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懲罰
我終究沒逃過替山鬼大人端茶倒水的苦命日子,在空空洞賣了兩個月的苦,終于求到了山鬼大人的幾壇酒。
酒起壇的時候,山鬼大人唉聲嘆氣,拿在手裏很是舍不得給我。我忙揣在懷裏,朝她乖巧的笑,“大人已經送給我了,不能反悔哦。”
“反悔雖不至于,但舍不得也是真的。”山鬼大人拂袖,“罷了罷了,你這小丫頭難得開口求我一件事,這酒你就拿去吧。”
“還是大人疼我。”
山鬼大人扶額嘆息,正要說什麽,遠方突然傳來一聲雷鳴,天邊烏雲翻滾,天色隐約暗了一下,耳邊的沖天嘯聲震得四周山木簌簌一抖,我怔住。山鬼大人臉色一變,輕躍身體踩上樹芽,背手看向遠方。
“這。。。”我落在她身邊也看向遠方,此時天色已經恢複,烏雲盡散,看不出任何異樣。
“是龍吟。”山鬼大人微微眯眼,神色凝重道,“來自東海。”
來自東海?我一驚,“是敖盛?”
山鬼大人搖頭,“我不知,但有如此龍吟,必是龍族皇族中人,又來自東海。。。想來和東海龍宮脫不了關系。”
“那肯定是了。”我着急的團團轉,“能惹出這麽大事的只有敖盛了。”
想到這番動靜肯定會驚動天界,敖盛惹了禍,也不知要受什麽懲罰,我再也待不住,從樹芽跳下順手撈住酒壇,朝山鬼大人匆匆告別,“大人幫我跟我爹娘說一聲,我要去東海一趟。”
東海
晝夜星辰趕路,到達東海已過三日,東海依舊,風平浪靜看不出任何異樣,一度讓人懷疑三天前所見乃是幻象。
我站在雲端,俯瞰整個東海,一時有些茫然起來。
說來慚愧,我自诩和東海也是老熟人了,但此刻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怎麽進去,深海七千裏的東海龍宮,離了楊戬,我竟不知它入口在何處。
正在雲端徘徊,就見不遠處突然一道身影極速而至,油皮黑亮的哮天吐着舌頭落在了我身邊,頭頂一只灌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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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姬。。。”它氣喘籲籲,一句話分成了好幾段,“。。。你回來了。。。”
我笑着蹲下身,歪頭打量它,“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又看了看灌灌,“幾日不見,灌灌也大了許多嘛。”
“主子讓我來的。”哮天直接翻身仰面躺了下來,灌灌也順勢落在它的肚皮,“主子說仙姬知道熬盛太子出事,肯定要來東海的,讓我在此等你。”
“真君呢?”
“真君在天界,敖盛太子惹了事,天帝為此大怒,真君上去求情去了。”
“敖盛到底惹了什麽事?”
哮天犬翻身而起,幻城人形,看着我有氣無力的回答,“說來話長,具體的小人也不清楚,但主子交代了,此事仙姬不可插手,讓我見到仙姬,帶仙姬回灌江口。“
“敖盛呢?”
“大皇子如今被關押在東海地牢。”
“什麽?!”我大驚,雖然前日那番動靜讓我覺得敖盛怕惹了大禍,但也從沒想過竟然要被押入地牢這般嚴重,“敖盛到底犯了什麽事?龍王呢,都不管嗎?”
哮天撇我一眼,“如今不單單是主子,東海龍王,西海龍王都在天界呢。”
我更加莫名,“又關西海龍王什麽事?”
四大龍宮彼此相距甚遠,平日裏鮮有往來。尤其東西兩海,皆為上古真龍後裔,隐隐有互相針鋒的意思,怎麽如今都混到了一起。
“大皇子和西海三公主打了一架,差點抽了三公主的龍骨,西海龍王自然不肯罷休,拉着東海龍王上天界找天帝評理去了。”
哮天一語驚人。
“敖盛打了西海三公主?這三公主做了什麽,竟然惹得敖盛發這麽大火氣,要抽她龍骨?”
