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厚德載物
長生讪讪的撤了結界，珠珠此時就站在她的洞口外面直勾勾的看着她。
“闖關人？”稚嫩的女童聲音響起，卻含着成年人才有的滄桑。珠珠外表如孩童，那雙眼卻是幽深如海，一看便知是老妖怪。
“是。”長生不願妄自道破眼前人的身份，只能含糊回答，這要是火陽在這，那才不管什麽老妖怪呢，先直接上手揉兩把小臉蛋再說。“小姑娘，這麽晚了，你怎麽在這啊？”
“這世間萬物，凡有命有靈者，皆欠你因果。然吾為後天靈族，無中生有而來，你我互不相欠。故此，今日吾助你過關，明土之厚德法則，來日，你必要報吾之恩德。”
長生面色肅然起來，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乃是天道之書，可是這世間萬物會欠她因果？她有這麽厲害？又不是為了蒼生去死，不過是輔助天道支撐天地規則，威力這麽大？
“但不知您所說因果，又是何意？”長生微帶試探，看來白澤這老頭沒和她說全乎。
“此乃天機，如今卻是不好與你說。以你之能，終有一日，自會知曉。你且說，吾所言，你可是應？”
長生撇嘴，既然不能說，那你就別說啊，都給人好奇吊起來了。
“若是承了前輩的情，回報自然是理所應當。不過，前輩可得先說好了，需得長生回報什麽？”
“你不必多心，吾只要你一道許諾。萬年之內，待到換天之時，你需來此處放吾出去。”
長生挑挑眉，将這話記在心裏。面上一笑，“前輩放心，若到時長生真有這本事，自然來此還前輩自由！”現在先答應了，等她真有本事放她出去，倒也不怕她作亂！
“那兩個小蟲并未欺瞞與你，滿地石子确是花種，凡花亦的确能生長。這世間萬物皆由心，土厚德載物，賦萬物生機，便是這生靈絕地，你心至誠至願，死物也會被打動。須知此乃幻境，一切皆由心生，心如何，世界便如何。”珠珠說完，略略一頓，又指着遠處那幾株顫顫巍巍的小雜草，
“你看它們，無人求，無人願，仍然奮力生長，絕地裏也有生命不息。”
長生看向那幾株小草，這裏是幻境，但它們不知道，仍然那樣努力，這裏的一切，都如同真實的世界。
“可是前輩……”長生回神，眼前已經沒人了，她張着嘴，緩緩閉上，就算你說的再厲害，這什麽心至誠的，一聽就是時間久遠，她真沒那閑功夫啊！
無奈，她還是走到那片土地之上，嘆了一聲坐下來，左看右看，眼前還是一地石頭。
這一關要是還是好多年過不了，她也不等了，直接放迷天瘴給吃了！長生腦子迷迷糊糊的想。
這裏是哪兒？長生睜開眼看着頭頂的草甸子房頂，這個，好熟悉啊，她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長生？快點過來啊，怎麽還在睡？”一個約麽三十多歲的女人一撩草簾子進來了，口裏不住地催促着，女人穿着獸皮，膚色黝黑，手腳麻利的拿過藤籃，一邊往裏裝着東西，一邊又道：
“你快起來！祭天大典要開始了，我和祭司說好了，多給些獸皮好肉，讓她給你留塊最好的，到時候，保管你吃了就活蹦亂跳的，傷口立馬就好了。”
“哦，就起了。”長生一時搞不懂情況，又實在想不起來自己是誰，所以不敢輕易露出破綻。
“嘶”長生倒抽一口氣，這才發現這具身體腹部竟有一道猙獰的傷口，敷着草藥，草草讓獸皮包了。
“你看你，又碰到傷口了吧？”女人放下藤籃過來看，又松了口氣，“好在沒出血了，不然又費了一副草藥。”
長生和女人到了所謂的祭天大典，長生打眼四下看，在場的都是些傷患病者，多數是一臉虛弱菜色的病人，少部分是身邊女人這樣的健壯之人。
前面是個尺高的臺子，雖說粗糙，但是倒是挺大，上面正中豎着一根柱子，綁着一個兩眼紅通通的光溜溜的小孩，小孩也不叫，就那麽紅腫着一雙眼看着臺下的人。
