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三合一
謝流韻拿着畫卷走近,看到周複正和周老說話,恍然大悟。此時時間已經不早了,過了午時,很有可能是見周老沒在家,才過來的。
定了定神,她繼續往前走。
那邊有老者看到她來了,早就等得沒多少耐心,眼睛一亮,擡手招她道:“小姑娘把畫取來了?”
聞言,所有在場的人一時間都轉頭看向她,被這麽多目光同時關注,謝流韻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往前快跑,面上露出練習許久的微笑。當她的視線掃過周複時,看到周複竟也對她露出笑容。
今天周複穿着休閑式的三件式西服,他沒有坐下,而是站在周老身旁,精致合體的深色衣褲将他襯得越發挺拔,肩寬腰細,身材比例完美之極。唇角含笑偏頭的一幕,若是拍成照片放出來,不知會被多少人舔屏。
或許是陽光太燦爛,她忍不住擡手擋了下眼睛,剛運動過的關系,混合着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心跳錯亂了一拍。
頂着衆人的視線,尤其是周複的視線,等走到衆人面前時,她手腳的動作已經僵硬了幾分,還好她還能控制住,至少面上看不出來。
她臉上挂着笑容,把拿在手裏的畫軸送到孫老面前,等孫老接過,在座的前輩們已經呼啦啦地圍了上去,簇擁着孫老把畫攤平放在桌子上。不知什麽時候人手一雙白手套,帶上去湊近了看畫。
被擠到了外層的謝流韻只聽有人道了句“紙質太厚,果然有古怪”,就被叽叽呱呱聽不清楚的嘈雜争論聲貫耳。前輩們裏外圍得嚴密,以她的身高,即便踮起腳也未必能看到裏面發生了什麽,只好退到一旁靜靜圍觀。
等站定了,她才發現,自己正好退到周老的座位旁。
周老不知為何沒有去看畫,笑眯眯地坐在凳子上捧着茶碗,見她過來,笑道:“小姑娘真是好運氣,以前那個青花瓷瓶就是撿漏來的,如今又撿到這麽兩件寶。別看他們那群人端着長輩的面子面上不顯,心裏呀,怕是要嫉妒得百爪撓心了。”
對于這種話,謝流韻不知道怎麽答,只好微笑再微笑。
所幸周老沒就這個話題再說下去,好像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似的一拍大腿,起身向那一圈走去,念叨着道:“差點忘了,我還沒看到這幅畫呢……”
他一走,空蕩蕩的座椅兩邊,只剩下周複和謝流韻兩人。想到前段時間那個羞恥度爆棚的見面,謝流韻只覺得脖頸有萬斤重,恨不得刨個坑把自己埋進去!
她想要說點兒什麽,以證明自己此時還存在有智商,認真想了想,竟不知道說什麽好。擡頭四顧,正巧韓執易走過來,沖她燦爛地笑道:“小師妹,叔叔阿姨在後面花園裏曬太陽呢,你是要找他們麽?”
這個臺階來得正巧,她暗暗松了口氣,道了聲謝之後,往後院走去。
剛走兩步時腳步還穩穩的,四五步過後她忍不住加快腳步,想脫離背後仿佛被探照燈照着似的感覺。等拐了個彎,踏上別墅左側的鵝卵石小道,她才呼出一口氣,頓覺精神放松許多,連腳步都輕快了。
“謝小姐?”
正在這時,背後傳來一聲含笑的嗓音,她受到驚吓猛地轉頭,只見周複不知什麽時候也跟了上來,腳步輕淺地向她走來。明明穿的是皮鞋,落腳卻聲音極小,難怪她沒有聽到。
“周先生。”她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默念了好幾遍鎮定,才露出慣常用的客套笑容,刻意輕快地道,“您也要到後花園賞風景麽?”
周複瞧着她,不知為何唇角的笑意加深了,笑道:“不,我是來找你的。”
“……”
這次簡直是晴天霹靂!
