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于是武帝眼睜睜的看到, 周雲見的褲子被一片混雜着紅色的水漬浸濕。第一次見這種陣仗的武帝真要被吓傻了,他匆匆抱起周雲見将他抱回卧房,放到床上安置好。手足無措的問道:“朕……朕該怎麽辦?”

周雲見其實一早就有點感覺了,總覺得肚子隔一陣就有些發緊。一開始他并沒有放在心上, 現在才知道原來那是要生的征兆。這年代生個孩子是要硬生生自己挺的,也沒有個醫院。而且自己這種情況, 也不敢去醫院。好在他自帶醫生, 色侍和書侍都是很出色的大夫。

色侍因為對人體構造十分精通,所以對于孕産這一塊兒做了細致的研究。書侍就是全科了,他博覽醫書, 什麽都懂。就算不懂的, 也去找相關書籍。好在源水村那場大火, 并沒有燒掉司水教的藏書。因為書侍比較聰明,防患于未然。所以他把藏書樓用石頭砌成, 又讓棋侍給他設了防火陣。好在那些人對書沒什麽興趣, 于是司水教的所有藏書全都保住了。

周雲見疼得額頭上滿是豆大的汗珠, 他拉住武帝的手,說道:“去叫墨色和棋先生, 他們是我的郎中, 定能保我平安生産。”

武帝想也不想,便轉身去找那二人了。早知道便啓程回京了,明明還差一個月才降生,怎麽早産了?這孩子也着實心急了些!

來來回回跑了好幾個房間,最後從後院兒馬廄處找到了書侍, 在前院海棠花前找到了色侍。他二話不說把兩人拉進了卧房,說道:“他……要生了,你們快看看,該怎麽辦?”

色侍和書侍本來被拽得莫名奇妙,一聽要生了,立即進了卧房。書侍給周雲見把脈,色侍拿過一床被子将周雲見身體蓋住,并說道:“教主,得罪了。”

周雲見疼得連自己姓什麽都不記得了,就連色侍脫他褲子都沒感覺到。這會兒他只覺得整個人仿佛要散架,雖然一直都知道生孩子會疼,但是沒想到疼成這樣。他用力握住身下床單,書侍卻給他遞上來兩團軟綿綿的球讓他握住,并放了一枚戒尺到他嘴裏,并叮囑道:“教主用力咬住了,小心舌頭。”

順從的按照書侍的吩咐來做,周雲見眼前發黑,只覺得渾身使不上力。色侍擡頭說了一句:“教主祖傳的胎大,生起來可能會比較費勁。雖然不足月,但已經先天發育成熟。教主身體精壯,更是養得孩子……有些過分的大了。”

書侍已經打開針包,說道:“安心,有我在,一定會順利生産的。”說着他在周雲見的穴位處紮了一針,紮完以後周雲見低哼一聲,猛然張開眼睛。這會兒疼痛減輕了不少,似乎恢複了些神智。

他将球和戒尺拿了下來,說道:“書侍前輩,色侍前輩……拜托你們了!真……他娘的疼啊……”一句話說完一陣疼痛又直沖周雲見發頂,門外的武帝直接坐不住了,直沖進來圍着書侍一通提問:“怎麽樣?怎麽會疼成這樣?他……他還好吧?你們剛剛說的……胎大是什麽意思?會……會……”

周雲見無語了,說道:“什麽都不會!皇上你給我出去!別在這兒搗亂行嗎?”說着周雲見又咬住戒尺,說完這句話已經消耗掉了他的全部精力,這種疼痛讓他難以忍受,指甲都要将掌心掐破了。

書侍見狀再次将那兩枚軟球放到他手中,轉身對武帝說道:“皇上您去燒點熱水,呆會兒要用。”

手足無措的武帝也不知道要做什麽,一聽說要熱水,立即轉身出門去廚房燒熱水了。火他會生,水他會挑,行軍時也經常起竈燒飯。就是這兩天連綿陰雨,柴不太幹。費了半天力氣,總算把火點着了。一邊吹一邊扇,結果抹了一臉的灰。

廚房的廚娘走了進來,一看他在竈前燒火,立即說道:“皇上您讓奴婢來吧!”

武帝這才覺得自己是傻了,怎麽就親自燒上水了呢?

廚娘拿了幹柴,很快便燒了一鍋水出來。武帝正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在門外團團轉。門又在裏面被鎖死了,他根本進不去。只是一聲一聲聽着皇後那短促卻難耐的壓抑呼痛聲,武帝的心都要碎了。這才方知,之前皇後向自己隐瞞身份的痛又算得了什麽?此時他只覺如萬劍噬心,直穿胸肺。恨不得當場把心掏出來,只要能代替他這疼痛,哪怕讓他的來生凄苦,他也認了。

可惜,他無法代替皇後生育,只能坐在那裏幹着急。

但這着急也沒用,足足一個時辰過去了,還沒生出來。看來那兩人所說的胎大是事實,根本沒那麽好生。周雲見的呼痛聲已經越來越弱,武帝實在忍無可忍了,推開窗戶跳了進去。一進門便是撲鼻的血腥味,床音被褥上全是血。他的臉唰一下白了,上前質問道:“怎麽回事?怎麽會有這麽多血?你二人真能保證皇後平安生産嗎?”

