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那些年那些事(二)
“風神是天津神,天津彥根神之子,天照大神的孫子,也便是四代神祗。”
“比起這個陌生的名號,或許鍛冶之神的神格你們會更熟悉一點。”
“啊,罷了,那畢竟已經是太過久遠的往事了。”
“女孩交付了自己的名字,交付了自己的信仰,成為了神社裏唯一的巫女。”
“雖然風神并不同意她輕許終身,女孩卻還是立誓貞潔,成為了守節巫女。”
“她遵守巫女該做的一切,學習弓道、馬術甚至是刀法,日課不歇,風雨無阻。”
時雨放開了小夜,看了看時鐘,笑着道:“好了,暫時先說到這裏吧,你們該睡覺了哦。”
“诶——!怎麽這樣——?”
幾個孩童模樣的付喪神面上簡直難掩失望的神情,顯然故事只講一半,讓他們有些意猶未盡。
“主君,把故事講完嘛!女孩最後到底有沒有複仇啊?還有那個武士到底是好人壞人呢?”
亂藤四郎仗着自己嬌小可愛如同女孩子一般的容貌,擰股糖似的窩在時雨懷中撒嬌。
“複仇……”小夜左文字聽得入神,摸着自己的本體短刀喃喃自語。
“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特別是在那個時代,很多時候為了勝利,保大衆而犧牲小我,又有什麽奇怪的呢?”
時雨提溜着短刀們要把他們趕出房間,推推搡搡之間還輕輕地道:“女孩的願望是希望從複仇中解脫。”
“她是一個被仇恨所污染扭曲的人類,直到最終神明教會她何為溫柔。”
“就像複仇的情緒是黑暗的,但是可還記得最初被打造出來之時,鍛造你們的人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和期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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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雨将孩子們全部堆在了門口,看着一排齊刷刷擡頭盯着自己看的短刀,忽而低眉順眼地一笑。
她蹲下,在小夜左文字怔然地神情中,輕輕的撫摸上他的臉頰。
“你們是懷劍,懷刀,最初誕生的夙願,是能成為人類的護身刀,亦或者終結生命的自刃刀。”
“短刀也好,太刀也好,刀劍最初繼承着的是刀匠一生的榮耀,是他們期望自己青史留名而誕生的存在。”
“因為人的一生很短暫,但是刀劍卻能銘記他們的榮耀和歷史,經久不衰。”
“就像那個女孩,她的人生被染上了一段仇恨的色彩,但是那并非永恒的主調,生命也并非永遠無光的黯淡。”
“一段路,慢慢地走,熬過了苦痛,或許會有光明,誰也無法預測未來的事情,那些出現在你們生命中的人,也會将自身的色彩交付給你們。”
“就像小夜,你誕生的最初,也并不是為了複仇的,不是嗎?”
小夜左文字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審神者,突然便明白了她話語中的含義。
他誕生之初,也是一把無名的刀,他也不叫“小夜左文字”這個名字。
他也曾經和兄長們一樣,是左安吉的驕傲。
日常灌完了心靈雞湯,就将孩子們趕去睡覺,身上挂滿了熊孩子的時雨簡直舉步維艱,直到撞上了剛從茶室裏出來的成年刀劍們。
“好了好了,這回真的要睡了,明天給大家放假,但也不能睡得太晚。”
時雨老奶奶将身上的熊孩子們一個個扯下來挂到他們的監護人身上。
#一期一振選擇死亡。#
#鳴狐小叔叔選擇死亡。#
#壯哉我大粟田口,天下正太皆我弟。#
“數珠丸殿下需要什麽日常用品麻煩跟我說一聲,明日會幫您采購回來的。”時雨看着吵吵嚷嚷遠去的短刀們,回頭朝着數珠丸點致意道。
“感激不盡,我只需購買真正需要的物品即可。”數珠丸恒次眉眼淡然,輕聲說道。
時雨看了一眼他迤逦及地的漸變色長發,點頭道:“好的,我明白了。”
#明天就去搶光萬屋的洗發水。#
#數珠丸并不想知道你明白了什麽。#
時雨的本丸如今練度頗高,雖說并不強求,但是聯隊戰和秘寶之裏結束之後,還是順利地帶回了源式兄弟和物吉貞宗。
雖說帶回新刀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但是對于曾經立場敵對的刀派們來說,卻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了。
比如說源式兄弟和小烏丸,比如物吉貞宗和粟田口。
源式兄弟既然有了這個名號,自然是因為他們是源氏家族的重寶愛刀。
然而很不巧,小烏丸卻是平氏一族世代相傳的重寶。
元歷二年(1185年),源平兩軍在門司和赤間之間的壇之浦海面展開了決戰,戰鬥之慘烈,平家的武士幾近戰死,婦孺全數跳海自盡,小烏丸下落不明。
#嗯……戰況很慘烈,父子反目成仇啊這是。#
#啥?父子血脈相連應該互相體諒?#
#別鬧,源氏一族父子相殘兄弟相殘也是傳統之一了啊。#
另一方面,物吉貞宗雖然是無銘刀,但是也是傳說中能給德川家康帶來絕對勝利的幸運之刀。
然而粟田口的刀劍大部分是豐臣秀吉的收藏品。
大阪冬之陣一站,德川家康擊敗豐臣秀吉獲得了勝利,奠定了物吉貞宗幸運之刃的名號,一期一振和鲶尾藤四郎卻在大火中被燒毀。
#值得一提的是,三日月宗近老爺爺曾經也是豐臣秀吉老婆的刀。#
#真是非常複雜的關系呢。#
物吉貞宗就如淺川奈緒所說的那樣,是一個性格體貼樂觀的小天使。
“我叫物吉貞宗!這次,就讓我給你帶來幸運吧!”
