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章
這一聲吼直接将沈恪恪的魂吓丢了一半。
她不敢回頭望,光是憑聲音都能想到那種類不明的畜生距離自己有多近。
低低的咆哮就是沖着半個身子攀在廢車上的沈恪恪來的,似是在示威,又似是在試探。沈恪恪苦着臉,雙爪搭在車窗的窗沿處,努力想要鑽進車窗裏面,但是越是焦心越是使不上力氣,再加上完全都不能給予一丁點幫助的斷腿的影響,空蕩蕩地吊着,随着沈恪恪的動作而晃動的幅度就像是在說:
——來咬我啊,咬我啊~
沈恪恪扯着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拉扯僵硬的皮膚跟着臉上的化妝品一起變得褶皺。
她不知道原來喪屍也會脫力,扒在車子上撲騰半天,到現在唯一的變化也就是讓那畜生的聲音離自己更近了。
“吼——”
帶着濃濃殺意的吼叫似乎近到就響在耳邊,她甚至都能感覺到腥臭的氣息噴在自己身上的味道。沈恪恪哀嚎一聲,身子往車窗裏面探了一截,雙腿拎直了無力地貼在車面上又提高了一點。
那畜生見沈恪恪對自己沒有威脅,仰長了腦袋從喉嚨處發出一聲長長的低吼:“吼——”
聲音震破空氣,帶着銳不可當的恐怖氣息撲向還在奮力向車內鑽的她。
畜生的咆哮聲再次響起,利爪蹬離地面,沙土後揚,濃密的雜草被騰空撲過的動物擦過發出沙沙的聲響,它眨眼而過,接觸到的雜草瞬間枯萎而後化成污水。
周遭的空氣都仿佛是在這一刻凝結了,沈恪恪連哀嚎都沒發出一聲就聽到一聲很清晰的肉體撕裂聲音,然後右小腿直接帶着骨頭被扯落了去。
這下兩雙筷子成一雙半了。
不過不痛,真不痛。
但又不像減指甲時的那樣毫無知覺,她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右小腿與身體分離了,除此之外連斷口處有沒有噴血泉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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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了也好......否則就那麽拖着拽着,不光她覺得累,別人看着也累。
于是她又縮了縮身子,故意把完好的左腿往下吊了吊,無力的左腿在那畜生頭頂上晃了好幾個來回,誘惑意味十足。
畜生果然很給面子,他擡起頭顱,将口中的一截腿肉吐到地上,長長的尾巴在身後耀武揚威地揚起,盯着沈恪恪左腿的時候,喉嚨裏發出渾濁不清的吼聲,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不消片刻,她的左小腿也英勇獻身為保護野生動物做出極大貢獻了。
身子平衡了,沈恪恪心裏也平衡了。
短了一半的雙腿這下沒造成太大麻煩,吼叫聲在身後由高到低響了一通,終究是知道再也夠不到後就徹底消失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舍不得小腿保不住命。
終于成功地靠着上半身翻進車廂裏面的沈恪恪深谙了此道理。
卡住謝希時的那兩排座椅的形狀也扭曲變形了,堪堪留出個地兒供他,謝希時就橫躺在兩排座椅中間空隔出的地上。
沈恪恪靠近了才覺得這孩子有點不對勁,小小的身子佝偻着,蜷縮着,手裏還緊緊攥着一塊形狀怪異的黑色固體,看起來像是什麽被拆毀了的精制儀器。
沈恪恪就着月光端詳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這個和普通警匪或者探案片裏的炸彈很相似。
這就是顏梓裝在車子裏面的炸彈?
怪不得這個車子居然沒有被炸毀,而只是因為高空墜落受了撞擊。
她心裏舒了一口氣的同時,望着謝希時的眼光也越發微妙了起來。
但謝希時此時的情況并不樂觀,四歲孩子的小身子骨在這樣的打擊下還沒分家已經是個奇跡了,若還想他能好端端地睜眼看她似乎已經顯得她很貪得無厭了。
她也不清楚,不過短短幾日的相處,這個孩子已經在自己心裏占據了那麽大的位置。
他就像是她這麽多日來,渾渾噩噩的世界裏的唯一救贖。
沈恪恪不敢相信,若是唯一的救贖都因為自己的無故搶車而被害死了,她以後該怎麽面對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
他身上的創傷有很多處,小腹處插着一柄車上掉落的堅利廢鐵,光是第一眼能看清的傷口就多到數不勝數。
她将抵住他身體的座椅用力推開,像扭麻花一樣把塑料座椅扭挪了位置,沈恪恪不敢動他,更不知道在這麽個世界這麽個地方要送去哪裏就醫。
她束手無策了片刻,看着謝希時還有些起伏的胸膛終于下定了決心。
大腦剛發出了下一步動作的指令,沈恪恪就聽到耳旁身邊“嗖”一陣風響,面前多了個人。
那是個約摸十五歲的少年,頭發又黑又亮,細絨絨的絲滑,眉眼很精致,那是即使帶着重重的怒氣也無法影響半分美感的精致。
只是面容看起來卻非常熟悉,活脫脫一謝希時的放大版。
他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議地開口:“你怎麽在這裏?”
