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狗仔
不得不承認，白青亦看見顧雄知的那一秒，腿有點軟。
顧雄知白手起家，在那個充滿着機遇與挑戰的年代，硬生生憑借膽識闖出了一條血淋淋的商業路。
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身上自然帶着大海一般的氣質，明明平靜如斯，卻讓人忍不住心驚膽戰，似乎一不小心就要葬身于此。
但是白青亦還記着自己是“誰”，哪怕心裏受到了極大的震撼，也堪堪維持住了一張不動聲色的臉。氣場雖然虛，但也不能輸。
顧雄知站定在門口，望向白青亦。只這一眼，便有排山倒海的氣勢。
不愧是父女，那種深不見底的感覺如出一轍。而顧芷寒的一切都是承襲自顧雄知，顧雄知自然更加可怕。白青亦不知道該說什麽，于是以不變應萬變。
根據顧芷寒的描述，父女關系絕對談不上良好，這樣的處理也算合适。
誰知顧雄知掃了白青亦一眼之後，便皺起眉頭，将視線着重放在顧芷寒身上。顧芷寒絲毫不輸陣，與顧雄知對視。白青亦有點想扶額：自己一個沒權沒勢的十八流小明星，怎麽會有這種氣勢啊喂……顧芷寒真的完全沒有想過稍稍掩飾一下麽？
顧雄知整理了一下西裝，走向病床，道：“怎麽摔的。”
鐘穎連忙說：“具體經過我已經整理彙報上去了。”
顧雄知擡手制止了她，說：“我要顧芷寒自己說。”
白青亦說：“我已經處理了。”
她沒有浪費時間敘述事情經過，因為根據她對顧芷寒的了解，顧芷寒幾乎從不浪費口舌。結果遠比過程重要。
顧芷寒本想回答顧雄知的問題——并非為了幫助白青亦，只是本能如此罷了。但聽到白青亦說的話，她沒張口。
白青亦的回答，跟她想說的一模一樣。
顧雄知轉向顧芷寒，又問：“這位是？”
但這一次，白青亦猶豫了一下，按照顧芷寒的性格，她會回答——
“法定伴侶。”顧芷寒說。
果不其然！顧芷寒對秦彥君和苗湘媚都是直來直去的，對待顧雄知也該如此，自己早該想到的！
可，豪門不應該對婚姻嚴格把控，甚至安排了政治聯姻麽！顧芷寒生母早逝，顧雄知再婚之後，續弦夫人生了兒子，顧雄知便将顧芷寒送到國外讀書，一讀就是十幾年。
由此推斷，顧雄知也許不太親近顧芷寒，甚至有可能重男親女。他會放任顧芷寒娶一個沒有背景、沒有事業的，女人麽？
白青亦覺得懸。
果然，顧雄知說：“怎麽回事。”
白青亦求助一般地望向顧芷寒。
這一眼并不明顯，顧芷寒接受到了信號，開口道：“陰差陽錯，順理成章。”
白青亦：……
這算什麽解釋，聽起來為什麽這麽像奉子成婚……早知道不如自己出面回答了，顧芷寒說話這樣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自己為什麽還不長記性。
白青亦內心小小地吐槽了一會兒，突然醒悟過來另一件事：兩個女人怎麽奉子成婚？惡俗小說看多了吧。
顧雄知仿佛沒有聽到，語氣和動作沒有絲毫變化，看着白青亦說：“回答我。”
顯然，顧雄知完全不在意白青亦，大抵是因為出身，或者職業。
不可否認，這一刻白青亦有些挫敗與……自卑。
因這莫名其妙的分神，白青亦沒有說話，從而營造出一種針鋒相對的局面。鐘穎上前一步，說：“芷寒和白小姐結識已久，情投意合……”
顯然，鐘穎也覺得顧雄知誤解了什麽。
顧雄知回頭，目光在鐘穎和顧芷寒身上依次掃過，随後擲地有聲地說：“你們都出去，我跟她單獨談談。”
顧芷寒上前一步，剛想要說話，被鐘穎攔住了。鐘穎以眼神示意，還搖了搖頭。
鐘穎靠近顧芷寒，以顧雄知不可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你得試着相信她。”
顧芷寒稍稍冷靜了些，看向白青亦，卻見對方露出一個安撫的眼神，有些溫柔可靠的樣子。
顧芷寒和鐘穎退出了房間，帶上了房門。
當房間裏只剩下兩個人，顧雄知沒有說話，而是繞着病床走了一圈，坐在書桌面前。他漫不經心地掃了電腦一眼。
