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

更新時間:2016-09-01 18:00:02 字數:4460

她離開這天,上海落下了今年第一場雪。

鵝毛般的雪花,一片片灑落在秋水滟單薄的身子,然而她卻不覺得冷,站在那曾經被她視為牢籠的大宅前,任雪花濺落,慢慢覆蓋她的發、她的肩,及那張凄然苦澀的嬌顏。

“秋小姐,請上車。”等候多時的盧管家打開車門,對她的态度依舊恭敬。

再次深深凝望這或許再也不會踏入的華麗建築,她轉過身,坐上車。

車子緩緩駛過被銀白色彩點綴的兩長排梧桐樹,如來時一樣,通過了大門的守衛室,離開這她待了三個月的地方。

一路上,她都沒看窗外的景色,她的視線,自始至終都盯着她脖子上,那閃着幽亮光芒的黑鑽項鏈。

嚴昊很大方,他允許她帶走他送她的所有東西,不管是為她量身所制的衣服,或是足以在上海買下好幾棟華宅的昂貴首飾。

但她一樣都沒拿,只帶走她來時拎着的那只小皮箱,以及她現在脖子上的項鏈。

這項鏈是嚴昊送她的所有物品裏最昂貴的一樣。

純淨到幾乎零瑕疵的頂極黑鑽,是他在法國知名的競标場标下的,所花費的金額,據說十分驚人。

然而她會帶走它,卻不是因為它的價值,而是因為這條項鏈有個名字,叫做“情人的眼淚”。

或許是它酷似水滴的外型,讓它博得這美麗又浪漫的名字。

一開始,她的确是膚淺的受名字所吸引,而時常配戴,但讓她在不自覺的情況下讓它不再離身,卻是因為嚴昊的一句話——

情人的眼淚……在我第一眼看到你時,就覺得它非常的适合你,果然,只有你,才能襯托出它的美。

那時的她昏昏欲睡,卻記得嚴昊攬着她,把玩着那黑鑽,語氣帶點驕傲,卻又溫柔的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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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回想起來,她竟無意識的因為這句話,連睡覺都不曾将它拔下……

心,驟然一痛。

她緊掐着手中的黑鑽,用力的甩着頭。

不要想了!她告訴過自己,在踏出那間大宅之後,就不要再去記起待在那的一切。

她要忘了那一切,就當作那三個月只是一場夢,她的生命中,從來沒有出現過一個叫嚴昊的男人。

只有忘記,她才不會感到痛。

“水滟!”

激動的叫喚在遠處響起,她一回神,就看見沈震那既驚又喜的臉印入眼前。

望着周遭熟悉的街景,她才發現,原來她早在不知不覺間回到了沈家。

“你終于回來了!”沈震快步朝她走來,就要将剛下車的她攬進懷中,然而秋水滟動作更快,向後一閃,避開他熱情的擁抱。

她的閃躲讓沈震一雙手僵在半空,臉上閃過一抹尴尬,但那尴尬卻無法掩飾他此時高興的情緒。

“秋小姐,那麽我先走了。”将秋水滟的行李交給沈府的人,盧管家朝她一颔首,便上車離去。

看着那消失在路口的車子,許久,秋水滟才回過頭,對上沈震那帶笑的臉。

“累嗎?要不要吃點東西?還是要先休息?”他溫柔的睇着她。

秋水滟沒有回答,像是沒聽見他的問話,直接越過他,問着為她提行李的黃管事,“老爺在嗎?”

黃管事一愣,才答:“老爺在書房,但是……”

她沒等黃管事将話說完,便直接往書房方向而去。

聽她要找父親,沈震臉色古怪,連忙跟上,“水滟,你找爸有什麽事?爸現在有客人,不方便見你……”

然而秋水滟還是不理會,自顧自的來到沈玮真的書房,敲了兩聲門,便直接開門進房。

房內的三人同時一愣,像是沒想到會有人突然闖入,而秋水滟在看見那所謂的客人,其中一個竟是程雅芝時,淡然的臉色也閃過一抹驚訝。

身為主人的沈玮真率先反應過來,臉色一沉,“沒人跟你說我有客人嗎?”

