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快樂

覺得自己沒有什麽可害怕的, 當郁淩峰和她說安排妥當了之後,宜春郡主便跟着他去了見見郁老爺和郁夫人。她沒有被為難, 卻從頭到尾都十分的不痛快。

郁淩峰的父母知道她郡主的身份, 對她便十分的恭敬,态度更是極好,全然沒有她預想過的任何不好的情況。而他們轉頭對着郁淩峰,便分明是另一幅面孔了。

從他們夾槍帶棒的言語之中, 宜春郡主聽出他們對郁淩峰的諸多埋怨。那種一句又一句誅心的話, 那種冷嘲熱諷的态度,像是想要将郁淩峰逼上絕路。

或許是郁淩峰太過優秀, 她從來沒有仔細想過他的父母會是什麽樣的, 卻也無法想象他們對這樣的一個孩子都有諸多的挑剔。不孝與不聽話, 不斷壓在他的身上。

從始至終,郁淩峰的态度都極為坦然, 不去應他們的話也像不把他們的話放在心裏。宜春郡主傻眼于他的父母對他的不喜歡, 又禁不住懷疑起他故意讓她心疼。

她明白了郁淩峰為何自己單獨有府宅, 尋常也并不見與父母多有來往, 而這意味着, 他們若成親, 是不太能得到他的父母的祝福的,他想讓她知道的大概是這個。

等不到吃到一頓好飯,宜春郡主就恨不得将郁淩峰拎出來了。看到郁淩峰無所謂的一張臉,想到他是習慣了這樣子,便忍不住替他覺得不值。

兩個人一路坐馬車回郁淩峰自己的府宅, 宜春郡主始終鼓着臉不說話。直到最後的最後,她才橫了郁淩峰一眼,說,“放心吧,以後有我呢,我罩你!”

郁淩峰便含笑看向她,拱拱手,道,“那小人,先謝過郡主的恩典了。”

宜春郡主咬唇,只想捶他兩下。

·

榮王到了邺京之後,郁淩峰自有許多的機會讓榮王對他加深了解。有宜春郡主的偏愛,有姬恒對他的器重,事實上,他會受到的阻擾并不怎麽多。

只是,自己的寶貝女兒看上了別的男人、要成為別人的妻子,換作任何一個疼愛女兒的父親,都無法輕易答應下來。榮王也是一般心情,少不得假模假樣為難。

吵吵嚷嚷中,又一個年節快要到了。臨到了年底,學堂自然是要放假的,楚妤也準備忙完這幾天,便安心在宮裏面待着,好好陪陪姬恒。

她到學堂來的最後這一天,其實已無什麽大事了,是以最重要的或許不過給學生們帶了點兒節禮,讓他們能帶回家,多少替這個新年添上一點什麽東西。

那個小姑娘沒來,楚妤不知道因由,便直接到她家裏去看看。人還沒有到地方,先在路上撞見她滿臉淚痕,見到楚妤拖過她的手,只顧得上哭着與她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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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妤從她的話裏,聽出是她和母親又叫人欺負了,而這一次欺負他們的人。她沒有辦法能比過得,又想不到別的人,只好來找她。

先前雖然楚妤救濟過她們、給了她們好一些銀錢,也将欠下的許多債清了。然而臨到年節,有人上門欺壓,說欠債未還,掏不出銀子就動手打人,分明是訛錢了。

她看到小姑娘平常幹幹淨淨的衣服灰撲撲的,頭發淩亂,臉上有傷、嘴角有血痕,無不是遭受過毆打的跡象。更兼聽到她說的這些,立刻便随她去了她家裏。

待趕過去,楚妤沒有看到小姑娘的母親,卻看到她家中四處着火,又無人幫忙一起救火,此時的火勢已是兇猛異常。聽說她的娘親在屋子裏,小姑娘紮頭往裏沖。

楚妤一邊指揮人救火救人,一邊将小姑娘攔下抱在懷中。她卻也忍不住身體發顫,

過去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痛苦回憶洶湧而至,她想到自己娘親臨走時的痛苦……

等到将火撲滅,整個茅草屋也已燒得不剩下什麽了。那個啞巴母親被毆打過一頓,扔到屋子裏被堵在裏面被火燒了那樣久,被擡出來時已是面目全非。

楚妤一遍又一遍想起了自己的娘親,到得了後來,便與小姑娘兩個人哭作一團,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她不知道,為什麽這種苦難總要降臨,而她又一次無能為力。