孩子腳下堆着易燃的柴火，長生眉頭漸漸皺起來了，嚴肅的看了看四周的人。在場所有人，都眼神熱切的看着臺上的孩子，仿佛那就是希望，活着的希望。
“這祭天大典，難道是要——”長生低頭悄悄問身邊的女人，誰知女人一掐她的手臂，
“祭司來了！快別說話！”聲音帶着緊張和恭敬，女人眼神盯着臺子更加熱切了。
長生擡頭去看所謂的祭司，是個披頭散發頭頂紅翎的老太太，不過她滿臉的褶子卻是黑發如瀑，雙眼耷拉着透出漠然神色，眼下兩道紅色印記，似乎是畫上去的，一手拄着木杖，慢悠悠的上了臺子。看着真有那麽點神秘厲害的感覺。
長生撇嘴，也就是外表唬人，一般吃過一生花，就是這副模樣，不過一生花要搭配天顏草，才能長壽又美貌，不然，便只能這副老妖怪的模樣。一愣，自己怎麽知道這些的？長生不由按了按腦袋。
“嗯~”祭司先是閉着眼從鼻子裏發出一個長音，然後嘴裏叽裏呱啦冒出一大串稀奇古怪的音節，長生聽的莫名其妙的，再一看身邊，這些人都十分激動虔誠的閉眼垂首似乎是聆聽。
長生扯了扯嘴角，這玩意能聽懂麽？這到底是什麽地方？正想着呢，冷不防那祭司眼睛一睜！
長生吓了一跳，就見祭司雙手高舉，木杖攪了三攪，接着就一個原地起跳，蹦得老高，長生眼睛都直了，這老太太看着褶子得有百歲了，這身體還挺行。
然後長生就看着祭司圍着柱子跳啊跳，得有半個時辰，期間臺下除了長生所有人都一直垂頭十分恭敬的站着。
“我已問清楚了，”祭司終于停了下來，雖然極力掩飾，長生還是聽到她話中微微的喘，“部落今年得罪了邪神，所以才導致諸人染病，外出遇險。”
一言而出，臺下的人嘩然，臉上紛紛顯出了焦急之色，長生臉上表情扭曲一瞬，這都什麽啊？邪神？這是哪路神？她怎麽不知道！
“偉大的祭司大人，那我們應當怎麽辦？”身邊的女人開口了。
“我已和上神說好，由我們獻祭一個美味童子，祭典過後，受傷和染病的族人再分食，然後将骨灰灑在部落周圍，即可驅趕邪神！”祭司面無表情，一雙眼中暗沉沉的，不知為何，她似無意掃了長生一眼。
長生看着臺上一臉驚懼的孩子，聽着身邊人的歡呼，冷漠開口：“荒謬！”
一言出，全場倏忽就安靜下來，所有人包括童子都将目光投了過來。
“口出不遜，神會降罪部落！”祭司厲聲說道，臺下包括女人在內，都惡狠狠的盯着長生。
氣氛一瞬間變得古怪而荒唐，長生有一種玄而又玄的似乎是做夢的感覺，不斷有聲音鑽進耳朵，降罪！降罪！降罪！她搖了搖腦袋，一把掙脫身邊女人的手，搖搖晃晃的走向臺上的孩子。
四周的人口中發出奇怪的叫聲，如泣如訴，十分哀絕。長生頓住腳，原本站着的人全都倒下一片，
每個人都在十分痛苦的哀嚎，唯二還站着的祭司走下臺，拿着手杖指着全場轉了一圈，詭異的說道，
“外來者，你看，我并沒有騙人，神發怒了！現在，祭典進行，大家吃了祭品就不會有事，若是你仍然要阻止，那麽大家都會死！你自己，也會死！”祭司看向長生腹部。
長生低頭，腹部傷口裂開，正在潺潺流血，只這一會，她就覺得渾身發冷，頭腦發暈。
“我不信，只有吃掉孩子這一個方法麽？這算什麽神？”長生顧不得去計較這祭司口中的外來者說法，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對這些凡人這般憐惜，說完推開面前的祭司，她走上臺子，蹲身給孩子解藤子。
“這樣啊~”祭司詭異的聲調拉長，轉身雙眼定定的看着長生，充滿壓迫的語調猛地揚起，“那你去死！你去死也一樣！外來者，你，如何選擇？”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又格外柔和了。
