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二回咨詢小丹無意中透露他父親打完還給棒棒糖的那次了
“你之前說得沒錯，我父親就是把我視為他的所有物。他這次準備把我賣給別人還賭債了。”小丹漠然道。
小丹的父親在賭場欠了一大筆債，賭場的主人對小丹見色起意，便要求小丹的父親把小丹嫁給他，賭資一筆勾銷。小丹的父親果斷地同意了。
260.
“我父親把我帶到那個老板面前，老板說要驗貨，他就把我的領子扯壞，把我的脖子露給老板看。”小丹在敘述這事的時候仿佛是個旁觀者，冷靜得不得了。
“我不知什麽時候起就有頸椎病，他扯我領子的時候動作太大，我吐了他一身。”小丹得意地笑了笑。
“那老板看了我的脖子，說我是壞的，不要我，我父親不服，就和他争了起來。”小丹又一臉面無表情，“争着争着，老板一槍把他打死了。”
我吓了一跳，臉上的表情差點繃不住。
好好的人，說死就死了嗎？
261.
“我沒壞。我的信息腺上有個胎記，像齒印一樣，老板非說我被人破了，不好賣，不要。”
“我落得開心。”小丹呵呵地笑着，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老家夥死了，我更開心。”他滿臉猙獰，雙目通紅，似哭似笑。
我沉默地看着他。
262.
小丹臉上的肌肉痙攣着，手指被掐出了血還沒有察覺。
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直到很久，他才繼續說：“老板不要我，老家夥的賭債就沒法還，我把我這幾年的積蓄堆進去，還是遠遠不夠。那是高利貸，拖一天就利滾利，我累死累活幹到吐血，一百年也還不完。所以我找了個有錢人，幫我還錢。”
“有錢人是個傻子，”小丹冷笑，“我說我父親的賭債缺錢，他就給錢。我說我有頸椎病，不能讓他标記信息腺，他就給錢讓我看病。”
“然後我就來找你了。”
263.
我點點頭，感謝他對我的信任。
“那麽你想讓我幫你什麽呢？”我說。
小丹說：“我的頸椎醫院查不出問題，但是我知道我有頸椎病，醫院查不出來，你肯定能查出來。上回那個焦慮症就是你治好的，醫院治不好。”
我忽然覺得肩上的擔子沉甸甸的。
要是治不好可咋辦——
那個有錢人會不會像大壯一樣過來喊打喊殺（。）
264.
當然，表面上我還是給他樹立信心。
“你放心，咱們一起努力，可以的。”我鼓勵完，便開始詢問，“你的頸椎從什麽時候開始出問題的？”
小丹回憶道：“大概是十歲，我讀小學五六年級的時候。”
那麽早？我有點驚訝。
265.
“我想可能是我父親打我的時候打傷了頸椎，之後學習壓力也很重，病就這樣拖下來了。”小丹說。
也就是說，十歲那年，小丹父親打得小丹不知人事，或許就是那時候頸椎受了傷。由于沒有及時治療，問題越來越嚴重。
“但是你去醫院查，卻沒有任何器質性病變。”我見小丹一臉疑慮，補充道，“就是儀器檢查不出你的頸椎有問題。”
小丹點點頭。
這就奇了。
作者有話要說： 調情被秒鎖，上床又安然無恙，難道是我調情得太露骨，而正式标記又過于隐晦？
傷心了
PS：評論是一種交流方式，也是一種獎勵機制哦！（擁抱
☆、266~285
266.
“你能把十歲的事情再詳細說一遍嗎？”我溯本求源，從問題的起源開始抽絲剝繭。
小丹便事無巨細地回憶了一番。
267.
那是五年級的暑假，小丹穿着背心褲衩在家裏寫作業。他父親在外喝酒受了氣，醉醺醺地進門。
一進門，他爸就嚷嚷着要喝茶解酒，小丹打碎了茶盞正不敢吭聲。他爸找了半天，沒見到茶盞，便掐住小丹的脖子把他提在面前，瞪着迷蒙的醉眼上上下下地看。看了半天，一個大嘴巴子就下來了，口裏喝罵着賤種、雜種，把小丹按在餐桌上又打又踹。
“他掐得我差點閉過氣，從那個耳光開始，我就有些不知事了，只知道疼得很，迷迷糊糊地叫着救命。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媽下班回來，才把我從他手裏救出來。”小丹說。
268.
