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下午四點,暑熱未消,悶熱的氣浪被尖銳的哭喊聲撕裂開,蟬聲都被震懾的停了一停。

狹窄的小街上一輛寫着“喜運搬家”的卡車噴出一溜尾氣,輪胎卷着飛揚的塵土,左沖右突地在水泥道上掙紮,司機是個謝頂的中年男人,分神往後看了一眼:“那小孩還追呢?你們不管啊?”

陳父用力按住吱哇亂叫的兒子,悶聲道:“怎麽管?你走就是了。”

陳晨被父親鉗制着坐在座位上,從後視鏡裏正好能看見奚和和小黃狗,日頭明晃晃的挂着,小路上全是土,奚和追在卡車後面邊哭邊跑,仗着卡車繞過幾戶翻修房子時堆在路邊路障一般的沙子水泥堆時的功夫,将将跟得不遠,但是前面的路就好走了,司機開始加速,奚和追不上了。

他跑得臉通紅,腿軟,跌跌撞撞險些一頭撲在路上,卻還是搬着兩條細瘦的腿往前奔跑,一邊跑一邊哭的撕心裂肺,氣都喘不過來,胸口一陣陣發悶,卻死活不肯停下來。

阿黃不清楚怎麽回事,也跟着跑,叫,聲音隔着車窗也能依稀聽得見,叫人心煩意亂,陳晨被捂着嘴,憋得眼眶都是紅的,眼淚一顆一顆從眼角滾落下來,将那個越變越小的身影弄得模糊了。

陳父也有些可憐那個孩子,嘆氣對兒子說:“阿晨,你自己想想清楚,那些個alpha是咱們招惹得起的人嗎?你和奚和整天攪在一起,害的是誰?我現在工作都沒有了!”

陳晨眸子暗了暗,響亮的抽噎了一聲,淚水把陳父按在他臉上的手都弄濕了,陳父心裏軟了軟,手上的力道也放松了,張開嘴還想再說,突然間他瞳孔劇烈收縮,整個人發了瘋一般拼命往前一沖掙脫了父親的束縛,不要命地打開正在行駛的車門就要跳下去,嘶聲喊着:“奚和……”

車上的人都吓慌了,陳母尖叫起來,司機一腳剎車,刺耳的輪胎聲響起,由于巨大的慣性陳晨被整個掼在了敞開的車門上,悶哼一聲爬起來就往後跑。

“這孩子瘋了!”司機吓得夠嗆,心有餘悸的往後看——一輛銀灰色轎車半個車身露出小路街口,剛追車的那小孩已經蜷縮着倒在了地上

親娘啊……

瑪莎拉蒂granturismo的司機也吓得不輕,他這輩子都沒鑽過這種羊腸小路,聚精會神地繞開一個快支到路中間的早點攤,進入視角被建築遮擋又沒有廣角鏡的路口之前還特意鳴笛示意,哪想到一個小孩根本不聽喇叭聲,直直往前跑,還好車速慢停的及時,即便如此,那孩子還是被輕輕挂帶了一把,踉跄着摔倒了。

奚和跑得頭昏眼花,渾身大汗淋漓,身體早就透支,來陣風都能吹倒他,又一門心思往前跑不聽喇叭聲,被撞摔了實在怪不得人家,但是他可憐兮兮縮在一邊,額前的頭發汗濕,臉上全是淚水,膝蓋上還蹭破了一大片皮往外滲着血絲,別人見了都不忍心再罵他了。

裴若木坐在後面想事情,被這一下驚醒,問司機是怎麽回事,司機一邊說着一邊推開車門下去處理,就在這時候,陳晨的喊聲傳進了車廂。

裴若木臉色一變,一把推開門。

仲夏傍晚的天氣是帶着懶洋洋的悶熱,水泥路還帶着餘溫,奚和被摔得很疼,抱着膝蓋坐在地上,滿腦子只有陳晨要走了這一件天崩地裂的大事,一想起來就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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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的視野裏落下一雙幹淨的皮鞋,縫線均勻,皮面泛着柔光,連鞋尖底下都沒有沾染上一絲塵土,幹淨到與這塵土飛揚的小街格格不入。

他暫時忘了腿上的傷口和陳晨的事情,擡起頭順着挺括的西裝褲、潔白的商務襯衫一路看上去——

最後對上那人的眼睛,黑,深,有不知名的情緒在其中流轉,攪起滿池碎星。

裴若木高等級的基因幫助他在混雜的空氣中捕捉到了奚和幼年期細不可聞的信息素,因為汗水和血液才将将露出一絲端倪,十分甜軟。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然後微笑着向他伸出一只手——好孩子,我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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