到得後來,聽到小姑娘說一句,“以後只剩我一個了”,楚妤近乎當場崩潰。她太明白那一種絕望與無措,卻不知道自己可以幫到她什麽。

當苦難降臨,除了面對與接受,真正叫人一點辦法都沒有。

既無力阻止,也沒有回絕餘地。

然而便是這一刻,她分外想告訴這個人,不是那樣的,她不是一個人,她還有可以依靠的人。楚妤那麽的希望她好好的,仿佛透過這個人,希望自己也挺下去。

小姑娘哭到聲嘶力竭,抱着她的楚妤也不停地在流淚。

看出楚妤的不對勁,又記起謝氏之死,玉蘿擔心她有事,連忙派人回宮将事情去通知了姬恒。姬恒趕到了以後,看到楚妤慘白的一張臉,頓時間便心疼不已。

安排下去後,不想楚妤再待在這裏勾起痛苦回憶,姬恒立刻帶她回宮。臨到上馬車的一瞬間,楚妤記起了那個小姑娘,央姬恒把人帶上。

即使替小姑娘讨回公道,處置了謀害她娘親的人,她的娘親卻再也回不來了。

然而正是因為人已經回不來了,才更希望能夠有一個公道,讓事件真正平息下去,卻不是敷衍着拖到除去痛苦的當事人再無人在意這件事了。

小姑娘沒有人別的親人,她暫時待在了宮裏。只是經歷過這種事情以後,那個靈動的女孩子已經不見了,她成日驚惶着一張臉望着在她身邊的人,沒有絲毫信任。

除了對楚妤。

只是,回宮之後,楚妤又病倒了。因生病的時候便離年節很近,又有點嚴重,直接到年節過去方逐漸好轉。禦醫說是有心結,姬恒聽言,久久沉默下去。

他讓玉蘿去負責照顧那個小女孩,自己無要緊事時便終日陪在楚妤榻邊,對她悉心照料。這個年節,姬恒過得不怎麽好,楚妤也是一樣。

一直到了元宵節的前幾天,北涯有新的消息遞了回來,說大軍已經啓程回大宛。得知弟弟即将回來,楚妤打起了精神,不過兩日,氣色便又好轉了許多。

因卧榻不起,年節期間的宮宴,到最後,楚妤也只出席了元宵的這一個。宴席散了之後,她和姬恒回到鳳央宮,待洗漱梳洗過後,兩人和衣躺到了榻上。

楚妤知姬恒連日以來都不省心,要惦念她的身體、惦念她的情況,未嘗不擔心她會不會有一些不好的念頭。她心中清明,自覺虧欠,便有心補償。

原本是各自躺着閉眼好好休息,卻被楚妤似偷偷摸摸般親了數下,姬恒終于睜開了眼睛。他偏過頭去看她,眼底神色似無波無瀾,只詢問她是在做什麽。

楚妤見姬恒睜眼,整個人附過去,黏在他的身側。姬恒視線從楚妤身上掃過了,喉結上下滾了滾,沒有說什麽,反而被楚妤咬了一下耳朵。

事實上,楚妤十分的清楚,她的娘親出事之時,若不是還有姬恒的陪伴,她會更難從裏面走出來。但有姬恒,哪怕弟弟不在身邊,她仍能堅強與有活着的動力。

楚妤伸手抱住了姬恒,極小聲問,“陛下累不累?”

姬恒語氣淡淡的,說,“還好。”

楚妤又問,“天天這麽照顧我,會不會覺得辛苦?”

