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言不發的武帝就這麽坐在那裏,不說什麽,也看不出任何喜怒。周雲見有些站立難安,他清了清嗓子,想說些什麽,卻被武帝威懾住,話都不敢說了。

奇了怪了,這本書他一直壓在褥子底下,他是怎麽發現的?敢情這武帝,竟還有偷偷掀人被褥的毛病?周雲見一臉委屈的擡頭看着他,總算一臉委屈的開口道:“清郎!你……偷我東西!”

武帝擡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你竟還承認了?你說的那些……淫詞豔語,都是跟這上面學的?我說堂堂周侍郎的公子,為何開口閉口……如此不得體!你看這種書,周侍郎可知曉?”

這話聽着怎麽那麽耳熟?仿佛他那個時代非常流行的一句:你這麽淫蕩你媽知道嗎?

那自然是知道的,而且這書就是我媽給我的!至于我爸……他老人家剛正律己,可能還真不知道。周雲見絞盡腦汁,想着該如何過了這一關。武帝屏退了左右,那就是給他留着面子。他的眼睛一圈,笑眯眯的上前一步,拉了拉武帝的袖角,說道:“俗話說……人前教子,人後訓妻。清郎每次,你都給人家留着面子呢。”

武帝收回衣袖,冷聲道:“你心裏有數便好。”

周雲見卻一臉委屈的咬了咬下唇,又上前一步,說道:“可是我的陛下,您可知道臣為何要這麽做?臣從小生在書香世家,祖父官至左相,父親乃史部侍郎。我大哥一舉奪魁,乃金科狀元。家風如何,教養如何,陛下您……心中該有數吧?”

武帝閉口不言,靜靜的坐在那裏,冷冷的看着周雲見表演。

周雲見接着說道:“我是家中幼子,不用像大哥那樣想着光耀周家門楣。也不想像二哥那樣,為難自己,習武修身。我母親疼我,也希望我能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過一輩子。誰知,一朝被選入宮中,成了皇上的厚坤宮主人。這于雲來說,是福,也是禍。”

“這福,自然是來自皇上。您若寵我,愛我,我自然一輩子幸福。您若厭我,棄我,我便一輩子凄苦。皇上心知肚明,太後……母後她老人家,為何會選我做您的皇後。臣不敢妄議朝政,眼下我大晏時局,相必陛下心中比我這個沒用的高門幺子更清楚。所以臣,于您來說,只是塊鎮紙。可是皇上,于我來說……是夫君啊!”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周雲見眼睛都紅了。系統中小李子不無驚嘆的說道:“殿下!好演技啊!”

這一句話,差點兒讓周雲見出戲。好在他崩住了,一氣呵成繼續說道:“我自入宮,便和皇上一條心,做您這一世除了太後和五皇子外最信任的人。卻也不想委屈自己,真的獨守一輩子冷宮。可……可您也知道,我也是七尺男兒,怎麽知道……如何……雌伏于君下?這才……讓人幫我……找了這本書,權當是學習一下……怎麽做這個曠古第一男後。”

說完這一番話,周雲見吸了吸鼻子。靜靜等着武帝的反應,或訓斥,或責罵,他也都認了。反正他得讓武帝知道,自己就算是顆棋子,也有當棋子的自覺。但你作為執棋的人,不能随便糟蹋棋子的尊嚴。娶了我又不日我,是何居心?

空氣一時間有些冷凝,周雲見心裏也打鼓。武帝向來是個冷硬之人,不會治他的罪吧?然而他沒想到武帝卻起身,用未傷的左臂扶住他,讓他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說道:“是朕對不起你。”

周雲見:???武帝竟然向我道歉???

武帝赤着精壯的右臂,坐回坐位上,說道:“母後的用意,朕明白,也知道你的心思。但朕身為一國之君,你身為一國之……後,無奈也是常理。書的事,朕不會再與你追究。但你既犯錯,朕也不得不罰。今晚不必睡了,朕陪着你,把《女誡》抄完。”

周雲見:……日,白哭了!

卻聽武帝又冷聲說道:“這書裏受君的精髓,你倒是學了個入木三分。”

周雲見幹笑一聲,一臉慚愧的說道:“皇上……謬贊了。”

抄!不就是抄書嗎?抄便抄!誰怕誰!

于是周雲見拿出了鵝翎,開始抄書。林海也将奏折捧進了厚坤宮,帝後一人一桌兩椅,一個批奏折,一個抄《女誡》,畫面倒也和諧。

武帝擡頭便看到了周雲見手中的鵝翎,皺眉道:“你這又是什麽稀罕把戲?”

