開心,“向楠你可算是想通了,你都不知道,當時我們幾個老師知道了你要去紡織廠上班,連高考報名都沒報,我們多可惜,你這麽好的讀書苗子不繼續讀書太可惜了。”
“你成績好,又有悟性,考上大學是遲早的事兒,以後的工作還能不比紡織廠的好?”
“對了,向楠,跟老師說說,你是咋想通的,你爸媽那裏呢,他們是不是還攔着你,別信他們的話,上大學真花不了幾個錢,你爸媽要是不給你錢,跟老師時候,老師借你。”
周向楠眼睛濕潤,她前世眼睛得多瞎,對她心懷叵測的,她全心全意的信服,這些真正對她好的,她卻視而不見,甚至用惡語傷人。
想到一年前她對吳老師說的那番話,不禁十分後悔。
擦幹眼淚,周向楠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兒說了一遍,末了吳老師嘆道:“你們那個家啊!算了,不說那麽多了,你既然想好了,我希望你能堅定信念,不要被他人影響。”
周向楠點點頭,說道:“吳老師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現在只想考大學,任何人都無法改變我的決定。至于錢,你也不用擔心,我這一年的工資都存着呢,夠我用到大學了。”
吳老師滿意的點點頭,工作了一年就是不一樣,人長大了,也成熟多了。
“向楠,高中課本還在嗎,工作那邊要是解決好了,就盡快來上課吧,畢竟一年了,你要學的東西還多着呢。”
“工作的事兒已經解決了,要是可以的話,我想明天就來上課,只是,我高中的教科書當年全都賣了,吳老師,您能幫我找一套嗎?”
吳老師扶了扶眼鏡道:“好,交給我。對了,你家裏挺遠的,你最好還是住校吧。”
“嗯,我也是這麽打算的,就是不知道學校還有沒有房間了?”
吳老師皺眉,“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待會兒我帶你去問問。”
接着兩人又就學習聊了聊,吳老師帶着她去了校長辦公室報了名交了錢,又去住宿的地方看了看。
負責住宿的陳老師十分的熱情。
宿舍還有不少空床位,畢竟住宿費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大多學生家庭貧困,能勉強讀書都不錯了,哪裏還有多餘的錢住宿。
宿舍是八人間,全都是上下鋪,房間很小,除了八張床外,只中間一條細長的過道,連個桌子也放不下,一個學期要十二塊錢。
辦好住宿,因吳老師接下來還有課,周向楠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