“家裏沒錢，我也沒去醫院。我媽塗完了三瓶碘酒，藥粉跟不要錢似的撒在我傷口上，這才慢慢好起來。老東西打完我，大概是看我整個人鮮血淋漓的，心裏又怕又悔，買了根棒棒糖哄我。”小丹撇撇嘴，懷念道，“我從來沒吃過那麽甜的東西，很快就原諒他了。”
掐着脖子是很有可能讓頸椎受傷，但是絕不至于到現在還沒痊愈，甚至連醫院儀器都查不出毛病。
這或許是創傷後應激障礙，也叫PTSD。
269.
“後來我就覺得脖子不對勁了。別人碰了我脖子一下，我就痛得打滾。平時我的脖子一點知覺也沒有，可是被人一碰，就痛得要命。尤其是那天我父親扯開我領子的時候，掐着我的脖子，我痛得惡心，吐了他一身。”小丹說。
“醫生又是怎麽說的呢？”我追問。
“我去醫院，醫生一摸我的脖子我就痛得大叫，就像針一樣一下一下猛紮我的皮膚，然後又從我的皮膚紮進我的頸椎。”小丹說，“醫生不敢再摸我，就讓我去拍個片，驗一下皮膚的敏度，說一切正常，就趕我走了。”
270.
“那麽你只記得你父親掐着你脖子扇了你一耳光，之後就全無印象，直到你母親回來。”我問。
小丹皺着眉回想：“話是這麽說，但那段時間他一直在打我，忘了也很正常。”
這不正常。
我謹慎地想。
人不會無緣無故地丢失記憶。
271.
小丹認為自己有病，但身體無器質性病變，這很像疑病症。但對他來說，疑病症又不夠準确。
被觸碰到脖子，他是真的感到了痛覺，不是裝的。疑病症患者經常有随疑病引發的焦慮症狀，疑病的産生大多是錯誤歸因。
和小丹的關系不大。
我想，他不是疑病症。他的頸椎病和父親的暴打關系更大些。
272.
我把我的疑慮告訴他。“如果生理沒有病變，一定是心理的問題。那段記憶可能事關你頸椎的問題。”
人體有自我保護機制，當承受的事情超出心理阈值時就會本能地壓抑，以致遺忘那段往事，使人正常地生活。
遺忘的記憶往往很痛苦，既然當年選擇了遺忘，現在最好不要再喚起，以免一時無法承受，做成沖動的結果。
273.
“我可以試着幫你想起那段記憶。”我聲明，“但是你要想清楚，你真的願意重新面對你父親的暴打嗎？”
小丹心中掙紮：“我——挺想知道的。”
“有的人喚起記憶後得了抑郁症，最後自殺了。這樣你也願意嗎？”我把可能産生的嚴重後果告訴他。
小丹點頭。
274.
“今天的咨詢已經到時間了。你回去之後好好考慮清楚，如果真的想知道，我們再另約時間。”我結束了這次咨詢。
小丹沉思着走出去。
他一離開，我松了口氣，筆直的腰板抽了骨頭似的癱在沙發裏。
腰啊——撐了一個多小時的腰開始呼救了。
275.
小趙見我半天沒出去，就來咨詢室尋我。
我見到他就想起昨晚的放浪，忍不住踹了他一腳。
小趙敏捷地閃開，竄到我面前讨好地笑。
現在居然會躲開了！
276.
小趙的爪子伸過來幫我揉腰，我像懷孕似的單手撐着腰讓他揉。
好爽~w
揉了一會兒小趙羞澀地問：“寶貝兒，咱們什麽時候要個娃？”
我立馬回想起那個陳瞎子的預言。
“你這命好啊！命中二子，一兒一女正成雙。”
瑟瑟發抖。
277.
兩個崽子，會養得很累！
先不說我和小趙連房子都沒買，現在養孩子的成本可高了。好吃好喝地供着，還要各種課外學習。
看管不慎一個疏忽，什麽青春期信息素失落感什麽同一性危機嘩啦啦一股腦就來了。
278.
于是我堅定地跟小趙搖搖頭。
小趙萎靡不振了一會兒，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又神采奕奕起來。
我見他老惦記着繁衍子嗣的事，便給他安排了個任務。
“想生也行啊，你先去把一整套發展心理學給我讀完了，我要檢查。”秉持少生優生幸福一生的原則，我要求小趙要先形成世界觀，以心理學前沿理論為指導，再掌握方法論，學習科學兒童養育法，融會貫通，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健康兒童。
279.