他神色淩厲,看向站在她身後的沈震。

沈震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像是極力要隐藏什麽,拉着她的手肘,低聲說:“水滟,我們先出去。”

秋水滟正要甩開他的手,坐在椅上的程雅芝卻倏地跳了起來,沖到她面前,重重的打了她一巴掌。

“你做什麽?!”

這一巴掌讓所有人都傻了,沈震瞠大雙眼,極快的擋在秋水滟身前,阻止程雅芝第二個巴掌落下,而坐在沈玮真面前的程忠俊也連忙出聲制止。

“雅芝!”

“讓開!讓我教訓這個賤女人——”程雅芝雙眼發紅,一見到秋水滟就像是見到仇人一樣,憤怒的就要再次沖上前抓花她的臉。

她張牙舞爪的胡亂揮打,讓擋在秋水滟面前的沈震擋得十分辛苦。

“程小姐,你快住手……”

反觀秋水滟,卻像沒事人一樣,連摸都不曾摸一下火辣的臉頰,只是困惑着程雅芝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雅芝,不準沒規矩!”看不下去的程忠俊,總算肯起身上前制住女兒。

“爸!”程雅芝掙紮着,“你知不知道這女人是誰?就是那個賤女人!她就是那個害我和嚴昊解除婚約的賤女人!”

在嚴昊的保護下,她動不了她,現在,她自投羅網,她說什麽也不會放過她。

她要抓花秋水滟那張冷傲的臉!

“住口!”程忠俊斥道:“我花錢供你讀書難道是讀假的?一個淑女,怎麽可以随便罵人、打人?你難道不知道秋小姐的身份?”

這裏畢竟是別人的地盤,而秋水滟,也還是沈震的未婚妻,算是半個沈家人,女兒再怎麽氣憤,也得顧及沈家父子的面子,不該當着他們的面辱罵秋水滟,甚至動手打她。

程雅芝卻沒聽懂父親的意思,憤然又罵,“我當然知道,她不過是個妓女,被送去讓嚴昊當玩……”

“夠了!”一見沈震臉色倏變,程忠俊連忙大喝一聲,阻止她愈來愈過份的咒罵,拉過她,低頭在她耳旁低語,“她會出現在這,應該是嚴昊讓她回來,至于為什麽,你應該很清楚,如果她今天不是沈震的未婚妻,你要殺了她都行,但她還是,如果你還記得我們的計劃,就別惹她。”

父親這番話沒能讓程雅芝的怒火平息,卻夠讓她冷靜,在想清事情的輕重之後,她恨瞪了秋水滟一眼,便直接甩頭出去。

見女兒聽進他的話,程忠俊這才賠着笑臉,對沈玮真說:“很抱歉,小女不懂事,讓兩位見笑了。”

“不不,程處長不需客氣,應該是水滟和程小姐有些小過節,年輕人,一會兒就沒事了,您別在意。”沈玮真也揚起了笑,打算将事情簡單化。

“看來秋小姐應該有急事找你,那麽我們就先走了。”臨走之前,程忠俊深深的看了眼秋水滟,才帶着程雅芝離開。

在送走程家兩父女之後,沈玮真臉上的笑驟然消失,看着杵在門前不動的秋水滟,沉聲問:“你找我有什麽事?”