我說完後,哮天瞅我一眼不語,我不解,“怎麽?我說的不對?”
哮天笑,“敖盛皇子将西海三公主打成了重傷,仙姬不問皇子,竟然覺得是三公主自找的,仙姬這心果然是偏的,以後小人可得躲着點仙姬,免得仙姬護犢子起來把小人炖了。“
我聞言怒氣沖天,都什麽時候,還在這嬉皮笑臉。
“我不回灌江口,你去,随我去龍宮。”
“仙姬就算去了龍宮,也見不到大皇子。。。莫非。。。”哮天犬驚悚,“。。。仙姬要闖東海地牢。”
“誰有勁去闖地牢,我去找白瓷。“她是敖盛的貼身婢女,敖盛出了事,她應當清楚。
哮天犬發愣,“白瓷?”
“她一個小小婢女,想來龍王還沒來得及問罪與她,我先去問問情況。”
東海龍宮
大約是因為敖盛出了事,龍宮冷清許多,琉璃盞燈兩側懸挂,少了平日的熱鬧。
敖盛的極樂宮位于龍宮深處,平日朱門緊閉,很少有人守着。說來奇怪,敖盛雖喜熱鬧,但他的寝宮卻少有婢女,來來回回只有一個白瓷。
此時極樂宮的大門敞開,院中石桌翻落在地,白玉雕刻的石柱斷裂破敗,如狂風入境一般,一看就像經歷了一場大戰,由院中情景可知當時敖盛與西海三公主的交手有多激烈。灌灌輕輕飛過院中長廊,落在殘垣。
哮天犬顯然也被吓到了,“我聽說大皇子和三公主是在東海上空交手,沒想到原來寝殿也未能幸免,這。。。這大皇子到底是多大的怒火。”
我沒閑心和他猜猜猜,輕甩衣袖,飛躍而起,“我們分頭找。”找到白瓷,才能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我等楊戬他們回來,我估計會急死。
極樂殿雖大,但白瓷能呆的地方卻不多,憑着記憶,我很容易就在一側花園找到了白瓷,她坐在園庭中央,仰頭看着遠方,正在發呆。聽到動靜,她側過臉,見到我,既不驚訝也不驚喜,眼中平靜如海,是我不曾見過的淡漠。
“你。。。”我一時竟然不知道要說什麽。
我與第一世的白瓷熟悉,而眼前的白瓷我才見過一次,實在談不上了解,甚至直到此刻,我才看清她的長相,眉梢如月眼如織,看着你的時候,仿佛容納了一整個東海的水。
我擡腳剛走一步,就發現被阻在透明的光圈外。
“是結界,仙姬恐怕無法靠近。”白瓷出聲解釋。
“結界?”我伸手輕撫,果然有細小的波紋從指尖徐徐散開,“東海屏障?”
白瓷微微一笑,“對,是東海屏障。”
她的語氣平和,不見絲毫異樣,只讓我看不透。東海屏障是東海龍族擅使的法術,如纏綿雨絲,雖透明可見,卻難以用法力破除,至少以我的修為不能。
“是敖盛?”
白瓷搖頭,依舊是溫溫柔柔的笑,“是龍王。”
“龍王?”我只覺得一切都難以理解,“龍王是。。。囚禁你?”
對于我的問題,白瓷并不作答,她起身走到我身邊,輕輕跪坐于地,朝我擡手示意,我想了想,毫不客氣的盤腿坐在了她對面,我本來就是來問問題的,她做出一副暢談的模樣,我自然順從。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龍王為什麽會囚禁你?敖盛和西海三公主到底為什麽打起來?。。。”
我急不可耐的問了一大堆問題,只覺得心頭冒火,這滿東海的水都不能讓人清涼下來,我随手從袖中撈出一把折扇,狠狠扇了扇。
白瓷嘴角含笑,“常聽殿下說仙姬是個性情中人,且率真可愛,今日才算領略了我家殿下此言的真谛,仙姬的确不同。”
我沒好氣的揮揮手,“你家殿下誇我的話先留着吧,你只要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就行了。”
敖盛又不是楊戬,他誇我一百句我也不稀罕。
白瓷頓了頓,道,“西海三公主來訪,和殿下一言不合打了起來。”
她說的簡潔,我聽的火大。
“這個我已經知道了,我想知道,他們為什麽打?”