小趙聽完，心情複雜：“做你的小孩真累。”
/微笑
“書在辦公室，待會回家的時候一起帶走。”我告訴他。
小趙苦着臉：“啊——愛情的牢籠，寶貝兒，我可全是為了你！”
？？？
那也是你的崽！
280.
沒幾天，我就發現小趙的簽名改成了“學海無涯，愛情作舟。”
默默點了個贊。
希望學習能使他不再精蟲上腦——
281.
小趙見了，丢下書過來抱着我的腰撒嬌，腦袋埋在我的胸裏惡意地蹭了蹭。
我拍拍他的頭，喝道：“你這樣會讓我想到小陳。”
小趙警覺地擡頭：？？？
“小陳也埋過你的胸？！”
我還埋過小陳的胸呢！又大又軟，埋上去好舒服~
哪像我自己，就一點點軟肉（。）
282.
“女孩子之間打招呼的方式不是摸胸就是埋胸啊，很正常的。我們還喜歡跳一種舞叫拍胸舞。”我說着說着又跑起火車。
小趙瞪眼皺眉表情極度扭曲：“還能這樣？！”
哼，羨慕了吧？( ￣_,￣)
283.
“你到底輕薄過多少女孩子！”小趙質問。
“沒多少，基友們全摸過~”我輕描淡寫地說。
“那她們也全摸過你的胸？！”小趙罪大惡極地看着我的胸。
對啊，禮，禮尚往來……
284.
小趙抖着手指：“太，太□□了。”
我換位思考了一下，仿佛是有點少兒不宜。
畢竟男性之間打招呼不會摸棍棍對吧……
萬一一摸就硬豈不是很尴尬？
285.
我誠懇地反思：“我錯了。”
小趙一頭紮進我的胸裏用力地蹭，聲音悶悶地從下面傳出來。
“我要把她們的味道蹭掉！”
冷靜一下！我們都是b，哪有什麽味道啊！
作者有話要說： 慘兮兮——快完結還不到一千點擊，哭唧唧！
擁抱每一個評論的小天使！
☆、286~300
286.
我開始覺得我把《發展心理學》安利給小趙讀是一個錯誤的舉措。
簡直是挖了坑把自己埋。
小趙是個極認真的人。他做任何事都全身心投入，這點我還蠻動心的。
就是太認真了點——
287.
“寶貝兒你看，這裏說35周歲後再懷孕容易得唐氏綜合征。”
我：= =
“備孕夫妻要求不吸煙不喝酒，保持運動量——這個運動量是指在床上的運動量嗎？”
我：？？？喂！
“孕婦要保持良好的情緒狀态……”小趙忽然憂心忡忡，“你們那些來訪者咨詢亂七八糟的事情會不會影響你的情緒？”
288.
夠了我還沒懷孕呢！
而且我是要你看胎兒出生以後的發展，不是讓你看備孕準備的！
小趙理直氣壯：“書上就是從備孕開始寫的啊，我還沒看到胎兒發育呢。”
救命QAQ。
289.
咨詢所裏随時留有人在，是為了能及時接待到來訪者，防止錯失挽救機會。
然而咨詢所不可能24小時全開着，晚上最遲22點就關門了。但越是夜深人靜，人越愛亂想，也越有勇氣做一些平時不敢做的事。
所以除了咨詢所的前臺固話外，我和小張的手機號專門寫得大大的貼在咨詢所門口，以及我們咨詢所宣發出去的小廣告上。
如果有人想預約，也可以直接打電話來。
當然，手機肯定是二十四小時開機的了。
290.
由于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打電話找我預約咨詢，所以我也壓根忘了這回事。
直到一天深夜，我被手機鈴聲吓醒，小趙迷迷糊糊翻了個身，把我壓得動彈不得。
幹！這就是為什麽我每天起床都腰酸背痛的原因！
291.
手機還在锲而不舍地響着，不管是誰的深夜來電，一定是重要的事情才會這樣。我清了清嗓子，搓搓臉讓自己清醒，這才接通電話。
鈴聲很堅決，然而手機對面的人卻一直猶豫着不出聲，我喂了兩聲，沒人應。
小趙這時候醒了，沉着嗓子問：“誰啊？”
我對他比了個噓，繼續關注着電話那頭的一舉一動。
292.