她唇角的笑意僵得自己都覺得累,扯了兩次沒扯出來,也就放棄了,換了張嚴肅臉道:“請問,周先生是有什麽事?”
“并不是什麽要事,只是,上次我在爺爺面前提到過謝小姐,可能他誤會了什麽,最近心情一直很好。”輕描淡寫地說着話,周複腳下慢慢地靠近,“今兒恰好又見面了,有些細節,想和謝小姐溝通溝通,免得出了岔子……”
謝流韻專注地聽他說話,大庭廣衆之下,涉及到兩人的密約,她頗有種做賊心虛的心理,因此,對周複壓低的聲音并無反對,反而覺得應該再低點兒才好。因此,不知不覺,等她意識到的時候,周複已經到了她近前,和她不過一臂之隔。
一米八多的身高,站在她的身側,壓迫性滿滿,收斂過後依然強大的氣場,再加上有玉墜這個不确定因素,對上周複,謝流韻有種面對自己頂頭上司的即視感。意識到這一點,她恍然大悟,難怪自己總覺得緊張!
她的腳剛想往後挪,被周複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再不敢動,只尴尬地笑了笑:“您的意思是……”
“謝小姐不覺得,你現在對我的稱呼很疏離?”周複豎起了一根手指,不贊同地搖了搖,“周先生,您……這些詞聽起來,就像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一樣。這樣,可是容易被看穿啊……”
“那……周少?”窺着他的神色,謝流韻試探地開口。
“有什麽區別?”周複定睛看她。
兩人面面相觑,謝流韻先頂不住壓力,視線掠過他的臉而後低頭看地,眉頭緊蹙,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周複只略一低頭,就能看到她的頭頂,柔軟發絲正中的發旋也規規整整的,看上去格外乖巧。
周複的手略微有些癢,不知為何想摸上去感受一下,是不是發絲如他想象中一般軟滑。他幹咳了一聲,率先邁步往前走,轉移話題道:“你不是要找叔叔阿姨麽,還不快點兒?”
“啊,對……”謝流韻連忙地擡起頭,跟在他的身後往後院走去。
心裏暗暗地想,同樣是稱呼叔叔阿姨,為什麽韓執易說的時候,她絲毫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偏偏從周複口中說出來,聽在耳朵裏各種奇怪呢?!
而且,他怎麽也要向後院去?
轉念一想,人都有自己的自由,愛去哪裏去哪裏,說不準人家就是有事呢?
安撫好自己,她定神往前走,耳邊已經聽到了父母的說笑聲。周複腿長步子大,只走了幾步,兩人之間已經空出很長一段距離。眼看周複挺拔的身影已經走出了陰影處,她也步子加快了,匆匆往前走。
走出別墅的遮擋範圍,謝流韻目光掃向聲音的來處。
孫老的別墅後院頗有生活氣息,他沒有擺設假山或是規劃地整整齊齊,反而把能開出來的土地都開了出來,種上各種蔬菜水果。此時已經到了秋季,一片紅彤彤的朝天椒鮮亮惹眼,豆角架略蔫兒,幾棵果樹上挂着累累碩果。
謝父謝母坐在蘋果樹下的石桌邊,兩人正和人聊些什麽,笑得開懷。讓她意外的是,陪她父母說話的,是他的大師兄褚繹心。
對于自己的這位大師兄,謝流韻有些看不透。剛開始對她态度很客氣,甚至能感覺到幾分冷淡,只是眼下,卻又能陪自己的父母聊天逗樂……她父母在剛才的場合怕是也不太适應,能有人陪着聊天,她很感激。
她往謝父謝母所在的地方走,身側的人也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前行,看方向,竟是和她去往同一個地方。
謝流韻不解地往前快走兩步,停下來轉頭看周複,以眼神問他:你到底想做什麽?
周複笑了笑,沒回答,只是沖她比了個噓的手勢,腳步不停繼續往前走,眼看已經靠近謝流韻父母坐的地方。
謝流韻蒙圈地跟在他身後,滿腦子已成漿糊,理不出什麽頭緒。
不是她沒智商,而是眼前這人,做事根本不按常理來!
