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番外二 硯墨㈤
8.
黑硯察覺到白墨的心不在焉,咬了他那軟綿綿的唇一口試圖喚回他飄遠的思緒。
白墨回神,不甘示弱地反咬,抱起懷裏黑金色花紋的巨蛋往對方懷裏塞,一手推着人讓他起開,自己撐着鋪了軟墊的床板坐了起來。
雖然懷龍……蛋和人類十月懷胎一樣會大肚子,但其實生産過程完全不一樣,并不需要通過産道排出體外,而是類似結嬰一般以識海之力将其剝離身體。
當然,懷上的過程也是極其特殊的,此處暫且不表。
黑硯抱着自己的寶貝崽站在床邊,摸了摸他的大寶貝汗濕的鬓角,看着對方自己給自己使了個滌塵術之後,恢複了白白淨淨的俊秀郎君模樣。
他俯身試圖偷個香,被白墨一掌蒙住了嘴巴:“不許鬧。把我的坐騎拿過來。”
“嗯。”黑硯應了一聲,把蛋又放回白墨懷裏,然後化作異獸的模樣趴伏在床邊,露出适合乘騎的脊背。
白墨:“……”
他揉搓了一把異獸的大腦袋,然後指着擺在角落裏的木輪椅說:“我是要它……”
異獸委屈巴巴地嗷了一嗓子,給了白墨一個低落的眼神,然後啪嗒啪嗒地跑去角落裏用腦袋将木輪椅頂了過來,一邊推輪椅還一邊拿可憐兮兮的眼神瞅他。
可惜白墨已經深谙哄龍之道,完全不慌。
他坐在床弦上,雙腳自然地垂着,足尖點着地面,朝着正慢吞吞過來的異獸張開雙臂,然後說道:“抱。”
異獸當即化人,推着輪椅幾個跨步就到了床邊,然後彎下身輕輕的、溫柔地将人摟進懷裏。
兩人額頭相抵,淺灰色的眼與金色的瞳孔對視。
白墨忽然笑了一聲,閉上眼擡頭啾了對方一口,然後退開:“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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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硯大手上移扶住他的後腦,低頭咬住那近在咫尺的柔軟的紅唇碾壓厮磨,強行征收了一份甜甜的勞務費。
“好了好了,還有正事兒啊。”白墨推了推黑硯的肩膀。
黑硯不情不願地退開,輕松地将人公主抱起放在輪椅上,極自然的繞到背後扶住推手。
“之前叫你準備的東西都備好了嗎?”白墨懶懶地倚在靠背上,指揮着黑硯,“推我去鏡子面前。”
“嗯。”黑硯應了一聲,然後問道,“你要這些劣等材料做什麽?”
白墨無奈:“對你或許是劣等材料,但是對鄰裏鄉親們來說可是能換一家人許久口糧的珍品,畢竟他們給我們送了那麽多吃的用的,權當感謝他們這段時間的照顧。”
他摸了摸桌子上擺着的一堆不甚精致的小玩意兒,盡是些小娘子送他的胭脂水粉,雖然粗糙,但勝在天然。
黑硯挑眉:“這是他們應該上供的。”
“給龍神的是上供。”白墨看着鏡子裏的山野村夫,“給燕哥兒的是善意。”
黑硯與他對視,然後斂下眉目看着他的發頂,手搭在對方肩膀上輕輕捏了捏,低聲說道:“你變了。”
“是啊,被一條明明胸懷萬民但就是不承認的惡龍帶壞了。”他頓了頓,随便挑了一個小罐子打開,手指沾了點淡紅色的膏體往唇上抹,看着鏡中穿着女裝看起來溫柔娴靜的自己,又繼續說道,“謝謝你當年阻止了我。”
當年,兩人胡天胡地一番之後,黑硯重新化作巨龍,馱着累昏的白墨回到了那處位于深山崖底的洞穴之中,他将人小心翼翼地卷在身體中間,便也阖上了眼休息。
再後來,傳說中在戰場上大殺四方的美人,于失蹤數日後,身着紅裝,騎着衆魔只在畫本裏才見過的巨龍再次現身的傳言震驚了雪域,數萬魔物因慕強者而追随,奉白墨為王。