深夜，人不僅容易多想，還容易沖動。
很多抑郁症患者都選擇在深夜自殺，就是因為整個世界都在沉睡，他們的思緒可以高度集中沒人打攪。越沒有外界刺激，越容易封閉自己，也越覺得自己孤獨得無法忍受。
接着就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在悲郁的情緒中沉湎，最終一躍而下，生命終結了。
293.
我怕對面的人是個抑郁症患者，他們敏感謹慎，如果我挂斷電話，等于切斷了他們的生路。
他能打來電話或許已經是鼓足了最大的勇氣，我自然不能忽視。
但我又不可反複追問是誰，談話技巧中，自己越是問題多多，對方就越不說；只有自己話少沉默，又認真傾聽，對方才會把心事吐露出來。
294.
對面終于有動靜了，是個沙啞的女聲。
我按捺住激動，小趙見我半天不應，蹭了蹭枕頭，又睡了。
“你就是心理醫生？”沙啞的女聲說。
我當然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糾正她心理咨詢師和心理醫生不同，便說是。
“怎麽是個女的？”對面冷笑了一聲。
女的怎麽啦？！我不開心。
但聲音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滿，只是平淡地說：“我是女的，如果你願意找男性咨詢師，我也可以為你安排。”
295.
“不用了，女的挺好。”對面沙啞地咳了一陣，“男a沒幾個好東西。”
我複雜地看了眼旁邊睡得呼呼作響的小趙，啧。
對面又說：“我叫阿塵。”
很少有來訪者願意主動暴露姓名，畢竟名字與心理咨詢沒多大關系，若不是咨詢之前要填一張登記表，他們不會把名字說出來。
很多人用的還是假名。
296.
阿塵很直截了當。“我看了你們的價格，你把那個最貴的心理醫生給我點出來，我就找他做咨詢。”
這話怎麽聽着那麽怪呢……好像財大氣粗的花客頤指氣使地向老鸨點最貴的頭牌來伺候。
于是最貴的頭牌我畢恭畢敬地說：“我就是。”
阿塵啞着聲笑了。“那就你了。”
297.
阿塵很急切，若不是我說希望面談，她甚至就想在電話裏說出來。
于是我把預約的時間定在第二天下午。
當我走進咨詢室的時候，阿塵已經等了很久，手裏把玩着一根細長的香煙，時不時湊到鼻子前聞一聞。
看來她煙瘾不小，雖然大大咧咧地坐着，但心裏十分緊張。
298.
阿塵擡頭：“你就是昨晚接電話的女的吧？”
好一張狐貍精臉！我微驚。
阿塵身材極好，胸大腰細，目測屁股翹。留着一頭幹枯的紅卷發，臉上化着粗糙的妝。我仔細一看，不是妝容粗糙，而是熬夜帶妝，殘留下來的化妝品在臉上斑駁成片。
她的臉又尖又小，眼睛媚氣得很，我看了都忍不住心動。
就是聲音太難聽了，嘲哳得與如此美貌格格不入。
299.
我點頭。
阿塵翹着二郎腿舒服地坐在沙發上，舉手投足莫名帶出一股風塵氣息。
“你今天的錢很好賺，我不是來咨詢的，我就是花錢找陪聊。”阿塵冷笑一聲，“我的破事沒人願意聽，可不講出來豈不是便宜了那些閹雜種！我說着，你老老實實地聽完，不許插嘴。然後拿錢。是不是很輕松？我聽着都羨慕死了。”
我只能再次點頭。
300.
阿塵又撕心裂肺地咳了一會兒，拿起桌上的熱水潤潤喉，剛想開講，轉而舉起手裏的煙不死心地問：“真的不能抽煙？”
我堅定地搖頭，微微抱歉：“不可以。如果一定要抽的話，你可以在大門外抽完再進來。”
阿塵猶豫了一下，撇撇嘴：“不行拉倒。我知道你們這種地方連抽煙的時間都要算錢的，不要以為我的錢就不是錢，我的錢可是賣命錢，貴的很！”
作者有話要說： 我在文中夾雜的私貨歪理你們會嫌煩嘛QAQ
雖然這些歪理都有現實依據的啦…啊不過要是大家覺得晦澀無聊的話，我以後盡量不寫這些嗯…（乖巧.jpg）
☆、301~320
301.