褚繹心不知道在說什麽,謝父謝母兩人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意識到有人走近,笑意也沒消散。兩人本來就是和善的人,見有人和她并肩而來,臉上的笑容沒變,只是多了點兒疑問。
“韻韻,你旁邊這位是……”謝母率先問了出來。
兩人在周複來之前已經到後院裏了,剛才沒見過,此時瞧着他眼生。只是,看他和謝流韻兩人走得很近,揣磨着關系應該不錯,什麽時候自己女兒認識了這麽出色的男子?
容貌身材沒得挑,更重要的是,腰背挺直,雙眸晶亮,看上去自信大方,精神氣飽滿,一路行來,舉手擡足間流露出的氣質磁力般吸引人的視線,就像強大的發光體,刺眼卻又幾乎讓人挪不開欣賞的眼光。
心系謝流韻婚事的謝母眼睛閃亮,從上到下打量着周複,越看越滿意。她心裏冒出無數個念頭,催促着她趕快介紹。
“他是……”怎麽介紹周複?謝流韻一陣為難。
正在這時,周複接過話頭,客客氣氣地笑道:“我是流韻的……朋友,我姓周,叔叔阿姨叫我小周就行。今兒來接爺爺回家,正巧聽說叔叔阿姨也在,就想跟來拜訪一下兩位長輩。希望不會顯得太冒昧。”
“哪裏哪裏,不冒昧,不冒昧……”
謝母這輩子見的人不少,可像周複這般貴氣逼人,待人又客氣謙和的,實在是平生少見。聽他說是要來接爺爺,前面的某個老者都不是尋常人,想來定是身價不菲。如此還能平易近人,比起小地方有點權勢就嘚瑟的某些家夥,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聽話聽音,好歹活了幾十年,謝母從周複的話裏聽出來了不少東西,她的眼睛發亮,看周複的眼神越是熱切,連忙拉着他坐下,道:“小周,快坐下來喝點兒茶。”
周複依言坐下,接過謝母推過來的茶杯,道了聲謝。
謝母笑眯眯地看着周複,轉眼見到自己的女兒瞠目結舌地立在不遠處,那樣子別提有多蠢了。她恨鐵不成鋼地快步上前,擋住別人視線的同時,悄悄戳了她一下,低聲道:“還立着做什麽,快跟上。”
“……”
周複端着茶杯,悠然自得地啜飲着茶水,轉頭看過來時眼神含着的笑意,讓她徹底啞口無言。對上石桌邊最後一個挨着周複的空凳,她自暴自棄地上前,坐穩了。
她抱着水杯悶頭喝水,耳邊聽着謝母笑意盎然地對周複做調查問卷,多大年紀,做什麽的,家裏有幾口人……零零總總,簡直是相親問題大彙總,聽得她不知有多尴尬。
她父母不知道,她卻清楚地周複是何等身份的人,借給她上百個雄心豹子膽,也未必敢打他的主意。
不想再窘迫,她趁謝母一個問題結束,連忙挑起了話題:“爸爸媽媽,褚師兄,你們剛才在聊什麽開心的事?”
謝父笑道:“你師兄給我們講了些古玩界裏的閑聞轶事,聽起來很有意思。韻韻,古玩真是深似海,你既然拜了師,就要好好學。”
謝流韻應了聲,道:“我會的。”
“小師妹剛上手就買到了銅雀瓦硯這樣的稀世珍寶,可見很有天賦,日後成就恐怕不可限量。”褚繹心臉上挂着笑意說,言真意切态度誠懇。
自從周複到了之後,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剛才還是謝家父母關注重點的褚繹心頓時被襯得黯然無光,他也并不顯得尴尬,和謝流韻兩人打了招呼之後,靜靜坐在一旁聽着,此時終于就着這個話題開口發話。
“這只是運氣,人哪能全靠着運氣過活,還是要靠真材實料,要不是顧老先生,誰知道瓦片裏還藏着這種好東西。”謝父擺了擺手,并沒有被他的誇贊沖昏頭,轉而問謝流韻,“畫拿過來了?”