時光飛逝,白墨手握巨龍與強兵,不費吹灰之力就統一了魔族,而這之後紛至沓來的無數奉承與追捧,亦在他的心上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他被手下的激進派煽動,升起了占有雪域以外城池的侵略之心,也因此與黑硯産生了極大的分歧。
“滾!”白墨揮手将桌上的東西盡數掃在了地上,杯盞的碎片飛到一雙黑色的靴子前,靴子的主人腳步不停,繞過這一地狼藉走到他面前,伸手想将人攬進懷裏,卻被一把推開。
“怎麽,想通了,舍得碰我了?”白墨神情譏诮地看着對方,黑色的紋路從衣領蔓延出來,猙獰地爬在他蒼白裸露的皮膚上。
黑硯再次伸手,想去觸碰對方的臉,卻再次被人偏頭躲開,他有些受傷地看着被戾氣侵蝕了神智的白墨,終于還是垂下了手:“戰争結束前,我都不會動你。”
“你答應過我的,無論我要什麽都會給我。”白墨像是早就料到對方的回答,平靜地陳述。
戰争伊始,人族由于并不了解從前只知自相殘殺的魔族,被打得節節敗退,因戰而死的人與魔所生出的大量兇煞戾氣被身處前線的白墨盡數吸收,雖不及與黑硯交合,對他仍是一頓豐盛的進補。
而黑硯,自戰争打響便再也沒碰過他。
白墨起初也只當是對方心疼自己日夜操勞,并未在意。
骁勇善戰的魔族越戰越兇,天性暴戾的魔物不出幾月便從無聊的碾壓式勝利中,學會了折磨虐殺人族取樂,所過之處血染大地,城池之中盡是累累白骨。
白墨雖不參與,卻也并不阻止。
但随着戰線拉長,人族對魔的了解逐漸加深,仙門世家原本閉關的高人頻頻出山參戰,對魔族造成了幾次不小的打擊。
白墨逐漸覺得有些力不從心,迫切地想要提高修為,便想起了與真龍交合這一捷徑。
可哪怕是他使盡渾身解數主動求歡,黑硯亦是不為所動,白墨這才明白對方這一路的沉默與冷落,還有三五不時地消失蹤影意味着什麽。
——怕是那些早已不問世事的仙門老怪也是這玩意喚出山的罷!
“好……真是好啊……不愧是上古真龍,心機之深讓人不得不嘆服!”
白墨想清楚其中關竅,騰地從黑硯身上坐起,也顧不上自己衣襟大開鬓發散亂,下了床就要往外沖,被對方一把拉住。
那是白墨第一次感受到被戾氣反噬的滋味,全身血脈像被打散又被重新組裝過一遍,疼痛從心底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像是骨血即将沖破那薄薄的表皮與之分離。
他被扯得不耐煩地回了頭,只見原本完美無瑕的臉仿佛被什麽東西割裂成兩半,半張臉上布滿着黑色的經絡,眼珠赤紅怒目而視,另半張臉眼中含淚嘴角下撇,現出難過的神情。
但很快,黑色的經絡就蔓延到這半張白皙的臉上,兇戾之氣完全占據了主導。
白墨像是終于脫胎換骨一般,雙眼現出赤黑相映的重瞳,似笑非笑地看着黑硯緊握着自己的手。
黑硯焦急地将人拉了過來,想渡一口龍息予他壓制戾氣,卻被白墨一把推回床上壓着深吻,想從他嘴裏汲取更多的津液增進修為。
唇分片刻,白墨手伸向對方衣袍下硬起的陽物,偏頭貼在他耳邊輕聲地說:“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
他将自己扒了個精光,露出覆滿了黑色蛛網般的血管的身體,騎跨在黑硯身上強行坐了下去。
許久未經性事的穴肉緊致而又熱情,雖然黑硯在心底明知應該拒絕,身體卻有些欲罷不能。
長時間的相處讓白墨非常了解怎麽勾起這老東西的性趣,他騎在上面不緊不慢地動着,一手揉捏着胸前的紅點,一手撸動自己的性器,嘴裏卻黏黏糊糊地喊着以往被幹得狠了才肯喊出口的硯哥。
