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踏上飛機的這一刻,康音韻的腦海裏還是懵的。
今天早上是和很多時候的早上是一樣的,魏曾悠坐在陽光底下有一口沒一口地吃着早餐,抽空還會講個從手機上看過來的笑話。他吃早餐的時候總是會一心多用,像是一個不聽話的小孩,非得手上塞個玩具亂弄才行。魏曾悠的玩具就是桌面上的好幾部手機,仿佛忙到沒空吃飯,嘴裏叼着一片土司,雙手不停地擺弄一臺手機。
通常這時候康音韻總會擺起一張臉,無非是讓他老老實實吃飯。今天早上也一樣,魏曾悠放在桌子上的三部手機信號燈一直在閃,可是他看了一眼康音韻的眼色,于是老老實實地開始喝他的粥。
但是一用完早餐,魏曾悠的态度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他先是用餐巾擦了擦嘴,後收起一身的慵懶,慢慢地來到康音韻面前,仿佛在談論今天陽光有多麽明媚一般告訴她:“兩個小時後龍澤會開車送你到機場,你如果想帶走點什麽東西,在這兩個小時內準備妥。”
康音韻還來不及問這一切是否是一個玩笑,魏曾悠已經扔下餐巾馬不停蹄地離開了小別墅。
康音韻看着魏曾悠離去的方向,捏着勺子的手靜止在哪裏仿佛有千斤重。一個離別的吻也沒有,一句再見也不留。
盡職的龍澤提早一個小時就來等候了,他遞給康音韻一張□□,并用着生澀的中文對康音韻說:“密碼是你的三圍。”
大概龍澤對中文的三圍是什麽意思并不了解,不然他說起的時候并不會那麽若無其事。不過龍澤一直是這樣,他這張冷漠的臉仿佛對所有人都拒千裏之外,天大的笑話聽在他耳朵裏都可以被過濾掉。
康音韻幹幹一笑,問龍澤:“遣散費?有多少?”
龍澤看了康音韻一眼,那眼神冷漠地仿佛能讓人瞬間變成一條冰棍。康音韻剛想板起臉和他對峙,只見龍澤一聲不響地就退了下去。
康音韻張了張嘴看着離去的龍澤,這個人,想對他發點脾氣都難。
遇到氣流,飛機颠簸了一番。康音韻原本昏昏沉沉的,卻一下子被驚醒。她看了看空曠的機艙,商務艙裏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她,還有一個坐在她後面的男人。剛才空姐不小心将飲料倒在那個男人的身上,于是開始了沒完沒了的道歉。康音韻也沒多想,只是覺得太吵,于是扔了一塊毛巾過去。她也沒有轉過身去看看情況,也不知道空姐一臉怨念地瞪着自己的後腦勺,直直地說:“麻煩小聲點。”
康音韻沒有看到空姐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又一陣紅的樣子,那個被倒了一身飲料的男人拿着康音韻扔過來的毛巾給自己擦了擦,一臉無礙地對空姐說:“我接下來需要好好休息,應該沒有什麽需要了。”
随後機艙內一陣死寂。
康音韻突然地想起邵卿昨天說過的話:“一個即将被抛棄的女人。”
真是不想承認都不行,沒有想到此時她就已經坐在了商務艙內。
只因魏曾悠的一句話,她已經坐上了從日本飛往D市的班機。這次和她來日本那次的待遇完全不同,一路上沒有随行護送的大批保镖,也沒有人認識她。她仿佛回到了正常人的生活,就連龍澤也只是目送她過安檢,并沒有跟随。
康音韻的手上是一張單程機票和自己的護照,再來就是一個挎包。收拾行李的兩個小時裏,康音韻一直坐在房間的沙發上看着窗外。最後龍澤過來敲了敲房門,看到她一身輕松的時候依舊面無表情。
過安檢的時候,工作人員從康音韻的身上搜出了一只打火機,于是義正言辭地告訴她這個東西要麽扔掉,要麽快遞回去。康音韻摸了摸那只打火機的紋路,想起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抽煙時的樣子。
其實她很讨厭煙味,聞到後會犯惡心的那種。魏曾悠第一次在康音韻面前點起煙的時候她想都沒有想奪過來就吸了一口,随後把自己嗆了個半死。
魏曾悠鑲着笑,順了順康音韻的腦袋說:“韻兒,要不要哥哥教你抽煙?”