“拿過來了,前輩們正在看,好像也有玄機。”
謝父點了點頭,嘆道:“有眼不識金鑲玉,沒有學問就算是寶貝放在眼前也認不出來……韻韻,你不在前面學着點兒,怎麽跑來找我們?”
謝流韻哪裏好意思說,是為了躲周複。她正支吾,謝母輕拍了謝父一下,笑着對她說道:“過來坐也好,這天氣好得很,不冷不熱。還是有個院子,種點兒東西好啊……”
謝母一輩子愛操持,以前在家裏就在陽臺裏種各種小青菜之類,現在看到孫老這一院子的蔬果不知有多喜歡,但也知道這房子絕對價格昂貴,怕自己女兒多想,又道:“好是好,打掃起來也艱難。”
褚繹心推了推眼鏡,正巧接過話題笑道:“阿姨,哪裏用得着您打掃。小師妹這個銅雀瓦硯要是拿出去拍賣,絕對能拍出來天價,到時候您只用雇幾個人,輕輕松松搞定家務,自己出去聽聽音樂跳跳舞,得空了全世界風景看遍,豈不是件美事?!”
說得輕輕松松,實際上,他的眼神就沒有離開謝家父母,揣磨着她們的表情變化。
他所在的拍賣所比不上嘉和這種全球連鎖的巨無霸拍賣所,每季雖然有不少拍品,看上去琳琅滿目,可實際上能拿出手的真品可以說是寥寥無幾。
在知道謝流韻帶來的瓦片裏居然藏着銅雀瓦硯的真品,他當時就意識到一個巨大的機會擺在他面前——若是他能說服謝家人把這塊銅雀瓦硯交給他去拍賣,不僅他在拍賣所的地位會直線上升,他的知名度也會大大地提高,未來一片光明!
他深知,若是嘉和的首席拍賣師羅老開口,無論是拍賣所還是拍賣師,他都毫無競争力,因此,趁着謝父謝母兩人在後院休息消食的時間,提前過來打好關系,走走人情關。
雖說謝流韻和周複的突然到來,一時打亂了他的步調,不過,趁着剛才這個機會,他還是把話題繞了回來,等待謝家父母的回答。
對于謝流韻的意見,他反而不是很在意,畢竟,銅雀瓦硯這種珍貴的東西,怎麽能由她做主?!
從聽到褚繹心說什麽時,謝流韻就明白過來他的來意。
她确實有把瓦硯出手的想法,至于要怎麽出手,她還沒有想好。拍賣場倒是個不錯的地方,只是,畢竟不是随随便便的小物件,拿出去拍賣,拍賣所的口碑和人脈、拍賣師的水準都是要考慮的東西,選錯了,損失的可就不是一兩百塊。
她和褚師兄才見面一次,論好感也達不到值得犧牲自己利益的程度,可要直接拒絕,也顯得太不給面子,不免有些後悔自己怎麽起了個這個話頭。
誰知,周複此時開口了,他說:“看來阿姨愛養花草一類的植物,說起來,離你們住的地方不遠有個大型苗木市場,盆栽種子球根什麽的應有盡有,帶回家裏養着很方便……”
“是嘛?我還沒去逛過呢。”謝母笑眯了眼,順其自然地接過話,向周複打聽苗木市場的具體位置。
剛扯開的話題頓時又被周複拉了回去。
褚繹心功虧一篑,偏偏身為孫老的徒弟,他認得周複,也深知周家的實力,面上不顯,心裏卻不知有多憋屈。冷眼瞧着周複仔仔細細連坐幾路車都說得明白,再想到因他橫插這一杠子,未來光明前景幾乎成了泡影,怒氣沖昏了頭腦,一時控制不住冷道:“想不到日理萬機,分分鐘幾千萬上下的周總,居然對民生這麽關注。”
裝,再裝!剛才說什麽自家開了個小公司,什麽時候周氏集團也成了小作坊?!