黑硯被他叫得實在忍不了,翻身将人壓在底下猛烈抽插,将那假模假式的浪叫操成真情實感的呻吟。
但直到白墨被操得身子軟成一灘爛泥再也發不出聲兒來他也沒有射,仿佛那粗黑的陽物已不是自己的東西一般,毫不留戀地從對方溫暖的不斷抽搐蠕動的肉穴裏退了出來,然後起身離開了房間。
白墨望着大敞的房門眼睛裏流出淚來,表情卻充滿了怨恨。
等黑硯端了一碗潤喉的茶水回來的時候,白墨已經不見了蹤影,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過這個屬于他倆的小院子。
直到今天,魔族軍隊再遭重創,白墨不知為何又走了回來。
“我答應過你,只要你真心想要的,我都會給你,但現在這些不是。”黑硯看着對方隐隐泛紅的眼底,“你只是被兇戾之氣……”
“又來了,又來了。”白墨出聲打斷他:“我只是被兇戾之氣控制了本心,對嗎,你又要這麽說了。”
黑硯嘆了一口氣:“對。”
“哈哈哈……”白墨忽然放聲大笑,笑得彎下腰捂住了肚子,過了一會,他直起身子擡手擦了擦眼角,繼續說道:“你什麽時候才能明白,我本就是兇戾之氣化生,所作所為皆出我願呢。”
黑硯将人拉進懷裏,這一次白墨也似乎預料到了什麽,沒有掙紮。
“你會明白的。”黑硯說完,親了親白墨的發頂,化作巨龍一聲清嘯離開。
數月之後,戰線焦灼之時,魔族首領于前線戰場被突然出現的巨龍帶走。
群魔無首,節節敗退,被當時的拓疆大将軍盡數趕回雪域。
有說此神龍為仙門世家合力召喚,亦有傳言大将軍得神龍庇佑,均未有印證。
只有魔族才知道,在戰場上将魔王帶走的,就是他自己的那條龍,而這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魔王都沒有出現,魔族只能含恨退守雪域。
9.
“你那個時候去哪了?”白墨看着鏡子裏黑硯低垂的眼簾,喃喃出聲。
黑硯正專心給他挽頭發,聞言擡眸看了鏡中美人一眼,随口答道:“什麽時候?”
白墨伸手摸了一把正在他腦後的動作的大手,溫暖厚實略有些粗糙。黑硯自然地反握住他蔥白細嫩的小手,送到唇邊親了一口然後放開,繼續手上的動作。
“燕哥兒!今兒打獵嗎!”門外忽然傳來鄰家獵戶們的吵鬧聲,又有人開口問道:“怎麽這麽晚還不開門,燕家小娘子不會出什麽事兒了吧。”
“我媳婦兒沒什麽事兒!”黑硯沖門外喊了一句,然後彎腰越過白墨的發頂,低頭慈愛地看着他手裏抱着的巨蛋,“就是生了個大胖小子!”
白墨偏頭看着他雖然黝黑但仍然俊美的側顏,忽然就覺得安心,往事已逝猶不可追,答案其實也沒有那麽重要,他輕輕搖了搖頭,抿嘴笑了一句:“誰是媳婦兒。”
“我是,我是。”黑硯腆着臉答道,順便偷嘗了一口白墨嘴上胭脂膏的味道,“相公好甜。”
“臭不要臉。”白墨推開眼前礙事的大臉盤子,又重新補了點唇脂,然後将眉石遞給對方。
黑硯接過東西,扣指略擡起白墨的下巴,俯身湊近對方細如凝脂的臉,仔仔細細地給他描眉。
二人呼吸交纏,白墨清冽的體味混着胭脂淺淡的幽香,随着吐息直往黑硯鼻子裏鑽,烏黑纖長的睫毛因為閉眼而一顫一顫的,像一把小刷子似的直撓得他的心底也跟着癢癢。
待得最後一筆畫完,黑硯看着正閉着眼毫無防備的白墨,咕咚咽了口口水,悄悄湊近,試圖再嘗一口那肉肉的淡紅色的甜美唇瓣。
卻被白墨豎起沾着脂膏的食指抵着嘴巴阻住——“喜歡吃脂膏我指上也有,這一早上害我抹好幾次唇了,還出不出門啦。”
黑硯看着對方墨黑水亮的眼,委屈地含住唇邊細白的指尖輕輕舔舐。
兩人這頭正情意綿綿,外頭淳樸的獵戶們卻因為“燕哥兒”一句話就炸了鍋。
“這就生了?咋一點動靜沒有呢?”
