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十七歲的雨季
一家人商量了一晚,第二天許三石夫婦就啓程回了鄉下,決定先碰碰運氣。
本想帶着許思年回去的,可正好今天班裏一些同學通知她畢業聚會,上次的聚會許思年沒能參加,這次都是本市且平時相處不錯的人舉辦,她不能推脫也不想推脫。
而許紹年的任務也不輕,大學相處的好哥們兒是打聽市面情況的最佳人選!
帶着暗金色的太陽剛照亮了一點院牆,老舊的鐵門就被‘啪啪’的敲響。
于純真去開了門,八九個人呼啦一聲湧了進來,雙方打了個照面。
錢來今天穿的特有範兒,頭上還反帶着鴨舌帽,夏天太熱,男孩子又在家待不住,曬黑是很正常,平時看着顯小的臉,這會兒倒是成熟了一點。只是說話的語氣,給人的感覺依舊流裏流氣的。
“嘿!你在這兒幹嘛!”
于純真翻了個白眼,哼了一聲,又轉身回到了院子裏的石桌旁,繼續吃到一半兒的早飯,腮幫子一鼓一鼓的,一臉滿足。
許思年放下筷子,笑着招呼:“這麽早?都吃了麽??”
蘇望舒跑過來,熟門熟路的跑去廚房拿了一雙筷子,來到桌子旁夾了一根金黃金黃的油條吃了起來,嘴裏還嘀咕:“吃了,沒吃飽!”
蘇望龍:“……”今天早上吃的比他還多的人不是她麽?!
早餐是許紹年跑到街上買的,聽說這家早餐的味道很正,所以買的多了點。
許思年搬來了幾個小凳子,又去廚房把剩下的早餐端了出來。蘇望舒舉着咬了一半兒的油條朝錢來喊道:“唔!錢來,要不要來一口?”
錢來也不客氣,就着她的筷子啊嗚一口咬了下去,味道确實不錯,于是他怎麽可能忘了超級吃貨的哥哥呢!立馬夾了一根油條就塞他哥嘴裏了。
害羞腼腆的蘇望龍看着他們幾個,臉都紅了,太丢人了!
而剩下的幾人跟許思年最多也就多說兩句話,讨論幾道題的關系,還沒放肆到把這裏當成自個兒家,看着為了搶一根油條吵吵鬧鬧的畫面,幾人面面相觑,尴尬的手都不知道該怎麽放了!同時心裏又有那麽一點說不出來的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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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思年由着錢來他們幾人鬧騰,端着一盤蘋果來到剩餘幾人的面前,半開玩笑的說道:“我家剛搬來,也沒什麽好東西招呼你們,不嫌棄的話就請高擡你們的貴手幫我分擔掉一些重量吧!”
說着把手中的盤子往前伸了伸。
幾人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許思年的個子在同齡人當中不算低,可她看着很瘦,所以就顯得很小,左手因端着水果要用力,手腕內側一條線繃的筆直,特顯眼。
幾人也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鬼使神差的就把盤子裏的蘋果分了,心裏還特詭異的松了一口氣。
許思年眼中閃過笑意:“真聽話!”
“……”幾人欲哭無淚,為什麽他們聽出了一些逗寵物的語氣!不是說學霸都很高冷的麽!平時在學校也很低調,怎麽突然就不按常理出牌!
許思年沒忍住笑出了聲,果然還是一群單純耿直的學生。
許思年本就長的不難看,只是以前的她太陰沉,讓人忽略了她的長相,此時突然這麽一笑,還真有那麽幾分驚豔的感覺。
幾個男生莫名的紅了臉!
也許是看出了許思年沒惡意,也許是看出了許思年為了不讓他們尴尬而故意用輕松的語氣說話,總之,不到片刻,在陽光照耀的一座小院裏,很快響起了少年們嘻嘻哈哈的笑鬧聲。
一頓早飯讓這一群少年拉近了距離,準确來說是跟許思年拉近了距離,學習好的人一般身上都帶了一股傲氣,來之前幾人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只是誰都沒想到許思年的性格竟會這麽的……平易近人!
吃好喝好後,一群人準備出發,于純真因為要照顧家裏的小寶和奶奶,很可惜的去不了,無奈跟衆人告別。許思年剛搬來的這幾天,于純真偶爾會偷偷跑來,因為怕她母親知道,一般待一會兒就會回去,雖然對于大人的想法她還是不能理解!
定的是名聲顯赫的‘三毛’酒店,因着離中午還早,幾人便決定步行,一路上氣氛都不錯,錢來和蘇望舒依舊最活潑,發現什麽新奇的都想停下來看一看,這時候的太陽已經很熱,許思年不想因為自己掃了大家的興,盡管她熱的都不想說話了!
到達地點時也不過十點多一點,許思年随着衆人走進酒店,瞬間一股清涼撲來。
服務員領着他們來到訂好的包間,裏面已經來了一部分人,見他們進來,紛紛起身招呼。
包間很大,跟ktv的形式差不多,兩邊擺着黑色的厚皮沙發,中間擺了兩個大圓桌,此時正好有人唱歌,不,準确的來說是在吼……
“死了……都要愛……不淋漓盡致不痛快……”
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在整個包間裏,歡呼聲吶喊聲使得整個空間瞬間沸騰。
許思年跟着進來走到一邊的沙發上坐下,正放飛自我的‘麥霸’突然把音樂切斷,少了音樂的陪襯,少年們的聲音更直接的傳入耳中。
突然關掉的音樂讓狂歡中的少年們瞬間消音,‘麥霸’對着話筒試了一下音,高亢的聲音清晰傳入衆人的耳中。
“今天我們這一場聚會除了告別以後的分離,最主要的就是……恭喜我們班許思年同學,榮獲全市第一的好成績,給我們市、給我們班争了一口氣,大家鼓掌祝賀!”