姬恒只是說一句,“不會。”

楚妤笑了笑,“我喜歡陛下這麽對我好……”她湊過去,親了親姬恒的臉頰,“或許我已被慣壞了,往後只好要陛下負責到底。”

姬恒臉上的表情松緩了些,身子動了動,展臂将楚妤抱住之後,又幫她調整了一個舒服點的姿勢。他們安靜待在一起,以這般相依相偎的姿勢。

他輕輕應了聲,停得半晌,方說,“我只是希望你能早些走出來,切莫拿這件事一再的苛責自己。看到你難過和痛苦,我也覺得自己無用,竟半點幫不到你。”

楚妤“嗯”了一聲,聲音越是溫柔,與姬恒道,“不是的,因為有陛下,我才能走到現在。陛下幫了我太多,且對我這樣的好,但我不想再說謝謝……”

她略頓一頓,又說,“因為我也想對你這麽好。”

若不是姬恒,她也許一輩子都無法探知何謂心愛之人、又何謂無怨無悔,更不知何謂牽腸挂肚、何謂兩情相悅、何謂心有靈犀。

他帶她見識過很多美好的東西。

縮在姬恒懷裏的人擡眼朝姬恒看過去,撞入他眼眸的一刻,楚妤仰頭便吻住了他的唇。或許說出來是有些羞恥,可她很喜歡和姬恒親吻的感覺,也喜歡和他……

原本是楚妤主動的,可是很快,主動權便被姬恒搶了過來。他手掌探到楚妤的腦後,托住她的腦袋,加深了這個甜美的親吻,又有些舍不得停下來。

過得一陣,姬恒手肘撐着床榻,支起身子把楚妤護在身下。他微微低下頭,便能夠親吻得到這個人。及至後來,楚妤被他抱了起來,兩個人變成面對面的。

感覺她身子軟軟依附着自己,姬恒心裏便生出無限的滿足。

那一刻兩個人身體的契合,又似乎是從來沒有過的。他也喜歡這樣和楚妤纏繞緊擁的感覺,滋味絕妙到幾乎叫人欲罷不能。

他更喜歡,讓她快樂。

待到一切結束,姬恒取了熱水過來幫楚妤擦拭過身體,又清洗過自己,方躺回床榻。楚妤立時間湊過來抱她,姬恒親親她的臉頰,又将她好好抱住了。

姬恒的聲音微啞低沉,輕輕的一句,“好好休息。”