“是哇,也沒見找穩婆呀……”
“這燕家小娘子雖說以前是個練武的,可畢竟現在也已經是一個殘疾人了,看起來又是那麽的孱弱,真的能這麽容易就順産嗎,怕不是……”
“诶诶,你們別咒我媳婦兒啊!”人前自覺變成棕瞳的黑硯推着白墨走了出來,白墨低頭淺笑,認真地扮演一個又癱又啞的美少婦。
獵戶們的表情變得更加一言難盡——
“這……這怎麽剛生完孩子就出來了,新産婦可不能見風的呀!”
白墨:“……”
黑硯:“……”
大意了。
二人沉默片刻,白墨傳音:“不慌,問題不大,按原計劃行事。”
黑硯輕咳一聲,按着白墨事先編排好的說辭說道:“各位,其實我們夫妻……是有點事想告訴大家。”他頓了頓,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低落地繼續說,“我媳婦兒雖然順利生了個大胖小子,卻發現這孩子……有些不便見人的隐疾……所以我倆商量了一晚上,最後決定去四方游歷一番,尋訪名醫給孩子看看病。”
淳樸的獵戶們都露出了可惜與關切的神情。
“那可得早點動身了,來不及準備幹糧吧,我家有點兒,一會給你們去拿啊。”
“娃娃的衣服是不是也來不及準備,俺家那小崽子長太快了,好多衣裳沒來得及穿,都是新的,一會俺也給你們送來。”
“對對,我家也有……”
“我家……”
白墨出來之前把巨蛋放在了被褥上,現下抱了一筐給村民們的送別禮物,看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熱烈讨論着,眼眶有點熱,趕緊低頭揉了揉眼睛。
獵戶們卻以為“她”在為孩子傷心,趕忙安慰道:“燕家娘子,別傷心,俺家那個婆娘說你嘴巴厚眼睛亮,一看就是有子孫福的面相!”
“就是!我女人在你倆來這的前幾天,還見着神龍在天上轉轱辘圈兒了!”
“對對對,這你倆來之後啊,我們這老旱地居然就下了幾場大雨,今年說不定能有個好收成!都說這福氣是你倆帶來的哩!”
“燕哥兒平時打獵都會多分獵物給我們,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是哇……”
白墨被逗得笑了出來,點了點頭,抱起手上的筐子往身前遞。
黑硯趕緊繞到他身前接過筐子,然後給村民們分東西,嘴裏念着準備好的臺詞:“這都是些不方便帶的東西,放着也是可惜了,給大家都分分,挑點自己喜歡的帶回家去吧,自家用或者賣了都随你們。”
獵戶們見筐內物什實在貴重,極力推脫了一番,但拗不過固執的黑硯,而白墨甚至還使出了新産婦頭痛大法……
最後他們還是分了東西,然後各自回家準備給這對苦命的夫婦送別。
白墨目送他們各自散去,然後仰頭看向身邊穿着粗布衣裳也掩不住俊朗眉目的青年,青年似有所感,低頭看他。
二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一相遇便癡纏在一起,正如彼此自雪山深處初見之後就交錯難分的命運。
白墨又說:“謝謝。”
謝謝你讓我見到這些脆弱得不堪一擊的生命也有閃光之處。
也謝謝即使我鑄盡大錯口吐惡語你也沒有放棄。
謝謝相遇,也謝謝你,将我從深淵拉起。
黑硯沒問他在謝什麽,只是蹲下身來與他平視,然後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開口說道:“我們再生幾個寶寶吧。”
白墨:“……這個不可以。”
黑硯将人一把抱住,腦袋埋進他懷裏蹭着,仿佛自己仍是那只吸着雌獸肚皮的異獸一般,只是舒适的呼嚕聲變成了“媳婦兒……好相公……”這類的胡言亂語。
白墨被蹭得受不了,兩手捧起懷中人作惡的腦袋與他又變得金黃的無辜的獸瞳對視,然後才說:“那我考慮一下。”
話音剛落,便虔誠地低頭,向他的龍獻上一個甜蜜柔軟的吻。
此刻天光正好,屋內黑金色的蛋被一只短短的肉色爪爪從裏面敲了敲,巨蛋在被褥間輕輕顫動,又慢慢恢複了平靜。
—硯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