秋水滟會回來,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嚴昊玩膩她了,這也代表他接下來要進行的計劃只能中斷,這讓他臉色難看,對已沒了利用價值的秋水滟,态度更是不同于以往。

看見離去的程家父女,秋水滟總覺得有些古怪,但很快的就收回神緒,淡然的說:“我只是來告知你一聲,我的任務完成了,對沈家的恩,也算是還清了,現在,我要從這搬出去。”

“搬出去?!”沈震震驚不已,抓着她的肩頭猛問:“水滟,你在胡說什麽?為什麽要搬出去?這裏是你的家,你這是……”

“好。”沈玮真一句話,打斷了沈震的激動。

對養了十年,卻沒能為他帶來任何益處的賠錢貨,沈玮真一點挽留的意願都沒有。

他的幹脆,讓秋水滟松了一口氣,淡然的朝眼前的男人輕點頭,“謝謝你這些年來的養育及栽培,我今天就走。”

她甚至連聲再見、連多看沈震一眼都不肯,将抓住她雙肩的手輕輕掙開,便絕然的轉身離去。

看着她半點也不留戀的身影,沈震拔腳就要追上去,然而沈玮真卻出聲阻止他。

“不準追!”他不悅的說:“讓她走。一個沒有用處的女人,留着也只是浪費。”

“爸!”對父親的無情,沈震難以接受,“你不是答應過,如果水滟能回來,她依然是我的未婚妻?你怎麽能讓她走?”

沈玮真瞪了他一眼,怒罵,“沒用的東西!是我要她走的嗎?是她自己要走,可沒人逼她,像她這樣不念舊情、不識相的女人,留着也沒用!更何況她的名聲在上海早已不堪入耳,我怎麽可能讓這樣的女人進我沈家的門?讓全上海看我沈玮真的笑話?要妻子,再找過就是了,從今以後,那女人的事,和我們半點瓜葛都沒有,懂嗎?”

沈震瞪大了眼,張着口,許久才消化掉父親的話,搖頭,“不!我說過,不管水滟變成怎樣,她依舊是我沈震的未婚妻,我不會讓她走的!”

說着,他不顧父親憤怒的叫喊,沖了出去,要去追回他深愛的女人。

最終,沈震還是沒能留下秋水滟。

她在上海找了個租金便宜的房子住下,演戲演了四年,她身旁多少有些積蓄,只不過一個女人要獨自在上海生存,那點積蓄是不夠的。

除了複出演戲,秋水滟想不到還能靠什麽養活自己。

然而睽別影壇三個月,她卻由炙手可熱變得乏人問津。

她以往接拍的戲約,多半是女主角的角色,而現在……她卻只能得到一些不入流的角色,甚至還有人暗示她轉型去當豔星,裸露身體,或者是陪睡,這樣賺得還快一些……

她很生氣,難不成就因為她曾是嚴昊的女人,這些人就可以這麽看輕她,将她當成随便的女人?

她不服,即便碰了無數的閉門羹、受盡屈辱,她還是不認命,她不信她秋水滟無法獨自在上海生存。

她堅持不拍裸戲、不當豔星、不接受任何輕視她的條件,就算餓死,她也不會出賣自己的身體。

有人說她這麽做,不過是假清高,反而更加鄙夷、看輕她,但她不在意,她相信總有人會看中她的演技及實力,而非她的身體。

終于,在經過半個月的今天,她找到了願意接受她的條件,和她簽約的電影公司。

“水滟,江老板說會晚點到,我們先叫些吃的,你要吃點什麽?”

眼前的中年男人是她的前老板王子強,就是他為她引薦這個難得的機會。

“不用了,我不餓。”她搖頭。

她一心想着快點将事情談妥,盡快離開,因為這地方讓她感到很不自在。

他們是約在餐廳沒錯,但這間平時生意鼎沸的西餐廳,今晚卻反常的一個客人都沒有,且那約她見面的江老板,還特地指定要坐包廂。

她不懂,外頭明明多的是座位,他為何非要在密閉的包廂內談事情?

直覺告訴她有些古怪,但這是個機會,也或許是她想太多,她不能因為自己過度的猜想,而白白放棄這得來不易的機會。

“那喝點東西好了,我幫你點杯熱紅茶。”

不等她回答,王子強直接為她點了杯英式紅茶,為自己點了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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