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那對于沈茴來說是陌生的回憶,對慕堇來說現在想起來卻仍覺遺憾,不過只要沈茴還在,那些過去便顯得不那麽重要了。
回到B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慕堇要沈茴先去休息一下,但是沈茴白天的行程依舊排得很滿,根本沒有休息的餘地,慕堇只得作罷,讓慕家的司機送沈茴回去工作。
幾天之後,慕氏大樓。
慕遠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他看見慕堇打了聲招呼:“堂哥。”
慕堇穿了一身正裝,正從會議室裏面出來,看見慕遠就道:“你怎麽會在這兒?”
“來這邊吃飯,學校組織在附近搞實踐活動,外面的東西太難吃了,來食堂将就點。”
慕堇點了點頭,繞過他就要走,被慕遠攔住了:“堂哥?我們聊聊?”
慕堇和他去了一間無人的辦公室,慕遠道:“我爸最近生病了。”
慕堇略有耳聞,他還和慕夫人商量過最近是否要帶些東西去探望他,既然要做表面文章,禮尚往來總是要的。
“老毛病,腸胃炎又犯了,不是很嚴重,但疼起來也是挺要命的,”慕遠道,“醫生說他這是因為最近太勞累了,再加上心情郁結,需要在家靜養。”
心情郁結?
慕堇揚了揚眉。
“我知道你心裏面想什麽,”慕遠說,“我爸之前請大伯父大伯母還有你一起吃過飯,大伯父在席間說了一些不太中聽的話,我爸很不開心,他說你們都對他有偏見。”
“我從小沒媽,從記事起就不記得她長什麽樣,一直都是我爸帶着我,他供我讀書,送我上大學,我最清楚他是個什麽樣的人,有些時候他雖然看起來是挺執拗的,但我認為他從沒有壞心,”慕遠接着道,“他之所以會丢掉港城的生意來這裏,是因為這裏有他的家人,他不至于死了以後沒有人料理他的後事,并不是你們所揣測的那些原因。”
“我知道我對你說這些很蒼白,你也未必會信,大伯父對他的看法已經先入為主,現在他想融入慕氏卻舉步維艱,堂哥,你至少應該幫幫我們。”
“為什麽?”慕堇說,“我為什麽要幫你們?”
慕遠說:“堂哥,你對我的态度不應該是這樣的,他們上一輩的恩怨與你我又有什麽幹系?難道我真的有那麽讓你讨厭嗎?”
“你自己都說了,上一輩的事情我們不予讨論,”慕堇在一旁的會議桌邊坐了下來,随手拿出自己的手機翻了翻道,“那我就僅從你我出發,讨論下我們的關系,老實說,從前的我也許并不讨厭你,但現在……說不上讨不讨厭,不過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只要你問心無愧,你大可以不必在意我怎麽想。”
“問心無愧?”慕遠的關注點還是落在了他的弦外之音上,“為什麽?這麽說你還是在懷疑我們,你對我的敵意究竟從何而來?”
“這世上哪有那麽多為什麽,”慕堇說,“你我尚且可以保持一個合适的距離,又何必要事事都弄個明白?”
慕堇站了起來,對慕遠道:“抱歉,我得去找渠道搶沈茴歌友會的們票,要不然就來不及了。”
慕遠:“……”
沈茴的歌友會時間和場地都定了下來,大約僅能容納幾百個人,因為座位和空間都有限,所以可以說得上是一票難求。
慕堇研究了好幾天怎麽弄到票,結果得出的結論是除了後援會有名額免費送、贊助商轉發抽獎免費送、買産品有機會獲得,正規購票聚道只放票50張,黃牛那邊根本連他們自己都搶到票,至于像慕堇這種有錢卻臉黑的非洲人想上哪兒去買票?天知道!