語氣裏的氣急敗壞和惱羞成怒讓沈恪恪不明所以。
她沒想到這車廂裏面還藏着別人,更沒想到這個別人一看到她就帶着敵意像是追債數年的土財主。
沈恪恪被這個比喻囧了一下,她哀切地仰頭:“你能不能幫我救救他......”
那少年臉黑了一下,表情卻舒緩了:“不用救了,他已經死了。”
頓了一會兒,他似乎是覺得自己說得不夠具體,又補了句:“準确來說,三個月前就死了。”
“怎麽會......三個月?!”
少年表情又緩和了點,他雙手支在腦後慢慢悠悠地繞着狹小的車廂踱了幾步,而後笑得很惡劣地開口:“對啊,三個月,你已經消失三個多月了,他自那日随着車子從山上摔下來就一直在等你,等你救他,等你來陪他,結果呢,除了自己的死亡什麽也沒等到。”
沈恪恪被他一席話說得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她喃喃道:“怎麽會死了三個月......不可能啊,我明明看到他胸膛還有起伏的......怎麽會死了呢...”
說着,她探手過去想要探探他的呼吸,右手卻在接觸到他臉頰的那一瞬間徑直穿了過去,像是穿過了空氣。
沈恪恪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是假的......”
少年又慢慢悠悠地踱步到她跟前,纖細瘦削的身子微微彎了點,線條卻依舊筆直而完美,他俯視着坐在地上的姑娘聲線華麗地開口:“當然不是假的,這只是我們謝家特有的祭奠方式罷了,對于不小心玩壞了他的身體感到很抱歉,所以就讓他死前的影像永存吧。”
沈恪恪又一次不能想象自己現在的表情是啥了,她張大嘴巴,理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嗷謝希時......”
上下左右看看,這少年的确和謝希時長得有些神似,只是這不應該是很多年後的謝希時嗎,說是兄弟或者說她幹脆睡了十三年還比較可信......
借用身體神馬的......
驚訝之情還沒表達完,就見那少年目露兇光又貼近了她一點,直到溫熱的氣息可以清晰地吐在她臉上才開口:“我早說過我不是四歲。”
“可你後來又說你是的......好吧好吧,相信你了。”沈恪恪嘟囔幾句,“可是我怎麽不知道我就昏迷了三個月......躺在那大天底下,不說三個月,光是三個星期的雨打日曬就夠我變成喪屍幹了吧......”
說着她又看了一眼那躺在座椅空隙間仿佛真實存在的小小身體:“他叫什麽......也是謝希時嗎?”
放大版謝希時搖搖頭:“不知道,也許呢,當初我借用他身體時正是在他因被家人抛棄而感染上病毒的時候,所以你......咳咳,別內疚了。”
說完他似是覺得有些不對勁,聲音又變得惡狠狠,咬牙切齒的模樣像是下一秒就能啃了沈恪恪的脖子:“不對!我還沒原諒你,這三個月來所有你有可能經過的地方我都沒看到你的蹤影,若說是一直就昏迷在這附近我怎麽會不知道,我建議你還是繼續內疚吧!”
沈恪恪:囧
她輕咳一聲:“感覺好高大上,這身體一不能用了你立馬又換回去了?話又說回來,你要別人身......”
話還沒問完,就聽“嗖”一聲,那少年已經黑着臉在車廂裏沒了蹤影,沈恪恪就連他是從哪裏離開的都沒看清。
沈恪恪:囧。
她在原地繼續囧,順便看着兒童版謝希時的影像發呆,一囧就又是一個晚上。
反正她現在這雙腿,若是沒個人幫忙還真心連車子都出不去,與其折騰自己,不如等免費勞動力謝希時別扭完了,主動回來了再做打算。
結果謝希時這一去,沈恪恪一直等到又是個夜晚的降臨都沒看到他的身影。
她沒事幹,就坐在車廂裏面翻還剩下的未過期且沒壓壞的零食,邊吃邊數被拆開的可比克薯片的包裝袋。
怪不得被吃了這麽多,若是算三個月的話倒也還合理,只是,他這三個月都一直待在這裏麽?
能離開卻不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 ⊙ o ⊙ )啊!果然我又要精分了。。。跳的這麽歡脫,求不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