手上一頓，長生嘴角一扯，扯開綁的死緊的藤子，将孩子抱在懷裏。轉頭看向祭司，手上揉着孩子青紫的手腕，咧開嘴笑的惡劣，
“死老太婆，滾一邊去吧你！哪個我都不選！就算我付出自己，這些人好了之後，只會更加相信祭品的靈驗！往後，只會更加殘害更多的人，那我，寧願他們死在這！若是他們一時半刻死不了，我自然會想辦法救人。這世上向來沒有，為了所謂旁人生命，便理所當然犧牲別人的生命！沒有誰是應該被犧牲的！”
祭司一雙小眼睛都要瞪出眶了，她揮舞着手杖，一邊尖叫着一邊跳腳，
“狠心的外來者！你這個冷漠的女人！你這個渎神者！神會懲罰你！你會死亡，會失去——呃！”
身後的小孩張着嘴傻呆呆的看着長生一把搶過祭司的手杖，然後快很準的給了對方腦袋一下子，最後一把折斷手杖，然後扔在了倒在地上的祭司身上。
“我不拿你當回事，你還真是上臉了？知不知道我很讨厭這種尖利的聲音？你還來勁了？”
長生說完一愣，腦子裏一瞬間想起了所有事，随即看看周圍，所以，這就是珠珠給的幫助？
【姐姐，剛剛你吓死我們了，怎麽叫你都沒有反應，我們還以為這次真被封了呢。】清雅委屈的道。
【沒事，這應該是珠珠安排的。別擔心。】長生安慰了兩個小家夥，又看了看滿地的人，不由嘆氣，【查一下這些人什麽情況，找一找救治方法。】
長生在這裏待了六年。她沒有用法力手段，而是制作草藥救人，并将方法交給了那個孩子和第一眼看見的女人，也是後來，長生才發現孩子的嗓子被祭司給用草藥毒啞了，理由是燒死時的尖叫會影響神的心情。
她沒有殺祭司，那一手杖下去，對方好像徹底傻了，所以長生只是任其自生自滅，不過一個被信仰掌控的可憐蟲，不值得做什麽。
她給孩子治好了嗓子，将他還給了那對被綁在屋裏哭天搶地的父母，又為部落裏的人療傷、包紮，教他們捕獵，辨認無毒的野菜。她被他們擁護成了新的巫醫祭司，不過她并不願意接受這個稱號就是了。
直到這天，長生洗完了獸皮做的包紮帶子，正走到部落口呢，便看見一團火焰從天而降，整個部落瞬間化為火海，帶子“啪”的墜了地，長生法力運轉就要救人，誰知整個部落被無形阻隔，長生根本進不去。
她狠狠的捶了兩下結界，“到底要怎麽樣？這就是你給我的幫助？我辛辛苦苦六年！換來的是這個麽？我不接受啊！”
“姐姐，你心至誠，會得到應有的結果。善人是有德之人，卻并非大德之人，姐姐不是善人，卻是大德之人。謝謝姐姐。”那孩子如今已經長成了小小少年，他彎着唇笑的腼腆，頰邊的梨渦清晰可見。
他身後站着所有的部落的人，男男女女都沖着她笑的溫柔善意，長生趴着結界跪坐下去，什麽意思啊！她不明白！
“土之最高法則，厚德載物，你早已經明白。我們的身份，你也猜到了。你選擇一直照顧部落，大德行之人，會得到想要的。”這次竟然是那個傻了六年的祭司開的口，此時她已經滿面溫柔和藹。
長生緩緩睜開眼，鼻尖嗅到淡淡的，濃烈的，馥雅的，各種各樣的香味。
一滴淚砸進了地裏。此時正是夜晚，但是滿地凡花綻放，千姿百态，争奇鬥豔，五顏六色好不絢爛。
月光籠罩，似乎每一朵都在放光，美得驚人。
若是仔細一點，就會發現，每一朵花都是開在石頭上。長生看着這滿地的花，低聲道，“謝謝。”
她一開始或許并不明白，但是到了後來，她在幫助人們的時候，漸漸理解了土之厚德，然後察覺到部落人的身份，每一個人，都是一顆石子，珠珠說的沒錯，萬物有靈，萬物有心。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我們的女主發飙了，很明顯，這一章是借鑒了遠古野人的設定。
請勿考據！！！麽噠，小天使們。
求收藏，求評論，嘤嘤嘤，各種求啊！QAQ
這章很肥喲，四千兩百呢。嘿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