阿塵本來不叫阿塵，她叫黃丫。
父親早亡，只留下母親一個人辛辛苦苦把阿塵養大。鄉下人最講究家中要有頂梁柱，阿塵是女子身，又生為omega，那是賠錢貨，小o生來就要嫁人的。
寡婦孤女，在村裏人人欺淩。
先是大伯借口為侄女保管弟弟留下來的家産，把阿塵父親的賣命錢奪走。
後來舅母一家鸠占鵲巢，硬是把阿塵一家趕到倉庫住。
就更別提村裏的外人了。
302.
若是阿塵生為alpha，也不至于被人欺到如此。
不是老單身漢來輕薄阿塵的母親，就是村裏的婦女朝阿塵吐口水，罵她克父的掃把星，長得一副狐貍精樣，結婚也要讨客兄。
讨客兄是個極為惡毒的詞語，說的是女子假認幹哥哥，實則是和漢子偷情。一個未婚姑娘被罵這種詞真是惡毒到沒邊了。
303.
唯一對阿塵好的只有竹馬一個。竹馬是男性beta，家裏經商，經常在阿塵餓得頭昏眼花的時候給她點吃的。
匆匆十幾年過去，竹馬家做了一筆大生意搬到了城裏。阿塵已經十八歲了，該出去幹活了，村裏人說話難聽，沒人願意讓她打小工。她早對竹馬芳心暗許，一合計，幹脆摸到城裏找活幹。
304.
阿塵只有初中學歷，好工作根本找不到。一開始她身無分文，找不到地方住，就去撿破爛賣錢，晚上睡馬路邊。
撿破爛也劃地盤。阿塵初來乍到，被當地的流浪漢追得沒命，懵頭懵腦地竄進一家飯店後廚。
老板娘看她可憐，就安排她當個洗碗工，沒有工資，吃住全包。
305.
她幹活努力，沒多久因為長得好看，老板讓她在外頭當端菜的服務員。
好景不長，一位吃飯的常客被阿塵的長相迷戀，這位常客的老婆聽到風聲，打殺過來，把阿塵打了一頓，又在飯店鬧了一場，吓跑了不少生意。
飯店老板就把阿塵趕走了。
306.
阿塵又流落街頭繼續撿破爛，每天疲于躲避流浪漢的追打。
常客對阿塵賊心不死，借口資助其生活，把阿塵侵占一番後賣到風雅頌——著名的紅燈區。
阿塵本欲求死，風雅頌的老鸨舍不得這棵潛在的搖錢樹，把她狠狠□□了一番。
阿塵自此死心塌地地賣笑，從黃丫改名阿塵。
307.
事情的變故來自于阿塵與竹馬的相遇。
阿塵身段好，長相妖媚，賣笑的幾年雖然落了一身髒病，錢倒賺了不少。
她去商場購物的時候遇到了竹馬。
竹馬已經不是原來水嫩青蔥的少年了，他肉眼可見地發了福，肚子吹氣似的脹起來。偶然見到童年的夥伴黃丫，竹馬又驚又喜，和阿塵約到咖啡店裏敘舊。
阿塵瞞着竹馬自己的職業，就當和朋友相處一般三不五時地和竹馬約見。
308.
她對竹馬的情從未消散，在那段苦難的歲月裏醞釀，又在夢一般的日子裏開花。竹馬生意上資金周轉不周，她就拿出自己賣笑錢慷慨相助。竹馬婚姻不順，她又小意溫存。
後來竹馬徹底破産，他的妻子與他離婚，阿塵不離不棄陪在身邊。
“他小時候給我一口吃的，現在我總要報答回去。”
“可是他寧可要他那個粗笨的老實媳婦，也不要我。”阿塵直溜溜地盯着地面，細長的煙放在鼻子面前使勁地嗅着，手已經抖得不成樣子。
“男人的心思我又怎麽猜不到？紙瞞不住火，他知道了我是賣肉的，便嫌我一身髒病，又舍不得我傻乎乎地對他好。”阿塵勾起紅豔豔的嘴角冷冷地笑，“他連碰我一下都要洗半天手呢。”
309.