那時候的康音韻還非常排斥魏曾悠,并沒有作答。
魏曾悠熟練地吐了一個煙圈,又說:“可是女孩子抽煙不好,老得快。”
“二手煙老得更快。”
魏曾悠聞言怔了怔,随即熄滅了煙。他嘴裏還有一口沒有吐掉的煙,按住康音韻的腦袋對着她的嘴就把最後那口煙渡給了她。
此後他再也沒有在她的面前抽過煙。
很久之後魏曾悠提起這件事情的時候臉上都是一股意猶未盡,他還特地拉着康音韻問,問她是不是在變相地擔心他抽煙對身體不好。康音韻實在想不出來自己有半分透漏出自己是在關心他的意味,可見魏曾悠到底有多自戀。
再後來,魏曾悠就給了康音韻這個打火機,說讓她一直保管着。
這是一個限量版的打火機,魏曾悠至少用了有五年,上面甚至還刻着他的名字。
康音韻最後将打火機遞交給了龍澤。
一別三年,真的像是一個夢。
三年前,她萬般不願踏上魏曾悠的私人飛機,沒想到三年後離開,她竟然有點舍不得。
靠在座位上的康音韻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她為什麽要舍不得?這不正是她要的結果嗎?魏曾悠放手,她重生。可真是這樣嗎?
龍澤一個人獨自駕車回到別墅的時候見到魏曾悠正蹲在門口。他明白此時不能多做打擾,于是将車停在花壇旁邊,下車,站在車旁遠遠注視着魏曾悠。
魏曾悠身邊都是喇叭花,現在剛好也是喇叭花的季節,朵朵花兒真的像是一個小小喇叭。
這座小別墅存在的意義只為一個人,龍澤深深記得魏曾悠對自己說過的第一句話:保護好我的韻兒。
那時候的龍澤剛剛被提拔上來,能接近魏曾悠的他在業界已經小有名氣。但也絕對不能和現在比的,龍澤如今出門人人都要敬其三分,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可這一切都是魏曾悠給的,在魏曾悠面前,龍澤依然是一個兢兢業業的保镖。
作為一個職業保镖,龍澤對保護人這種事情完全沒有任何疑義。但這三年,龍澤越來越覺得,魏曾悠對康小姐的保護絕不單單只是口頭上說說。
雖然龍澤不知道今天為什麽魏曾悠讓康小姐獨自離去,不過這顯然也都是魏曾悠事先計劃的。
魏曾悠做事情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琢磨透的,為了安全起見,他做的每件事情都不會讓很多人知道。
早上龍澤收到消息的時候立刻就趕來小別墅了,匆匆見了門口的魏曾悠一眼,接過護照和□□,随後他就來見康小姐了。
龍澤以為魏曾悠是有事情處理才讓他護送康小姐的,可就在不久前他開車送走康小姐的時候見到魏曾悠從暗處出來站在門口。
這幾乎是康小姐第一次獨自一個人出國,龍澤不清楚魏曾悠的用意,但是當時的私心是很想提醒康小姐,可到底是康小姐頭也不回。他幾乎是親眼目睹魏曾悠和康小姐這兩個人之間的感情路,但也不會多說什麽。
此時離魏曾悠有好幾米開外遠的龍澤并不敢貿然上去打擾,他在魏曾悠身旁有好幾年,算是知道這位主的脾氣。魏曾悠是對誰都不會發脾氣的那種,偶爾破界限也只為康小姐。只怕康小姐不承認,她都敢騎到魏先生頭上了還有一堆鬧別扭的理由。實話說來,有時候龍澤真忍不住上前提醒一句康小姐。
龍澤摸了摸自己口袋裏的打火機,現在他已經将車從機場開回來了,可魏曾悠還在門口。算算時間,挺久了。這倒是頭一次,龍澤從來沒有見過魏曾悠發呆的樣子。
魏曾悠的潔癖并不算嚴重,但也是那種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屁股沾惹上一點灰塵的人。可此時他仿佛是提不起任何一點力氣,靜靜地坐在花壇邊上看着遠處。
小別墅獨棟而立,面前是一塊人工湖,湖的對面也是一棟小別墅。這個地方開發出來并不算久,甚至居住的人不多。魏曾悠買下這裏的時候,附近都還沒有建設完工。所以這裏一直是冷冷清清的,安安靜靜的。
魏曾悠也沒覺得什麽,就覺得心裏突突的少了點什麽。他注意到她離去時帶走的東西,如果他記得沒錯,那個黑色的小挎包是她當初來日本時唯一的家當。他只是想做個小實驗,像麻醉小白鼠那樣麻醉自己。但卻懊惱地發現,似乎在意過頭了些。
這會兒突然有陣風吹在魏曾悠的臉上,那麽熱的天氣卻讓人一個寒顫。
魏曾悠記得D市的夏天要比這裏涼快一些,但是冬天的氣溫又要比這裏高上六七度。康音韻總是會說這裏的天氣不适合人類居住,所以冬天的時候她基本不出門。和很多小女孩不一樣,康音韻似乎很讨厭下雪,每當院子裏頭堆滿積雪的時候她的心情總會很糟糕,那樣子活脫脫一個更年期的歐巴桑。相反,魏曾悠卻很喜歡下雪,靜看着雪花飄落是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可惜現在離下雪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
魏曾悠朝遠處的龍澤招了招手,然後起身。
龍澤疾步上前,恭恭敬敬地朝魏曾悠彎腰。
魏曾悠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雙手,随後将髒手帕遞給龍澤的時候道:“你安排一下,幫我約千湄小姐單獨吃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