一身白衣金發金瞳的少年有着燦爛明媚的笑容,仿佛一切陰霾都不存在于他的心上。
而源式兄弟則是兩名身穿西裝的成年男子,白色西裝的是兄長髭切,黑色西裝的是弟弟膝丸。
帶着小虎牙的金發男子勾唇一笑,有點天然地道:“呀呀,我是源氏重寶,髭切,你就是這一代的主人嗎?”
“請多多指教啦,還有這是我的弟弟,嗯……蛇丸!也請你多多指教啦。”
然後時雨就眼睜睜地看着那個綠色頭發長相相當酷炫的黑衣男子猛地一抿唇,随後就露出了一個強忍眼淚的表情。
“阿尼甲!是膝丸不是蛇丸!!!”
“嗚嗚嗚——兄長又沒記住我的名字——不!我才沒哭!”
時雨相當同情地拍了拍膝丸的肩膀,無視了一邊欺負了弟弟還說“哈哈哈是嗎?”的髭切。
#兄弟,振作點。#
#要想生活過得去,頭上總得有點綠。#
#你綠得這麽徹底,肯定生活過得去。#
曾經身為仇家的兩方碰面,卻沒有時雨想象之中的那樣尴尬。
小烏丸身為刀劍之父,很多事情已經已經看開了,正如歲月變遷改朝換代,都并非是他一把刀能控制和掌握的。
而髭切更是将過往的恩怨忘得徹底,有所謂的無所謂的都忘得一幹二淨,居然還相當坦然的喊小烏丸“父上”。
反倒是膝丸每天都擺出一張暴風哭泣的臉。
“兄長!那是平家的小烏丸啊!我不要這種父上!……我是誰?我是你弟弟!你認的父上當然會變成我的父上啊!”
“阿尼甲!我叫膝丸不是蛇丸不是蜘蛛丸更不是哭哭丸!”
“阿尼甲又忘記我的名字了……我沒有哭,不要紙巾!不要!”
時雨老奶奶和小烏丸壁上坐觀,笑容慈愛。
#這孩子有這————麽可愛。#
本丸養老院落入夕陽紅組合中又加入了一位成員——具有間接性失憶症的千歲老刀髭切。
偶爾佛刀數珠丸恒次和聖僧江雪左文字也會加入這個組合,一起(劃掉)聽癡呆似的哈哈哈(劃掉)欣賞每天落日的餘晖。
就氣氛來說,還是很和諧的。
“很快就要開啓大阪城了吧?”三日月宗近笑意盈盈地接過時雨遞來的茶水,道,“粟田口家的孩子又要多一位了呢。”
“甚好甚好,養兒防老。”時雨挂着如出一轍的笑臉,語氣輕松地道,“大阪城之後,我的審核也快通過了,屆時能将母親接過來了呢。”
“嗯?”幾名付喪神同時偏首望來,有些詫異地道,“母上?”
“啊是的,之前因為還在實習期間,所以不能将現世的人帶入本丸呢。”時雨笑着解釋道,“把她一個人放在現世,哪怕有式神照顧着,也還是不太放心呢。她年紀大了,記憶方面也出現了一些問題,将她安排在本丸裏,我才能放心去做別的事情呢。”
原本時雨是沒有這個打算的,但是在她就任牙首之後,才産生了這個主意。
一般而言,時之政府是并不贊成審神者将現世的親人帶入本丸的。
一來,現世的親人是何心性并不知曉,知曉審神者真實姓名的他們是一種潛在的威脅。
二來,倘若本丸中的刀劍存在異心,趁機挾持審神者的親人而威脅審神者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時雨将現世唯一的親人接到本丸來,本身就是一種信任的交付。
更何況對于時雨來說,現世存在太多的危險,也有太多的不安定元素,唯有這個以自己靈力構建起來的本丸,才算得上是安全的。
當然,那人的神社哪怕失去了神力也能算是安心之地,但是倘若有人為了對付她而強行破壞那裏的安寧,她絕對不允許。
以她如今接收牙首這個責任而帶來的消息看來,審神者和時之政府之間的矛盾,遲早會爆發的。
——只是不知最終的勝者是誰。
時雨的這份坦然,在場的千歲老刀自然不會感覺不到,新來的髭切有些詫異,三日月等老刀卻是笑出了聲。
“甚好甚好,看來姬君是真的把我們當家人了呢。”
“嘛,盡量不辜負你的期待吧。”
“為父……日後是不是不能自稱為父了?”
這個消息被本丸的刀劍們知曉後,感動之餘,付喪神們也有點緊張了起來。
“大将的母上嗎?……明白了,風雅的事情雖然不懂,但是照顧人我還是比較擅長的。”
藥研藤四郎扶了扶眼鏡,這般自信滿滿地說道。
“主人的母上,是什麽樣的人呢?她喜歡什麽樣的孩子呢?”
早就被寵成了熊孩子的短刀們則罕見地緊張了起來,有些局促不安地打探着消息。
時雨笑着撫了撫他們的腦袋瓜子,中肯地道:
“是個天真又脆弱的人呢,不過你們放心,她一直很溫柔。”
她微微思忖了片刻,又笑道:“嗯……很喜歡孩子。”
“天真又脆弱?”髭切歪着腦袋,看着自己這一代的主人。
“是啊。”時雨回眸一笑,少年俊秀的輪廓在逐漸褪去,隐約顯露出女子秀美的柔和。
“我寵的。”
——守護一人一生一世的天真,又有何難?
——她不願意夢醒,她便成全她夢裏象牙塔一樣夢幻的美麗。
——哪怕她的眼中,沒有她這個女兒的存在。
“大阪城即将開啓。”
“請所有審神者做好準備,本丸将會一并被傳送到規定的坐标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