好夢猶來最易醒。
竹馬生意有了起色，與前妻複婚。阿塵連年不要命地接客掙錢，身體早已虛空，也沒錢可給他了。
此時竹馬的妻子發現竹馬與阿塵似有私情，又要和竹馬鬧離婚。阿塵得知，實在氣不過，便趕到竹馬家大鬧了一場。
“那男人知道我是幹什麽的後碰都不願意碰我，還什麽私情！怕不是笑話！”
“沒做過的事栽我頭上，我可不認。早知道我一開始就把他給強上了，最好傳得他一家都得病，也好過現在便宜沒占到還背了一口鍋！”阿塵扯着沙啞的嗓子喊。
310.
鬧過一場，阿塵心灰意冷回老家打算和母親湊合着過日子。
沒想到她母親早在阿塵進城的那年就被村裏人指指點點氣死了，阿塵這些年的賣身錢全被舅母一家吞走。
阿塵進城後，村裏人就開始說她果然是去城裏讨客兄了。母親身體不好，又受不得自己清清白白的女兒被人如此羞辱，竟一病不起。
舅母不願把阿塵的母親送去看病，活生生病死了。
310.
“這世界上，有錢有權的人說話才大聲，像我這種歹命人沒錢沒勢，人見人打。連喊冤都沒人聽。”阿塵嗬嗬地笑着，“賺點錢呢，那是把自己賭上換的皮肉錢。哪像你們這種人，空調房裏坐着，小車開着，動動嘴皮子，坐收我的性命錢。”
我尴尬地說不出話。
“放輕松，皮肉錢也是我自己的錢，想怎麽花就怎麽花。”阿塵輕蔑地說。
311.
“我媽死得不冤了，”阿塵撇着嘴，“我可不就是進城讨客兄嗎！”
她一口喝幹杯裏的水，如釋重負道：“我說完了！再給我倒杯水。這陪聊可真貴，我多享受會兒。”
我便開門讓小禮再接一杯熱水。
“不要熱的，要涼的！”阿塵在裏面喊。
312.
“不好意思，我們這裏只有熱水。”我溫聲道。
“啧，這什麽服務？還比不上我們店呢，要抽煙能抽煙，要酒有酒，你們連涼水都不給，真黑。”阿塵不滿道。
我把熱水輕輕放在阿塵面前，坐下來直視着她的眼睛：“這裏是心理咨詢室，不是歡場。雖然兩個地方同為宣洩場所，但歡場是肉體宣洩，心理咨詢室是心靈宣洩。一樣，也不一樣。”
313.
阿塵便安靜了。
“歡場有歡場的規矩，咨詢室有咨詢室的規矩。來到這裏就要守規矩，你做得很好。”我适時地對她肯定。
阿塵不自在地扭了一下，像是第一次接受表揚的小姑娘一樣低了頭。
“我很感謝你願意把你的經歷分享給我，這是對我的肯定和信任。”我真摯地看着她，“你很堅強，堅強的人往往承擔着更多的沉重，你受苦了。”
314.
阿塵一個弱女子在這財狼橫行的社會獨自支撐，面對的都是世人的打罵呵斥，從沒有人對她溫聲溫語。我這話一出，像戳了心窩子一般令她心神激蕩。
阿塵突然就哭了出來。
她臉上的殘妝本就斑駁，被淚水一洗，更是一道黑一道白，配着她大而無神的雙眼，硬生生醜了四五分。
她泣不成聲，嘴上還犟着：“那都是命，命來了只能擔着，有什麽苦不苦的？”
我沉默地看她。
315.
“我就是歹命人，生出來就克死爹，長大後賣皮肉。人家千金小姐相夫教子一生順遂，我這個風塵女噶意個男人還要被人後面豎中指，說是讨客兄！明明是我先遇到他的啊……”阿塵哀哀地哭嚎，“哪有什麽先來後到的理，誰有錢誰就可以不講理，我被人欺到塵埃裏去了呀！
我又能怎樣呢！這都是我的命啊！你說我堅強，誰是生來就堅強的？那都是命運一步一步逼的呀，我不堅強就只能倒下。可我後背空空身無依靠，我倒下，就什麽都沒有了！”
316.
