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通風報信

4.通風報信

方得月回到住處,他住在一個麻将館的二層閣樓裏,租的,房東為了多租幾個人,把自建房隔成好幾個又矮又窄的小單間,大學城附近,不愁生意。方得月那間好歹還有個臨街的窗戶,除了一張鐵架子床一把椅子,就是滿地的書,吃飯也是在書上。

他順手把陌生人送他的圍巾扯下來,看了看,竟突然不知道怎麽處置它。牆壁前幾年漏水,膩子被沁得泛黃起泡,椅子上堆滿了衣服和不知名的雜物,他抓在手裏的織物軟得可怕,還有一絲幽幽的香水的味道,是不屬于這裏的東西。方得月想了想,取下挂鈎上自己的毛巾,丢進了洗臉盆,把圍巾挂了上去。

樓下燒烤攤的味道透過窗簾竄得滿屋子烏煙瘴氣的,他被熏飽了,吃晚飯的想法灰飛煙滅,索性直接上床睡覺。

周茵茵中午來找方得月的時候他才剛起床,女生裹着短款羽絨服和小短裙,哼哧哼哧爬樓,“原來你在啊?”她舒了一口氣,“叫你半天不應。”害她在下面又被幾個麻将館的油膩中年男的調侃了一會兒。

方得月揉了揉頭發,随手拎了個鋁鍋,從床底扒拉出電磁爐燒水。“剛在睡覺沒聽見。”

他擡眼看見周茵茵準備跨進來,“注意腳下。”周茵茵差點踩到一團電線。

電線是房東自己拉的,大剌剌橫穿天花板,糾結成一個網,最後落在油膩地板的排插裏,方得月上周替人家考過消防安全管理人證,知道消防局來檢查肯定會暈倒,不過關他什麽事,他熟視無睹,抓了幾根青菜丢進去,捏着筷子站在旁邊等水開。

“吓死我了你,我以為你出事了。”周茵茵也對宛如飓風席卷而過的亂象熟視無睹,自己找了個幹淨的地方坐,“打你電話你又不接……”

她眼神飄往別處,突然驚叫起來,“哇!這款圍巾!”周茵茵小皮靴幾步跨過去,“真的假的啊?A貨?”她搓了搓質地,又翻出水洗标,在黑黢黢的房間裏借光,“哇哇哇……你哪來的?”

“很貴?”方得月問。

周茵茵用力點頭,“巨貴,上次和我爸去商場央他買給我他都沒買!”

“哦。”方得月說。水燒開了,他低頭把面條放進去,攪和了幾下,抖了一撮鹽,就着鍋呼呼地吃。

周茵茵也不在意他這種死态度,自顧自地看圍巾,“诶,你知道嗎,之前那個王老板,又找了速達他們……”

方得月在白茫茫的蒸汽中擡起頭,眨了眨眼,手裏的筷子停了。速達是另一家代考的,跟他在的這家屬于井水不犯河水,偶爾也共用一些外包什麽的,比他們又多了一項業務,就是□□,想必關系也比他們黑不少。

“你聽誰說的?”方得月撥了撥鍋裏的青菜,沒放油,有點腥,吃得他犯惡心。

Advertisement

“他找我退錢的時候自己說的啊,我還勸他不要,除了你沒人能搞得定這個考試,他還不信。”

方得月輕笑了一聲,沒說話。

“啊快下雨了。”周茵茵轉臉看窗外,“那我回去了,沒事就好,你明天記得還有兩個A大的單子……家長證那個我回去退錢了,咱們還是暫時別接這種了,吓死我了。”女孩子揮揮手,吧嗒吧嗒沿着狹窄的樓道轉了出去。

機構裏除了他還有幾十個槍手,也有外包的,不過他只認識周茵茵一個人,那些槍手一般只接一門的單子,比如考英語的就專門考英語,像方得月這種來者不拒的很少,老板也當他是搖錢樹,要周茵茵盯緊一些。

方得月吃完面,雨也下下來了,他左找右找,突然想起洗潔精用完了。下着雨他又懶得出門,把鍋扔在一邊,拿書出來背。

他是從十二歲開始發覺自己和其他人不太一樣。

他無法理解同齡人為什麽背誦默寫會那麽痛苦,想必同齡人也不能理解他為什麽能對着一頁書心無旁骛死盯一個小時。對于方得月來說,只要是能死記硬背的東西統統難不倒他,死讀書罷了,考完什麽都忘光。做這行來錢快,有時候都不需要他去代考,只需要默題把題目帶出考場就能有錢拿。別人用微型照相機或者塞進耳骨裏的耳機的時候他只用眼睛腦子,這幾年查作弊查得嚴了,行業裏只有他屹立不倒。

不過現在的考試很多并不是只要會背就能過關的,方得月只有背功出衆,理解能力和學習能力都是常人水平,有時候也做得挺吃力的,他看了一會兒,放下教材,覺得腦仁疼,還不如冒雨出去買洗潔精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