周雲見想了想,說道:“陛下,這種羽毛筆造價低廉,使用及攜帶都很方便,您不妨試試。”說着他把筆遞給了武帝。

武帝接過羽毛筆,蘸上墨汁,試了一下,果然很輕便。不過皇帝批奏折的朱批,他不好用這種小孩子的把戲,只得把羽毛筆還給了周雲見,也沒多說什麽。

半夜,周雲見抄書抄到一半,趴到桌子上便睡着了。武帝的奏折,卻還有小半未批完。他看了一眼周雲見,也沒說什麽。直到夜風開始吹動窗扇,他才放下朱批的毛筆,把人打橫抱起來,放到了床上。拉過被子替他蓋上以後,又回去繼續批奏折。

批着批着,只聽咚一聲,武帝一回頭,周雲見正裹成個繭,滾落到了地上。

晏清:……

放下毛筆,再次把人抱起來放回去,不過多久,又是一聲咚……

武帝無奈了,只得收了筆,把人抱回床上,自己躺在了外沿。奏折也批得差不多了,剩下兩本,明日早朝上議一下。便脫了外袍,只着中衣躺了上去。朦胧中,又有人抱住了他的腰,直往他懷裏鑽。奈何這次他實在太困了,只得任由對方作為。結果醒的時候,便看到一只八爪魚正死死的摟着他。整條左臂都是麻的,右臂又受了傷。這回上朝該怎麽辦?兩條胳膊都不能用了……

于是今天的早朝武帝沒有準奏任何一件事,重要的事均說午時後南書房候旨。至于不重要的,直接揭過不讨論。好在最近除了大旱,沒有別的要緊事。早朝下朝後,他卻沒有急着回南書房,而是繞到厚坤宮看了一眼。果然周雲見還在睡,好在給他擋了兩把椅子并兩個枕頭,否則又得掉下來。

周雲見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一擡頭差點撞上了椅背。看着床頭擺得這些機括,他有點兒傻眼。耳邊傳來小李子的聲音:“皇上怕你再摔下去,給你擋的。”

低頭看看懷裏的枕頭,周雲見問道:“他昨晚和我一起睡的嗎?”

李蓮英答道:“是,但你放心,君子一樣一動不動。”

周雲見說道:“我不放心什麽?主動勾引都勾不上,還指望他趁我睡着以後強日了我嗎?不過我覺得現在應該比之前稍微好點兒了,他心裏對我有愧。有愧,就會多幾分縱容。縱然這不是愛,我也能趁人之危一把。你覺得呢?小李子。”

系統裏半天沒動靜,半天後李蓮英才說道:“殿下,恕奴才直言。您的臉皮,……一直這麽厚嗎?”

周雲見不甚在意的把椅子推開,穿好衣服鞋襪,說道:“不用說得這麽委婉,你直接說我不要臉不就行了?告訴你小李子,知道你之前的宿主為什麽會失敗嗎?因為他們臉皮太薄!”手握那麽大的金手指都成功不了,也是匪夷所思。

其實這也不能怪前人,他們的路子和周雲見不太一樣。周雲見路子太野,而那些人都把重點放在了賢德上。勾引武帝?不存在的!當然是比君子還要君子!後果就是一輩子和皇帝相敬如賓,如友如朋。摯愛?不存在的。

當然,也有選擇不成為武帝摯愛的,最後都因為扣分扣到什麽都不剩而失敗告終。

周雲見起身,洗漱後用過了早點,讓元寶去打探了一下武帝的動向,便悄悄帶着小金子小銀子一起出宮了。出宮直奔田莊,一進莊園的大門便看到周家的馬車正停在院子裏。一列車隊裝滿了各種物資,還排排站了十幾個婆子丫鬟并雜役。他的母親栾夫人正站在正堂門前,看到他從馬車上下來立即上前來拉住他的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後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臉,抽噎道:“我的兒啊!怎麽瘦成這樣?”

周雲見滿頭黑線,說道:“娘,我們才三天不見,怎麽就瘦成這樣了?”

栾夫人有點尴尬,拉着他邊走邊道:“哎,我聽說你置了外宅,就帶了些下人雜役來給你使。這些都是娘親自挑選的,還把劉管家給你送過來了。你這裏沒有人長眼的人,娘不放心!還有,上次的書看完了嗎?娘又給你找了些過來,就藏在你床鋪下面,回去你自己慢慢看。”

周雲見:……

周雲見說道:“娘,我給自己化名盛雲,就是不想讓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你這樣大張旗鼓過來,不好吧?”

栾夫人說道:“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了。對外我就說盛妹妹的娘家侄兒來了,你放心,不會有人知道的。哦對了,……”栾夫人說着又掏出一個精美的小瓷瓶遞到他手裏,說道:“娘又給你備了些,你看看夠不夠用,這次可是精品。”

周雲見接過小瓷瓶,拔開瓶塞聞了聞,點了點頭,說道:“這又是什麽?”

栾夫人笑答:“薔薇膏。”

周雲見:……玫瑰膏都還沒用!怎麽又送來瓶薔薇膏?

“我的親媽,您可歇歇吧!以後不要再給我弄這些東西了,又用不上。”周雲見一想到上次被武帝撿到的玫瑰膏以及這次被他搜羅出來的後庭春就覺得頭大,尤其是他竟然還說自己學後庭春裏的受君學出了入木三分。我入木三分你馬……等等,他怎麽知道我學後庭春裏的受君學了個入木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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