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青鳶,你這又是何苦!”
蘇若寒看着眼前的女子,那張本來絕美的臉現在卻是一片支離破碎。
她穿了白中透藍的寬大衣衫,頭發绾成髻,斜插一支琉璃簪,眉間有殷紅的火紋,蒼白的手執一把朱紅的傘,傘面上青色的鸾鳳栩栩如生,仿佛随時可以借風起風,直沖雲霄。
多麽美好的女子啊!
除了那張臉,那張讓人驚駭的面容
青鳶笑了笑,伸手對着躲在蘇若寒身後的夕錦年招了招手。
“年兒,過來!”
錦年往自家師傅身後躲了躲,怯生生的望向面前那位長相醜陋的女子,确實接觸到她望着自己那溫柔的眼神,想了想,慢慢的從蘇若寒身後走出來,将手慢慢放入叫青鳶的手中。
那手卻不若眼神的溫暖,冰冷的如同剛從冰窖出來一般。
錦年急忙拉起青鳶的手放到嘴邊使勁的哈氣,想要溫暖那雙冰冷的手,可是手的溫度卻始終未變。
“姐姐,你冷嗎?你是不是生病了?”
青鳶抽出手撫上錦年的頭發,輕輕揉了揉,卻不自主的笑出聲來,聲音是錦年從未聽過的好聽。
“傻年兒,不是姐姐,我也是你師傅啊!”
“恩?”
錦年疑惑的望向蘇若寒,只見蘇若寒微微的點頭,轉頭認真的看着青鳶的臉,确是自己不熟悉的樣子,但是那眼神,卻又分外的熟悉。
“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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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了摸她的臉頰,青鳶溫柔的笑了笑。
“年兒乖!”
轉頭看向蘇若寒。
“你此次出谷,是要為年兒恢複肉身?”
蘇若寒點點頭。
“要怎麽做?我能不能幫忙?”
伸手端起白玉茶杯,放到唇邊輕輕一飲。
“你放下了嗎?有時間陪我們一起去,尋那其餘六滴眼淚麽?”
青鳶嘆了口氣,看到年兒已經趴在她膝上睡着了,就用手一下一下,輕輕的拍着她的背。
“年兒的事。總是比我自己的重要的!”
轉頭,一抹憂愁劃過眼角。
“而我自己,現在能做的,不過就是揣着這張醜陋的臉,等待一個奇跡罷了!”
“你後悔将年兒交托于我拜我為師麽?”
微笑看向蘇若寒,青鳶輕柔的開口道:
“怎麽會,我知道這世上除了我,沒人會比你對年兒更好了。”
擡手輕觸自己的臉,不若曾經的光滑絕美,但是這張醜臉跟随自己這麽多年,早就與自己的血肉相連,自己也習慣了自己現在的樣子。笑問:
“我倒是奇怪,我如今變成這般模樣,你是怎麽一眼就将我認出來的。”
懷裏的錦年動了動,仿佛夢見開心的事情一般,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蘇若寒面帶溫柔的看了看青鳶懷裏的錦年,淡淡的說:
“一個人的臉變了,氣質卻不會變,更何況我們剛出谷你便一直跟着我們,年兒雖然已經記不得你,但你們的師徒維系卻是一直都在的,她總說感覺身邊有種熟悉的氣息跟着,除了你,還能是誰呢?”
青鳶倒不訝異年兒能感覺到自己,畢竟當年是自己親手種下了與她的維系,即使現在年兒僅有三魂,也是能夠感覺得到的。
否則,自己怎麽會那麽容易,在他們出谷的第一時間,就找到了他們。
将年兒的頭發一點點的捋順,青鳶擡頭再一次問道:
“我能幫年兒什麽忙呢?”
蘇若寒用手指點點石桌,石桌上瞬間多出一個小小玉瓶來。
“不用其他,你為年兒留下的一滴淚即可!”
青鳶愕然,複又傷感起來。
“時至今日,我早已無淚,又怎麽能,為年兒留下那一滴眼淚呢?”
蘇若寒的臉瞬間變得慘白,他這才認真看向青鳶。
原來,那張臉下,那雙依舊絕美的眼下,卻早已沒有了淚腺的存在。
“你……”
然後卻停止了話語,收起了悲傷,只用努力平息卻依舊有些顫抖的聲音說道:
“你這又是何苦呢?”
青鳶卻不在意的笑了笑。
“有張絕美的臉又怎樣,有淚又怎樣,還不是留不住一個人的心……我本是要他此生記住的最美的人是我,最醜的人也是我,到最後發現,終究不過是一場夢而已,輸的卻永遠是自己……只可惜,我現在沒有眼淚,不能幫到我的年兒!哎!”
夕錦年卻又不經意的動了動,嘴裏喃喃的叫着
“師傅,師傅……”
青鳶見她連夢中也記得蘇若寒,不禁有些惆悵,若不是當初為了自己的執念,她是萬萬不會将年兒交托給蘇若寒的。如果跟着她,年兒也不需要受那麽多的苦了。
但想到蘇若寒為年兒所做,又發現實在無法責怪于他。
只能默默的嘆口氣罷。
這時,夕錦年卻繼續喃喃着,但出口的,卻是“青鳶師傅,不要離開年兒!”
青鳶一頓,看向蘇若寒卻發現他絲毫沒有覺得詫異。
蘇若寒見她望向自己,只嘴角噙着一抹笑點點頭說。
“這樣的話,我經常聽到!”
青鳶神色複雜的看了年兒半響,慢慢起身将她移到蘇若寒的膝頭。
伸手将白玉瓶拿起放入袖中,對着蘇若寒道:
“就跟年兒說,青鳶師傅有事離開了罷!”
嘆了口氣,輕點腳下碎石,便向遠處略去。
蘇若寒低頭輕輕拂過錦年的臉頰,看向青鳶遠去的方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