楚妤眯着眼睛,只覺得渾身上下都舒舒服服的,嬌軟的應了他一聲好。

夜色已深,兩人相擁而眠。

鳳央宮外,不覺幾朵黃色素馨,悄悄于寒風綻放。

·

蘇凝回到了蘇家。

真的從深宮逃脫了出來,仍免不了覺得不可思議的同時。她又十分歡喜,因不必困囿在那一方小小天地,終于可以探知到別的許多東西。

定國公府屬于名門望族,因此原本在宮裏做娘娘的小姐被送回府來,着實算不上光彩的事情。可遭此待遇的人太多,甚至她算得上好的,這件事便也不過如此。

蘇家的人裏,不是沒有對她另一樣看待的,只是蘇凝不至于真去計較,她在定國公府的日子便姑且算是不錯。獨獨沒有意料到,來茶樓聽說書,都能碰到宋厲。

上一次蘇凝見到宋厲,是在忠勇伯府。原本是年節赴宴,她去開開眼,見識見識邺京貴女們的交際圈子,誰知會碰上他。

離開了皇宮,又對這個人不甚上心,蘇凝不至于主動思考往後還有無機會與他碰面這件事。只是潛意識裏面,總是不大認為兩個人還能遇到的。

那個時候,在忠勇伯府,因應付過一陣各家的小姐們,對她們明裏暗裏追問宮裏到底發生了什麽的行徑有一點厭煩,便尋得借口躲到了別處去。

她随意走到了一處假山,想尋個地方坐着發會呆,剛剛繞到假山後面,差點和宋厲撞到一起。他突然冒出來,半點都聽不到,結結實實吓了她一大跳。

哪怕不是在宮裏面,宋厲的表情依舊嚴肅得仿佛不會有別的表情——那倒也不是這麽一回事,畢竟她也見識過他害羞的樣子。

看到她被自己吓到,彼時的宋厲板着臉說了一聲,“抱歉”,便直接腳下調轉方向走了。他們之間的交流僅限于此,不管曾經遇到幾次,都始終保持冷冷淡淡。

那似乎多少說明了,宋厲是一個極為守規矩的人,從不越雷池半步。

離開宮裏,還能碰到這個人,并且不只一次,蘇凝也覺得無話可說了。只是在這樣一次次偶然不偶然的見面後,她終于開始拿正眼看待他。

看着宋厲尋到臨窗的一張桌子坐下,單單了一壺茶便無聲無息的在那裏坐着。蘇凝看過了一會之後,心裏又冒出一點惡趣味。

蘇凝徑自起身,直直朝着宋厲走了過去。她的行為,讓宋厲朝她看過來一眼,卻直到她擅自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之後,才正正經經看看她。

他一貫是這個樣子的,且本就是她莫名其妙,蘇凝自然不會在意他态度冷淡。她坐下來之後,看着宋厲的同時也沖他笑一笑,問他,“宋大人一個人嗎?”

宋厲微擰了眉,略略颔首卻不開口。

蘇凝仍是笑笑,順勢便再問,“那我坐在這裏,應該不會妨礙到宋大人吧?”

宋厲靜靜擡眸,望蘇凝一眼,卻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

過得了半晌後,約莫是覺得不回應不禮貌,便說了句,“蘇順容,請自便。”

蘇凝反而分不清他是不是下意識喊了她這麽一個稱呼,抑或是故意這麽做,提醒她一聲,讓她注意自己的行為,也讓她記得自己曾經是什麽身份。

可是不論是哪一種情況,都并非是讓蘇凝覺得喜歡的。她不至于氣惱,更不會惱羞成怒,認為他挑釁嘲諷自己。蘇凝不過是挑挑眉,平平淡淡說,“宋大人,而今你或許應該稱呼我……”

她特地停頓了,仿佛是在認真的思考,而後得到答案,臉上重又有笑,“或許宋大人往後能夠喊我一聲蘇小姐,我會比較喜歡。”

宋厲不言不語,被蘇凝面無表情盯了片刻之後,才喊了一聲,“蘇小姐。”

蘇凝點一點頭,有一點滿足了的神态,接着問,“宋大人可曾定親?”

宋厲眉頭緊蹙,淡淡回答,“這似乎是宋某的私事。”

蘇凝看一看他,“這麽說,那九成九是沒有定親了。”

宋厲抿唇不語,蘇凝垂下眼簾,輕輕笑了一下,“宋大人為何這樣冷淡,難道宋大人忘記了,在宮裏的時候,我數次渾身濕透,宋大人都……”

蘇凝是不至于在乎這些的,可是拿來調戲宋厲卻定然能成功。

因而她依然說,“我的清白與聲譽,要怎麽說?難道宋大人真的覺得,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就沒有事了嗎?焉知陛下将我送回了蘇家,不是因着這些……”

一時間,宋厲眉心跳了跳,他臉上多了兩分的凝重。

雖然看得出來沒有信蘇凝的話,但分明因為她提起宮裏的事,而不如之前自在。

宋厲終于問她,“蘇小姐究竟想要和宋某說什麽?”

蘇凝笑眯眯的,臉頰漾出兩個甜甜的酒窩,“能有什麽?就是見宋大人長得好看,想交個朋友。”

宋厲臉頰似乎抽了抽,多少忍耐道,“蘇小姐請勿說笑。”

蘇凝收斂笑意,似是神色認真,說,“若是我父親和母親知道,我在宮裏的這些事情,不知道會怎麽想,又會做些什麽呢……”

