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朱喜放下碗筷,輕輕地說一聲我吃飽了,就站起身,準備回房。
「小喜,你才喝了碗湯……」朱喜的娘有點擔心地看着大兒子。
「娘,我剛才在辜爺家吃過些東西,不餓的。」
「喔,那就好。我看你是累的,去休息吧。」
回了房,梳洗完畢,朱喜就往鋪上窩,準備把自己埋進被窩裏,大冬天的,窩被窩裏最好了。
「哥……」朱晴走進房裏,就往朱喜身旁坐下。
「我累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講吧。」
朱晴才不管朱喜說了什麽,他哥最近太不對勁了,從被杜家拒婚後就一直悶悶不樂,他們全家人都擔心啊,家人讨論的結果都覺得應該是那件事情對朱喜影響很大,所以朱晴想了想才決定來安慰一下朱喜,勸大哥想開些。
「哥,你本來就瘦了,最近還瘦得剩下一把骨頭,我猜你在辜大爺家一定沒吃,在家裏也吃不多。你是不是……還為了杜家姑娘那件事情難過啊?」
朱喜沒回答,心想,原來他們都以為我是為了那件事情……
「哥,既然杜家姑娘沒了,那我們再找啊!總是能再找到相同八字的姑娘。」
找到了又能怎樣?自己就能給人家幸福嗎?對自己來說,娶個八字是否相合的姑娘已經不重要了,反正只要能傳宗接代,什麽樣的女子都行吧……
傳宗接代……他本來以為如果成親了,是不是就能斷了對三爺與日俱增的情感?再不會對三爺有那份看得見卻得不到的求不得苦?
「我會沒事的,改天再請娘找媒婆問有沒有合适的人家好了……我累了,你讓我睡吧……」朱喜轉身埋進被裏,不打算再說話了。
朱晴眼見哥哥如此,也只好由他去了。
躲進被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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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馬車裏那個吻後,朱喜只能躲。
以為躲着不看見三爺,心裏就不會産生悸動,要扼殺情苗正該如此快刀斬亂麻。
可是,真能那麽簡單就好了……
躲着他又想見他,想見他時心裏又疑問着三爺對自己到底抱着什麽态度才在那種情況下吻了自己,但就算三爺真的對自己有意,自己也無法響應,畢竟自己是長子,肩上扛着傳宗接代的責任,跟任何男人都不可能在一起……
那一吻後,他心裏就只惦着三爺,還要想盡辦法逃避自己想見三爺的渴望。
躲不了而看見三爺時,太爺總是在場,且很親密地對自己表現疼愛,他能感覺到太爺雖然外表年輕,但對自己卻像爺爺對孫子一樣疼愛,所以不會往關乎情愛的那方面去想,只是覺得被三爺看見有些不自在、有些難受……怕三爺覺得自己很随便、怕三爺會因此而瞧不起自己、不喜歡自己,但自己卻又阻止不了太爺那些疼愛的舉動……但事後理智總會一再安慰自己:反正自己早晚要成親的,如此就斷了對三爺的念頭,不也很好?
今天下午,确實徹底斬斷了他對三爺的想望。
下午三爺握着他手腕的地方,三爺的溫度熾熱地烙在骨頭裏隐隐作痛。以為他拉着自己要對自己說什麽,去抓藥這一趟路程上,心裏是又苦又甜地猜測着,以為三爺想跟自己說些希望在一起之類的話,以為自己也能對三爺有所告白,但一路上的期盼在回到宅院後,三爺卻笑着說他不會再對自己做出矩的行為,要自己跟平常一樣,不需要再躲他……意思就是當那個吻從沒發生過……
還好對三爺的情感才剛萌芽,所以心裏只有濃濃失望的疼痛,還好……還好就這麽斬斷了,自己可以安心去娶妻,不再對三爺懷有什麽奢望了,還好……
就這樣結束了也好。但心裏怎麽還是那麽該死地悶痛?
朱喜沒辦法當那個吻沒發生過,就因為這個吻,他才得以覺醒的。
既然三爺下午都已經表态了,那麽自己也該慢慢收回那份愛慕了。
三爺是沒希望的了,那麽,對別的男人呢?也許在成親前,有過一兩次與男人的經驗,就能當成一輩子的回憶了吧,是否這樣……這一生就能了無遺憾……?
呵呵,用別的男人來取代三爺的存在,倒也是個法子……
心裏疼痛着睡去,疼痛着醒來。
望了一眼蒙蒙白的天空,時候尚早,再睡一下吧。
可一閉上眼,無奈霎時充塞全身,就算身體朦胧,卻神智清醒,再也睡不着了。
就這麽閉着眼在床上假寐,迷迷糊糊間好象睡着了,卻又清醒地知曉時間的流逝。
再睜開眼時,天色确已大亮。
輕嘆一聲,揭被而起,拾掇整理。與家人用早餐時,向母親表示可以不管八字如何,托媒婆幫忙尋個姑娘人家,再行請媒。之後步行前往城西辜宅,開始一天的工作。
※ ※ ※
「你再看什麽?」宋順着胡翟熱切的視線看過去,看到的是正在院裏水缸取水的辜家雇傭朱喜。
胡翟忙回頭,他怎麽一點也沒聽見奇王爺進來的聲音。
「沒什麽。」
「賢侄的眼神與沒什麽可相差了十萬八千裏呢。」宋挑眉淡笑,眼中乍顯銳意。
瞧見了宋眼裏的鋒芒,胡翟也笑了,皮笑肉不笑。心想:我怎麽可能讓你知道我那眼神代表什麽!
「說出來只怕讓奇王叔見笑,我是在想,我長這麽大了,連個水也沒挑過、地沒掃過、粗活兒一樣也沒做過,要是哪一天沒了這個身家,那侄兒可慘了,也許只能去當乞丐,連雇傭小朱都不如。」
宋眼神轉而溫潤地說:「要真要那麽一天,賢侄也沒什麽好怕的,來投靠本王,本王自然不能見死不救。況且靠你的聰明才智,怎可能連小朱都不如,總能幫你安插個好差使,千萬別想不開跑去行乞。」
看樣子宋是被自己唬過去了。看宋露出那種神情說這樣的話,知道宋不是随便說說的,其實胡翟也有些感動。
「奇王叔待小侄真不薄!」胡翟低頭真心笑着。
宋貼身靠了上去,攬住胡翟的肩膀,親昵地說:「我們都是一家人,幫你是應該。就算我幫不了你,你幹爹師爹也不可能放着你不管,一定會為你出頭的,你能有什麽好怕?」
聽了這話,轉頭對兄長似的奇王叔報以燦爛一笑:「對!我幹嘛杞人憂天啊?!我師爹是太友皇,奇王叔更是朝中顯貴,大哥是天下貨運龍頭,二哥是天下第一糧倉,幹爹是天下第一神醫,嫂嫂是天下第一神算,再怎麽樣也不可能流落街頭!确實沒什麽好怕的!」
朱喜在院裏,遠遠地就看見三爺和那個常常與三爺聊得非常投機的奇王爺,兩個人攬在一起說笑。
兩個天人似的夢幻畫面,閃亮得刺眼,刺痛直達心底。
原來在自己躲着三爺時,三爺已經跟奇王爺這麽要好了……
冷天裏的水冰涼了手,那美麗的畫面冰冷了心。
用扁擔挑起滿水的水桶走進盥洗房,給爐上添了水。細心溫起火,讓火慢慢燒着。可這爐裏燃起的暖意并未經由雙手傳達到心裏。
只覺得從今以後,生命将一片荒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