電腦！！！顧芷寒工作時使用的電腦！！！
白青亦猛地一驚，知道自己一直坐在床上，就算那是自己使用的，顧雄知也會起疑心。因此她馬上掀開被子，翻身下了床。
顧雄知說：“不用這麽客氣，繼續躺着就好。”
越過顧雄知的肩膀，白青亦看到電腦屏幕是鎖定的狀态，這才把心裝回肚子裏。她沒有聽顧雄知的話，而是走到茶幾前，自然地靠坐在沙發上——這姿态還是找顧芷寒學的。
白青亦語氣淡漠：“什麽事。”
顧雄知說：“行兇者已經交由警方，她說她推的是另一個人，你會受傷，則是因為你救了她。”
白青亦說：“嗯。”
沒解釋，不解釋。顧芷寒壓根不可能解釋。
顧雄知說：“只是交給警方，你還是太心軟了。”
幾乎沒有任何思考，白青亦脫口而出，說：“我不像你。”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說。顧芷寒從沒說過家裏的事，八卦小道又不足為信，白青亦不知道會不會露餡，但她本能地覺得，如果顧芷寒在這裏，她也會這麽說。
這話一出，顧雄知表情終于松動，變得有些惆悵。這變化發生在一瞬間，白青亦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幻覺。但她知道，自己蒙對了。
顧雄知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說：“剛剛那位白小姐，是你的妻子？”
話題一下子轉到自己身上，白青亦：“嗯。”
顧雄知評價道：“長得不錯，只不過要當我們顧家的媳婦，至少也要拿一個影後。”
白青亦：……重音竟然在“一個”上。
她哭笑不得，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顧雄知的評價。
一個影後起步……對于這個标準，白青亦不知道是高是低。只算三金級別的獎杯，影後一年也有三個。可這四五十年來只有一個顧家，嫡系後輩更是人中龍鳳，平均五億人裏出一個。
說低吧，反正自己這輩子是夠不上了。
在如此直觀的對比下，白青亦更加清醒地認識到：嚴格算起來，是自己高攀了。可靈魂互換的事情，誰也不樂意發生。顧芷寒雖然養尊處優，白青亦卻還是更喜歡自己的身體，自己的人生。
白青亦既不辯駁，也不反對，只是用那雙漆黑的眼睛望着顧雄知，無聲控訴。
事已至此，哪怕白青亦沒有影後在手，這媳婦也非當不可。等到身體換回來，顧芷寒自會找她談離婚的事情。
兩人之間陷入了難以忍受的沉默。顧芷寒是個話少的，再加上說多錯多，白青亦現在可以說是惜字如金，更不願意主動挑起話題。
而顧雄知更加不動如山。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白青亦總覺得顧雄知在刻意給自己施加壓力。空氣變得更沉重了。
過了一會兒，顧雄知問：“你有什麽想說的？”
白青亦說：“沒有。”
顧雄知便站起來，走向門外。
門一開，顧芷寒、鐘穎和顧雄知帶來的黑西裝恭恭敬敬地站在外邊，卻不見顧芷寒的身影。
“對了，英美韓四國會議不用協調了，我代為出席。”留下這樣一句話，顧雄知帶着那一隊黑西裝，原封不動地離開了。
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鐘穎松了一口氣，連忙問白青亦：“姨父對你說了什麽？”
白青亦想了一下，說：“沒什麽特別的……應該沒有露餡。”
鐘穎：“那就好，那就好……”
白青亦溫柔地笑，眼神不小心瞟到顧芷寒，卻見對方皺着眉頭，一臉嚴肅地看着自己。白青亦問：“顧總，怎麽了？”
顧芷寒本來有些擔心白青亦應付不來顧雄知，此刻見白青亦這樣，便放下了心。她還想多問幾句，想到自己那張嘴，卻不由自主移開了目光，看着地面。
“沒事。”顧芷寒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