“謬贊了。”周複粲然一笑,對上謝父謝母訝異地神色,開玩笑道:“剛才謙虛過了頭,看來被人揭穿了。不過分分鐘上千萬,還是當不起的。”
他擡手看了看時間,自然地道:“前面差不多也該有結果了,咱們去看看?”
剛才在謝母心中,周複幾乎刷出來百分二百的高感度,就算知道他的身份不簡單,恢複理智之後也沒粉轉黑,反而更覺得年輕人低調不張揚再好不過。此時聽他這麽一說,謝母應聲起身,還不忘拉拉謝父的衣服:“老頭子,走了。”
謝流韻就這麽看着短短二十分鐘不到,謝母已經被周複攻陷,心中不知有多崩潰。
她心裏含氣地跟着衆人一起到了前廳,周複估算的時間正好,他們到的時候,遠遠地就聽到孫老下了定論:“這張圖就是八大山人的《芙蓉鴛鴦圖》,諸位都沒有異議了吧?”
“印鑒、落款齊全,右下角這兩方收藏印。一為民國高官馬瀛,一為知名實業家廖化,和謝小姑娘說的來歷正能對上,如此傳承有序,假不了!”铿锵有力的聲音,分明是徐老。
先前的銅雀瓦硯他力抗衆人,硬是不承認是真品,換成了八大山人的畫作,他的嗓音裏都帶着喜意,仿佛下一秒就要哈哈大笑出聲。
還有其他幾位吵吵嚷嚷的聲音,聽不大分明,偶爾冒出來一句“別擠,哎讓我再看看”之類的話。
韓執易站在會客廳的一角,聽得眉飛色舞,眼角斜斜瞄到正進門而來的人,忍不住跳起來,叫到:“小師妹,快來快來,又是一件稀世之寶,八大山人真跡!有名的《芙蓉鴛鴦圖》,哈哈哈哈,你發達了知道不?!哈哈哈哈……”
興奮得就像寶物的主人是他一般,眼睛裏卻沒有多少負面情緒,只是單純地為她高興。看他笑得這麽開心,謝流韻也忍不住笑彎了眼角。
此時,聚在一群的諸位長者也站開了,露出桌子上鋪着的立軸中堂。孫老朝謝流韻招手,向來神色冷清的他,今兒露出笑容的次數着實不少:“流韻,你來看看你的這幅畫。”
桌面上除了平鋪着的畫卷之外,還有揭下來的一張圖,細看竟是當時謝流韻看到署名“廖秋生”的那張水墨山水圖。見她恍然大悟,孫老笑着解釋道:“這廖家人看來極為熟悉古玩裏的行當,使出這種障眼法蒙過普通人的眼,藏起這兩件稀世珍寶。”
“這張芙蓉鴛鴦圖,是八大山人臨終前所作,實屬難得,可謂是代表性的作品。如今你得了,就要好好珍惜。”
謝流韻正要開心,卻聽孫老又板起了臉,嚴肅地道:“你在古玩上很有天賦,只是基礎紮得不牢穩,還得多學多看,這樣,等會兒我列出書單,你回家之後好好學。”
“……”
經過上下午這麽長的時間,又是精神專注情緒激昂,年事已高的諸位前輩們支撐不住,紛紛告辭。
送走了他們,原本熱鬧的孫家院子裏除了孫家原有的人之外,就只剩下謝家三人,倒是周複,沒有跟着周老走,而是留了下來。
等謝流韻拿到孫老列的書單出門,見到他的身影,有點愣住了。回想一下他今天的所作所為,謝流韻猜不透他的目的,只好靜觀其變。
秋日的下午氣溫還是有點熱,然而周複看上去清爽之極,他體貼地以“出租車不好叫”的理由送謝父謝母回了住處。而後,文質彬彬地向謝家父母提出請求:“最近我有些私事想請流韻幫忙,她之前已經同意,只是怕兩位擔心,有些為難,所以我親自來見兩位長輩,解釋一下……”
謝父看了看他文質彬彬正人君子的做派,再看看謝流韻,幹咳一聲:“韻韻,你自己考慮吧。”
“……”父親你什麽時候也淪陷了?!