“奴婢不知,不過。。。”白瓷道,“奴婢卻知道,殿下的這戰引了東海水。。。”我聽到這頓覺不好,果然下一刻聽白瓷道,“。。海水灌入人間,聽說東海延邊村莊竟家毀人亡,死傷嚴重。”
我打扇子的手頹然放下,只嘆一句,怪不得。
怪不得敖盛被押入地牢,怪不得龍王,楊戬都要去求情,牽涉到凡人又禍殃人間,天帝那般在乎名聲的人,必不肯輕饒敖盛。
我一時只覺手足無措,如果天帝真要問罪敖盛,如果楊戬不能求得天帝網開一面,那敖盛最後會怎麽樣呢?
會被打入人間受劫嗎?肯定會吧,畢竟犯了錯的仙族都少不了這個懲罰。
如果真是如此,敖盛會聽話嗎?他好像很喜歡人間,說不準反而願意,可也難說,他總說凡人太弱小,他這樣強勢慣了的人,不一定喜歡。
或者,到時候我可以讓楊戬做點手腳,讓他在浮玉山腳下歷劫,我會讓山鬼大人多多照拂他。
可如果不是歷劫,天帝會如何裁決?
會請伏仙臺,讓敖盛過神鞭嗎?
我一時胡思亂想起來。
“仙姬--”白瓷喚我。
我搖搖頭,甩掉不好的想法,楊戬在呢,他不會坐視不管的,“你想說什麽?“
白瓷露出遲疑神色,眉宇間是我看不懂的惆悵,她問,“仙姬,白瓷。。。是個怎麽樣的人?”
我眨眨眼,看了她片刻,才後知後覺的啊了一聲。
不知怎麽,我幾乎立刻就發應過來,她問的是第一世的白瓷。
啊,白瓷啊。
可,白瓷嗎?
“你。。。”
“仙姬也認識她是嗎?我聽說,當初是仙姬和殿下一起救了她,仙姬對她一定很熟悉吧。”
“熟悉倒還好。。。”我期期艾艾的答,有些摸不準她的意思。
共用白瓷這個名字,本身就讓這兩人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系,此刻她又問了這樣古怪的問題,真讓人覺得不舒服。
“你為什麽要問她?”
“奴婢很好奇。”
“好奇?”
眼前的白瓷微微一笑,側過臉看向院中的羅池,“對啊,很好奇。仙姬一定很奇怪吧,我為什麽要對她好奇,大約。。。是因為知道自己這個名字是從她身上延續而來,所以就忍不住想知道她是個怎樣的人。”她說到這轉頭看我,“不知以前那麽多白瓷有沒有人和我一樣好奇,仙姬若是覺得為難,不說也罷。”
她要是堅持,我反而還能生硬拒絕,可她偏這樣說,我就不好意思太不近人情,內心深處,我也不覺得這是個秘密,第一世白瓷也好,第二世或者眼前的白瓷也好,都只是流水無痕,是敖盛漫長歲月中的一小段,我并不覺得有什麽異樣。
“她。。。性烈如火。”我說。
“性烈如火?”眼前的白瓷呢喃重複了一聲。
我颔首,“對,她是個。。。個性極為火烈的姑娘,與你完全不同。”
“與我完全不同?”白瓷又重複了一聲,語氣低低的,讓人聽的有些難受,我忙道,“我不是說你不好,只是你們不一樣,你有你的好,她有她的特別。”
白瓷良久輕點頭,“我知道。”模樣甚是從容乖巧。
我不禁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