那是十分嚴重的事了,她在拿自己的将來威脅他。

宋厲說不出話,卻仍不明白,蘇凝想要做些什麽。

也許什麽不做,便是最好的。

·

在七公主和寧清之後,到得來年的三月,榮王首肯了宜春郡主和郁淩峰的婚事。

雖然這是遲早的,但是他真正點頭,日子才跟着一起定下來。

七公主和寧清的日子定在六月份,宜春郡主和郁淩峰的日子則定在八月。

兩件大喜事湊在一起,宮裏上下也有許多要忙碌的事情。

此前,姬嫆都是住在錦瑟宮,此番要成家了,依着禮矩,自然要搬出宮、搬進公主府住。

而相對的,宜春郡主則是屆時要從宮裏出嫁。

榮王只這麽個女兒,婚事上的排場必然不肯委屈女兒,必須得嫁得風風光光才肯。

楚妤便幫着管着這兩莊大事,她因是第一次,處處都要學習,不免忙碌。被她帶回宮、一直養在宮裏的小姑娘卻是懂事又乖巧,哪怕性子變悶了,但是安安分分,更不鬧事。

因為希望她能忘記過去那些,好好長大成人,在得到她的同意之後,楚妤幫沒有大名、只有小名“冬兒”的小姑娘取了個名字。随了楚姓,單名一個“歡”字。希望她開開心心,少一些煩惱和憂慮。

楚歡好不容易擁有了大名,學會了這兩個字,便在宣紙上反複謄寫,足足寫了十頁紙才擱下了筆。

如此,楚妤能夠感覺得到,她是十分喜歡這個名字的。

到得三月,又是春暖花開的季節。

楚妤忙得了一陣,得知楚歡日日悶在屋子裏看書,便有意帶她到禦花園去轉一轉。正當是百花盛放的季節,小姑娘沒有不喜歡。

禦花園中百樣的鮮花怒放,花香四溢,蜂蝶飛舞。

春風拂來,風中捎帶的滿滿都是花香。

楚妤見楚歡臉上有笑,本也高興,卻不知為何聞着空氣裏的香味,便覺不甚舒服。

起初勉強能夠忍耐着,多待一會,楚妤忍不住想要嘔吐。

直到出現這樣的反應,記起上個月、這個月的小日子都沒有來,楚妤後知後覺明白過來了什麽。她先時心思都在別的許多事上面,而那麽久都……一時之間,反而是忽略了這個。

難道是因為她這麽糊塗,所以她身邊的人也跟着糊塗了……竟沒有人和她提醒過。

楚妤默默想着,剛剛覺得緩過來了點,又是一陣犯惡心,幹嘔半天卻已經什麽都吐不出來了。

才九歲的楚歡不知道楚妤這是怎麽了,只知道她看起來很不舒服,臉色也不很好,在旁邊看着急得就要哭起來。想哭卻不哭,死死咬着唇,幾乎是将嘴巴都咬破了。

楚妤吐了一陣,好了些,便往鳳央宮回去。

路上注意到楚歡的樣子,知道她擔憂自己,楚妤心裏湧起一陣暖意,便與她說,“不是什麽大問題,你不用擔心的。”

楚歡固執搖頭,眼睛裏含着一包的淚,卻不說話。

楚妤只得又說,“若沒有弄錯,我應是有身孕了,方才那般是因為身孕引起的,但算不得病症。”

楚歡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什麽是有身孕?”

楚妤想了想,和她解釋,“就是肚子裏面有了小的寶寶,懷胎十月,寶寶被生下來了,慢慢就會長大,像你一樣。”

楚歡一下變得目瞪口呆,大約沒有料想過還有這樣的事。

楚妤看着她可愛的反應,止不住笑了笑。

其實,在和楚歡相處的這短短時日裏面,楚妤已經感覺到了,要陪伴一個小娃娃的成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是十分耗費精力的事情。男孩子和女孩子,大約又會有一些差別。