先前有協議在,周複今天居然還這麽放下身段給足了面子,謝流韻根本說不出反悔的話,在他含笑的注視下,登上車。
車駛出謝父謝母的視線,謝流韻按耐不住心中的疑問,難得大膽地開口:“周先生,您今天這是……”抽風了吧?
一整天不去工作,反而放下身段和她父母聊些再大衆不過的話題。剛才忍着沒有露出疑惑,實際上她的眼睛都快脫眶了,一時之間只覺籠罩在周複身上“高冷”“男神”“只可遠觀”之類的炫目光環噼裏啪啦掉落一地。
與此同時,她心中生出強烈的不安感,付出多少才能得到多少,尤其是對上周複這種和她天差地別的,能讓他這麽平易近人,還不知她要付出多少代價……
周複手握着方向盤,輕描淡寫地道:“純屬巧合。不過,和你的父母打好關系,日後有晚會需要出場,總不至于誤事。”
“……”您想的真周到!
“不過,今天遇到你也正好,免得再特意打電話通知。我現在送你去會所,好好打理打理,晚上我需要你陪我參加一個晚宴。”
謝流韻頭皮一麻,結巴地道:“晚、晚宴?”
“對,慈善晚宴!”周複應了句,轉頭沖她露齒一笑,在她眼裏卻仿佛惡魔露出了牙齒,驚恐萬分,“務必表現得大方坦然,撐得起場面,懂了麽?”
救命!現在跳車,還來得及麽?!
謝流韻不是沒參加過晚宴,不過她去過最高檔次的,也不過是銀行舉辦的百萬金卡會員晚會,從頭到尾她安靜地坐在角落裏,看那些穿着禮服長裙的女子談笑宴宴,羨慕地很,回到家之後自己模仿着別人的姿态,對着鏡子卻越看越做作。
氣場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練出來的,就算有錢,也要有時間去培養,她尚欠缺時間。
她原本以為會循序漸進,沒想到剛上來就是hard模式,完全讓人措手不及!
驚恐之下,她臉也不要了,結結巴巴地開口:“周少,您看,我還是新手,什麽也不懂,帶出去怕是會給您丢臉。不如我先參加個培訓,練個一年半載再……”
“謝小姐,你的話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想要違約?”周複把車停到了路邊,一手支在她的座椅上,盯着她,語調平平地開口問。
在這個密閉的空間裏,對方的氣息侵占了她的領地,讓她的呼吸慢慢開始不暢。尤其是他的睫毛長而濃密,眼神專注地看過來時,實在讓人控制不住臉上的紅暈。謝流韻的心都停跳了一拍,忽然有些後悔上車了。
“不……”謝流韻握着胸口的玉墜,下意識地搖頭。
“那就好。”周複重新發動了車,卻沒走,想到了什麽,問了句,“你會花錢麽?”
“會!”謝流韻條件反射地回答,不會花錢買東西,她怎麽活到現在?!
“那就夠了。”
“……”
來不及拒絕,周複已經踩了油門,車轟鳴着彙入車流中。
半個小時之後,等謝流韻被放下車,站在高級美容會所門口時,她心裏只有“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涼。
周複忙得很,能抽空送她來已經很不容易,只把她帶進會所裏,點名指了店長負責她之後,丢下一句“等會兒譚英會來接你”,就徑自離開了。
她手足無措地站在這金碧輝煌的大廳裏,頭一次來這種場合,她有些發怯。
店長是個年輕男子,燙得蓬松的褐色頭發打着卷,被叫出來的時候睡眼朦胧,一副“心情不好”的愠怒表情。等他看到來人是誰時,瞬間精神起來,只可惜周複沒有給他八卦的機會就離開了。
遺憾之下,注意到謝流韻,他頓時眼眸一亮,臉上揚起燦爛的笑容:“美女,我是這裏的店長丁晨,初次見面,方便透露一下,你和周少是什麽關系?”