書侍朝他行了個禮,說道:“皇上放心,一切都順利,您還是出去吧!您在這裏,更加耽誤皇後殿下生産。若不想讓皇後殿下出事,您還是出去的好。”

武帝看着那觸目驚心的血,以及毫無血色的周雲見,說道:“不,朕不出去,朕便在這裏等!”他的痛,他的傷,他為朕所受得苦,朕要全都看在眼裏,記在心上,這輩子都不許忘!

書侍拿他沒辦法,便道:“那您走遠一點兒,礙事兒!”

武帝只好後退兩步,把空間騰出來。房門也被打開了,琴侍和元寶一趟一趟的送着熱水,色侍擰了個熱毛巾給周雲見擦身。眼看着日到正午,周雲見卻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他躺在那裏,氣若游絲。色侍對書侍說道:“紮針吧!不能再耽誤下去了。”

書侍點了點頭,羊水已破,如果再不施針,怕是孩子會有危險。

武帝想問,但他還是屏住了呼吸,一言不發,拳頭卻越握越緊。心裏的揪痛,已然麻木了。書侍施針的聲音仿佛被無限放大,那一針一針刺在皇後的身上,卻仿佛刺到了他的心上。武帝覺得自己還是太高看自己了,本以為能看着他把孩子生下來,但……他真的不能……真的不能……

直到耳邊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武帝卻一直縮在門外走廊盡頭的角落裏。他倚着牆坐在那裏,将臉埋進雙手間。如果知道他生孩子會出生入死一趟,他是不論如何也不會讓他懷孕的。

房間裏卻已經亂作一團,色侍将剛出生的嬰兒洗幹淨了,果然是一個又白又胖的巨大嬰。目測至少八九斤,能順利生出來着實把周雲見折騰個夠嗆。這會兒他已經累得虛脫了,陷入了昏睡狀态。現在他整個人就是個空殼子,虛不受補,只能睡一覺醒來再說。也不能吃葷腥太重的東西,色侍只讓廚房備了清淡的白粥。

這孩子正午降生,陽光正好,性子也和陽光一樣烈。剛生出來那哭聲便震天響起,就連想給他包上襁褓的色侍都挨了他幾記連環踢。要不是一出生就長得極好看,睫毛又長又翹,大眼睛一出生便睜開了,一雙絕佳的雙眼皮丹鳳眼。這模樣,和教主像極了。

包好襁褓以後,卻一直不見武帝的蹤影。琴侍找了他半天,最後在角落裏看到他在偷偷抹淚。這讓琴侍震驚不已,這個以勇武和冷酷著稱的帝王,竟……因為教主難産而落淚了?

琴侍對他的看法,在這一刻徹底改觀。他忽然知道教主為什麽要一直堅持了,這個男人對他一心一意,的确是值得堅持的。

琴侍上前,說道:“皇上不去看看孩子嗎?”

武帝沒擡頭,只是問道:“他怎麽樣了?”

琴侍說道:“殿下很好,只是有點累了,睡着了。”

武帝只說了一句:“那便好。”

琴侍卻沒走,又多說了一句:“殿下洪福齊天,生育是他的使命,您不必擔憂。”

武帝總算擡頭看了琴侍一眼,說道:“如果我沒猜錯,你并不是什麽天狼部落世子,而是他的部下吧?”

事到如今,早就瞞不住了。琴侍索性承認了,點頭答道:“一開始殿下并不知道,是我假扮紮瓊入宮後才知道的。如果我不亮明身份,他也不會發現,皇上不要錯怪他了。”

武帝搖了搖頭,說道:“這些不重要……”武帝還想問什麽,又覺得,有些事,還是親口聽他說為好。于是重新閉上了嘴,起身道:“朕去看看他。”

一進房門,便嗅到了濃重的血腥味。雖然帶血的被褥已經被換掉了,但是那股濃重的血腥味卻仍然未散。他皺了皺眉,上前看了看躺在那裏的周雲見,便坐到了他的床邊。在床的內側,是剛剛洗淨包好的小小嬰兒。不光周雲見累,混世王八本王八也累了。哭天搶地一場後,他正閉着眼睛沉沉睡着。一父一子,竟仿佛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

為了這個孩子,豁出去他半條命。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這混世王八,武帝竟高興不起來。他把他的親親皇後折騰成了這樣,該打!

可他現在就是一團粉粉嫩嫩的小團子,讓他如何忍心下得了手?可轉身再看看他的皇後,卻又是一陣錐心之痛。好在這個孩子是平安生出來了,如果……武帝不敢想象失去他的後果。他明明吃那麽少,而且還連日奔波,是怎麽把肚子裏的孩子養這麽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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