“不過沒關系了，我現在無牽無挂，什麽都沒有，就什麽都沒有吧。”阿塵滿臉淚痕，聲音經過哭嚎，已經細得沒法聽，“老是挺直腰板也累，我現在可以一了百了了。我就是惦記着一肚子的話沒人聽，現在跟你說出來也好多了。就這樣吧。”
等一下，什麽意思？我有些慌，莫不是要自殺？
317.
“我早就一身病痛，沒打算醫治。去醫院浪費錢，反正也治不好，幹脆就這樣拖着。”阿塵疲倦地說。
“你放心，我不會自殺的。像我這種爛人賤命是舍不得死的。”阿塵擦幹眼淚，“人間多美好啊，我還替我娘想多看幾眼呢。趁着這段時間，我得把我以前沒吃過沒享受過的東西試一遍，撈回本。”
318.
“等我快不行了，我就找個陽光燦爛的地方，還要有水，我是水查某，所以要在水邊走。”阿塵撫着臉，“我死的時候一定不閉眼，我得看着太陽，看看這麽熱烈的東西為什麽照不到世間的黑暗。然後我就能高高興興地下去看看我從沒見過面的短命老爹，看看他和我老娘在地下過得怎麽樣。雖然咱家沒後，無人燒紙，做了鬼也是窮鬼，反正窮一輩子了，不怕。至少女鬼總不用介意人家罵讨客兄！”
319.
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阿塵來咨詢的目的不是為了更好地活着，而是為了更爽快地死去。
盡管我不忍見到一條生命就這樣放棄自己，可她身也空，心也倦，大羅金丹也沒法拉回來。
320.
阿塵走了。
很久之後我收到一項彙款單，單子只有薄薄的兩百一十三元四毛五，彙款人是黃丫，下面還寫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這是我最後剩的錢財，感謝你給我生命中唯一的溫暖。黃丫。”
新聞上報道着某處橋洞發現無名女屍一具，我擡頭，女屍的臉漂亮妖媚，無神的眼睛睜得老大，依稀是阿塵的樣子。
我把這兩百一十三元四毛五放進了廟裏的香油箱，在和尚的往生冊上填上黃丫的名，為她日日念經超度。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體諒，超級愛可愛的你們~挨個抱過去w
☆、321~345
321.
我為阿塵的故事很是消沉了一段日子。
就連小趙把發展心理學全部讀完并且成功通過我的考察也沒能讓我心情放松多少。
不管什麽人，活着都有自己的痛苦。
比起阿塵，我生來不知有多幸運，父母雙全，還有一個暖心的小趙在身邊。
既不曾求而不得，也不曾街頭落魄，陳瞎子說得對，我真是好命人。
323.
小趙猥瑣地把書合上，湊過來：“我把書讀完啦，咱們什麽時候可以生娃？”
我斜了他一眼。
天天造人到深夜的不知道是誰？好意思問？
要是還沒動靜你自己心裏沒點b數嗎？
324.
然後我……就被一個一身孜然味的來訪者給熏吐了。
不要誤會，來訪者的信息素不是孜然味的。
他只是狐臭得比較嚴重。
325.
有研究稱，狐臭是人類祖先生來就有的保護武器。如同氣味濃烈的雄獅體力一定強悍，動物劃分領地通過擡腿留下氣味。氣味相當于身份證，別的生物可以通過氣味了解氣味的主人年齡性別等生理氣息，來決定是否可以攻打之。
然而在漫長的人類社會史中，從祖先遺傳下來的狐臭都有不同程度的退化。
其中亞洲人十分幸運，成了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無狐臭人種。
326.
狐臭是消失了，但沒有氣味的指引又要怎麽知道對方的契合度呢？于是不知何時起，又進化出了信息腺。
換句話說信息素相當于人類進化出來不同形态的狐臭。
這樣聽起來忽然覺得ao們鼓吹的信息素惡心了不少……
327.
當然，這個研究只能算是一個靠譜的猜想。畢竟古代遺留下來的都是骨頭化石之類的，信息腺藏在肌肉裏，就連現代智人擁有的生殖腔也是肌肉的一種，随着生命的消亡肉體很快就會被自然侵蝕殆盡，留下骨頭。
所以至今科學家們還無法定論早期智人是否就已經進化出信息腺這玩意。
328.
扯了這麽多，我其實是不好意思跟小趙講我仿佛好像或許可能大概（。）
有崽了。
我現在是帶崽身了。
我年方二八居然就有崽啦！好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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躊躇了一會兒就到晚飯點了，小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