怎麽回答都不妥帖,謝流韻糾結着,對他彎起唇角笑了笑,沒有說話。
“不愛說話可不行,要想修成正果,勤笑嘴甜會表現,缺一不可。”丁晨也不需要她回答,自己也不知腦補了什麽,邊領着她往裏走,邊熱心地指點她,“不過,你可是他這幾年頭一個帶來的女孩,光憑這一點,就穩贏……”
謝流韻聽得尴尬,只是周複和她的協議并不能說出來,只好面帶微笑聽丁晨說着,邊打量周圍。
這家美容會所裝飾得極為華麗,古典宮廷風格濃郁,處處可見精致的描金花紋勾勒,潔白的花卉浮雕栩栩如生,流暢的線條和唯美的造型打造出奢華精美的洛可可風,腳下踩得大理石光潔順滑,通往建築物的深處。
越往裏走,腳步聲以及人對話的聲音随之接近,悠揚的音樂随着淡淡的花香彌漫在空氣中,走到這裏,已經聽不到門外嘈雜的車鳴聲,隔音效果極好。
謝流韻以為丁晨要帶她去工作區,誰知他帶着她推門進了一間華麗的工作室,幾位年紀輕輕的學徒早已候在那裏,見兩人進去,熟門熟路地迎了上來。
丁晨妥妥地話唠一個,短短的這段路上不知說了多少話,眼下卻表現地極為職業,繃着臉吩咐學徒們準備需要的東西,表現得極為專業。
謝流韻被請到座椅上之後,再也不需要她開口,她就好像一個模型,只需要擺出姿勢,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有丁晨出手。
dior、gi……她聽說過沒有聽說過的大牌當季晚禮服琳琅滿目地挂在衣架上供人挑選,一件件衣服在她面前比劃着試看。選好衣服之後,開始打理頭發,同時見縫插針地敷上面膜保養皮膚。
木偶似的任人擺布,一系列繁瑣地讓她原本的緊張情緒消散殆盡,反而有些昏昏欲睡。
陸昊來得時候,丁晨正專注在給謝流韻上妝,細細勾勒出眼線,層層推上眼影,刷出來的眼睫毛自然卷翹,腮紅自然純淨,塗上唇膏,将這套妝容打上尾聲,他向後退了兩步,反複地從各個角度看,滿意地點頭,正想說什麽,餘光掃見了陸昊的身影。
“你來的正好。”丁晨瞄見陸昊手中捧着的首飾盒,眼睛一亮,拍手道,“來得好,正需要這個呢。”
一整套鑽石首飾在工作室的燈光下顯得璀璨奪目,尤其是那條鑲滿了碎鑽的項鏈,細碎如太陽掉落在人間的碎片,每個棱角都耀眼非常。學徒們小心翼翼地将這一整套首飾替她帶上,而後,請她到鏡子旁觀看。
在鏡子裏,謝流韻頭一次見到如此耀眼的自己!
燈光下,她整張臉白皙柔美,細膩地看不出任何瑕疵,五官的優點被凸顯出來,從頭發絲到腳尖都流露出精致溫婉之美。
精心挑選的卡夫稠乳白晚禮服,絲毫沒有遮掩住她皮膚的顏色,反而将人襯得更白皙亮麗。腳下的鑲鑽高跟鞋将人身材凸顯地玲珑有致,高挑纖細,而成套的鑽石飾品成了整個造型的畫龍點睛之筆,為她的容貌增添璀璨的光輝。
重生回來之後,她固然也開始打扮自己,然而,由專業人士打造出來的妝容,将她整個人的活力都激發出來,年輕洋溢,青春爛漫,一時間對着鏡子,她有些恍惚。
身後,丁晨輕輕地鼓掌,贊美道:“謝小姐,你現在看上去美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