慕堇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一個追星狗的憂傷,因為要忙公司的事,他沒有時間為沈茴打榜,唯一一個打榜用的小號已經荒廢了很久,他也沒來得及在沈茴後援會的網站簽到,後援會看到他的等級根本不可能會把票送給他,至于轉發抽獎……呵呵。
慕堇覺得自己太也不稱職,想着以後是不是該雇個助理專門幫他追星。
他問遍了所有能聯系到的黃牛,每個人都叫他等消息,慕氏集團的唯一繼承人慕少攥着手裏的一大把鈔票毫無用武之地。
最後他終于忍不住發了個消息給沈茴,問他:【你那歌友會的門票到底上哪兒弄去?】
沈茴忍不住都要笑了,無奈地回複他說:【再等等,我自己也弄不到票,不知道他們怎麽搞的,鄭哥說所有的親友票都送出去了,曼欣那兒可能還有一張,但她說她的朋友想去看,我幫你去問她要要看,看她願不願意給我。】
慕堇:“……”簡直欲哭無淚!
“你還要來嗎?”
沈茴發消息問他:“對你來說會不會有什麽危險?到時候人太多了,我這邊安保不一定顧得過來。”
這個時候還惦記着慕堇的事情,他最擔心的難道不應該是他自己的歌友會能不能順利展開嗎?
慕堇回複他道:【放心吧,不會的,我到時候一定全副武裝,保證連你都找不着我在哪兒。】
慕遠追出來道:“堂哥。”
慕堇回過頭。
慕遠道:“有一次我爸帶我去爺爺家,那是我在他的家裏第一次見到你,我想和你打招呼,你卻沒有看到我,後來我因為因為一點小事被我爸責罵,你送了我一塊蛋糕安慰我,你還記得嗎?”
慕堇當然不記得,但他忽然想起了從前,他和慕容遠還是沒有罅隙的兄弟。
慕容遠是沁妃之子,他母親從小不受父皇寵愛,慕容錦便格外關照他。
慕容遠其實很優秀,他小小年紀就表現出了優異的經世之能,聖上贊許他可堪大用,要他長大後輔佐太子,當一名賢王。
可那時候慕容錦的心其實不在這皇城裏,他總愛往外跑,哪怕閑來無事,他也愛換一身衣裳偷偷溜出宮去,就算什麽也不幹,只在城西湖心的游船上睡一下午的覺,也覺比在皇城大內裏守着那繁雜的規矩要好。
他從小就看父皇坐在那高高的龍椅上,長長的冠冕珠簾遮住他的臉龐,沒有人能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那不重要,群臣會通過他的語氣來揣摩他的心思,沒有人願意真正認真地去看他的臉,他是天子,擁有雷霆之威,不能直視。
慕容錦的生母是正宮皇後,她和聖上之間相處的時間最長,卻也沒有多少感情,兩人多年來相敬如賓,甚至後宮嫔妃納得多了以後,母後也時時要戰戰兢兢,為讨好皇帝說一些她平時都不太常說出口的話,以鞏固後位。
後來番邦派來了一位使臣,贈了父皇一名舞姬,那舞姬不知有的什麽本事,進宮不足月餘,竟獨得父皇的寵愛,後來為了那點争風吃醋的事,後宮從此沒有安寧之日。
這都是再往後的事了,慕容錦當初只覺得那番邦女子能夠得父皇另眼相待,是因為她常率性而為,與宮中其他的千人一面大有不同。
所有人都覺得皇帝是九五至尊,慕容錦卻覺得那皇位是将人困在皇城中的一只鳥籠。
但這不代表他容許別人得不到便要來奪,那是需要付出多少人的鮮血和生命才能換來的代價。
慕堇看着慕遠。
他不說話的時候,面相看起來略有威儀,眼珠是深褐中透着一些淺棕,仿佛能直視到人的心裏去,慕遠有一瞬間差點以為他看透了自己,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慕堇勾起嘴角笑了下道:“小遠,只有以真心才能換人心,希望這個道理你能懂。”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