她全無經驗,也無處可以學習,卻在心裏提前考慮妥當,将來有了孩子了,她或許可以做孩子的玩伴、朋友、老師,同時也是孩子的母親,給他愛和包容,陪伴他慢慢成長。

那或許是極為漫長的過程,但必定能帶給她很多的樂趣。

她從孩子身上可以感覺到快樂和幸福,那麽定可以成為一個過得去的母親。

抱着這樣的想法,楚妤對孩子的事情便沒有了什麽迷茫與糊塗。

楚妤和楚歡回到了鳳央宮。

在她們回來的路上,宮人也早已去請禦醫的請禦醫、将這件事通知皇帝陛下的通知皇帝陛下。

……

姬恒是丢下一幫子的大臣,幾乎飛速到了鳳央宮的。

禦醫尚在請脈,他顧不得,便問楚妤的情況。

楚妤看他這樣冒冒失失的,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才好,卻又心中歡喜。

若不是極為看重她、極為看重他們的孩子,姬恒斷不至于如此,尤其是當着一衆大臣們的面。

因為知道,若是皇後娘娘當真有了身孕,那麽不但是皇帝陛下和皇後娘娘兩人的第一個孩子,更是皇帝陛下的第一個孩子。這是了不得的大事,萬萬不可出半點的差池。

再三請脈、仔細診斷之後,禦醫方舒展了眉眼,行過禮,與姬恒和楚妤說,“恭喜陛下,恭喜皇後娘娘,的确是喜脈,且胎氣穩健,且應當是有近兩個月的日子了。”

聽到近兩個月的日子,姬恒眉頭跳了跳,看向楚妤。

他上個月知道楚妤的小日子沒有來,便問過她是不是……可她那時到底是怎麽和他說的?

楚妤見姬恒看過來了,因為他的眼神記起那樁事情,羞愧低下頭,不好意思看他。

在禦花園時,她還想着沒有人提醒過她,原來不是沒有人提醒,而是她自己忽略了的問題。

姬恒将禦醫遣了下去,待人退下了,兩步便邁到床榻前,握住楚妤的手坐了下來。

兩個人溫情脈脈傻笑着對視半晌,想到什麽的楚妤咬唇止不住笑意,姬恒正準備問,她已是開口了。

楚妤輕輕說了一句,“你是孩子他爹……”

姬恒捏捏她的鼻子,“所以你是孩子他娘。”

楚妤眨眨眼,忽而又說,“死老頭子?”

姬恒挑挑眉,淡定接話,“臭老太婆。”

楚妤立時哼了一聲,“有了孩子以後,怕是時間便走得極快了,許是一眨眼的功夫,我們都老了。”

姬恒摸摸她的臉,笑道,“那不是很好麽?總之我肯定不會撇下你先走的。”

楚妤心裏喜滋滋,卻伸手掐他,“油腔滑調,小心寶寶聽到學了你的這些。”

姬恒便将手覆上了楚妤的肚子,“他而今有耳朵麽?上哪裏聽到的?”

楚妤拍開他的手,“許是借着我的耳朵聽到了呢?”

姬恒便笑,揉了揉她的耳朵說,“那恐怕不是聽到的,倒不知是不是你心裏一直想着,才會将他給教壞了。”

楚妤斜眼看看他,“我還記得,有人說過,他願意生呢……”

姬恒笑意一下僵在臉上,連忙伸手捂住楚妤的嘴巴,提醒她道,“你說這樣的話,別是将他吓着了。”

楚妤看他這樣一本正經,不覺笑出了聲。

·

春闱科考臨近的時候,被姬恒派去北涯的大軍,如先時遞回來的消息那般,不過一日便能到邺京城外。收到這個消息之後,姬恒便告訴了楚妤。

知道弟弟馬上便到邺京了,楚妤高興得坐也坐不住,躺也躺不安心,盼着立刻出宮去迎接弟弟回來。姬恒見她這個樣子,只得勸她注意身體,耐心在宮裏等一等。

楚妤握着姬恒的手,難掩激動的說,“也不知道遠兒而今是什麽樣子了,他去得這樣久,在外面吃了那樣多苦……”

一提起這些,想到娘親竟是不在了,又止不住紅了眼。

雖然和北涯一直能通消息,但是怕将此噩耗傳給弟弟,要讓弟弟在戰場分心,楚妤而今都未曾知會過他這件事。她其實有些無法面對,現在不過鼓足勇氣不退縮。

姬恒親親她的額頭,“你如今有身孕,可是不能常哭,便是真的忍不住,也得立刻收了。禦醫也說,或許因身孕的關系心情起伏會大,但萬莫……”

楚妤知道姬恒是想要說什麽,便好好的應下了他的話。

只是楚妤沒有等得太久,在得知大軍将到達邺京郊外的這天夜裏,她便已經見到了快馬加鞭、提前回來了的楚安遠。

楚妤沒有想到的是,她會從楚安遠的口中,得知了另外一個噩耗。

世事無常,如此讓人覺得被捉弄的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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