“吼吼……”
一瞬間許思年成了焦點,錢來幾人在她身邊起哄,許思年起身看着鼓掌興奮的一群人,微微有些不适,也不知道要說什麽,正在這時,包間的門被推開,高胖美穿着一身職業裝走了進來。
“都幹嘛呢!不會是以後不用再受我這個老師的查毒而高興壞了吧!”高胖美開玩笑的說着。
“嗳,老師,你可不能冤枉我們!這不是看到咱班的第一名給激動的麽!哈哈……”
高胖美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又加深的一些,來到被圍着的許思年身邊,拍着她的肩膀欣慰道:“你很讓老師意外,都說經歷過挫折的人性格大都堅韌,決定的事就不會中途放棄,看來這話不假!”
許思年認真道謝。
“不用這麽嚴肅哈,今天是你們的日子,不用怕我再管着你們了。”高胖美感嘆,繼續道:“以後你們都會去更好的地方學習,老師也沒什麽說的,唯有祝你們,不管以後發生什麽都要保持本心,不要輕言放棄自己的夢想!”
高胖美看着自己帶過的學生,不免有些不是滋味兒,每一次的相遇都代表着分離,十年的教書歷程,十年的相遇分離,每一屆都會有抱着她哭着不願意離開的學生,她已見得太多,可每次都會被這一群孩子弄得心裏發酸。
她控制了一下情緒,帶着對孩子們的期望以及驕傲,陡然拔高音量大聲道:“你們都是最棒的!”
這一刻,眼前的畫面在許思年眼中變成了灰白色,一切動态都像拍進了複古的舊照片裏,在她眼前不斷的放大……
老師泛紅的眼眶拍着錢進的肩膀、束着高馬尾的少女捂着嘴默默流淚、光屏上不斷跳躍的歌詞,搭着肩膀一起唱歌的少年……
慢慢的像刻進了時光裏,一切的離愁都繪制成了一句一句的歌詞,被唱了出來——
當我還是小孩子;
門前有許多茉莉花;
散發着淡淡的清香;
當我漸漸地長大;
門前的那些茉莉花;
……
十七歲那年的雨季;
我們有共同的期許;
也曾經緊緊擁抱在一起;
十七歲那年的雨季;
回憶起童年的點點滴滴;
卻發現成長已慢慢接近。
……
許思年把手伸到水龍頭下面,紅光一閃,一股溫和的水流沖刷着白皙的手背,片刻後停止。
鏡子裏倒映出一張清秀的面孔,許思年看着長至肩膀的頭發輕皺了一下眉頭,沒擦幹的手随意的扒拉了兩下,走出衛生間,在包間門口看到了向她微笑打招呼的男生。
林科大,班級前五名的學生,為人熱情,歷史課代表,長相看着挺陽光,愛笑,在班裏人緣很好,只是平時兩人卻不怎麽說話。
“不進去?”許思年問道。
“不了。”林科大搖頭,既而說道:“跟你說兩句話就走。”
許思年盡管很疑惑,卻也沒問他什麽事,兩人并排靠在牆上,林科大的聲音突然傳來:“我從來不相信三個月的時間可以徹底改變一個人!”
許思年皺眉:“什麽意思?”
“別生氣,聽我說完。”林科大道:“可現在我卻信了,我有一個很可愛的弟弟,在我中考那天出了事,左臂肘部以下被一個受了刺激發了瘋的男人用刀砍掉了。”
許思年驚訝看他:“你……”
“我弟弟只有六歲,還什麽都不懂,還不知道這對他以後會有多大的影響,只是一到晚上就大哭,我爸媽怎麽哄都不行,可一到我懷裏就特別安靜,吵着要我給他講故事……”
林科大極力隐忍自己的情緒,聲音沙啞自嘲:“以前我有多看不起你,現在就有多看不起自己,曾經還偷偷想過,如果我是你,一定不會變成你以前的樣子,多可笑!我弟弟變成這樣,我都覺得天快要塌了。”
許思年心情沉重,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只語氣放的很輕,“會好起來的!”
林科大吐出一口氣,看着她點了一下頭,又恢複到了他愛笑的樣子,既而說道:“今天下午的飛機,我爸媽要帶着我們出國,大概好幾年不會回來,走之前突然就想找你說一說話,謝謝你,我感覺輕松了不少!”
許思年溫和的同他說道:“不用,一路保重!”
頓了頓又道:“希望你弟弟盡快好起來。”
林科大笑着沖她擺擺手,轉身走了兩步,突然回頭,深深的看她一眼:“許思年,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麽?”
“我喜歡了你兩年,至今沒勇氣敢跟你表白!臨走了突然就不想裝下去了。你就當我任性,不想讓你那麽快忘記我吧!再見!”
長長的走廊裏空曠安靜,許思年呆愣着半天沒動,最後微微低下頭輕聲呢喃:“她聽不到了。”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