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

相國府的總管翁濤把我領進了相爺書房:「辜先生,請。」

「請。」

我踏進偌大的書房,逢春頭也不擡地說了一句:「阿英,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好。」

原來他是在畫畫。

旁邊的書僮幫我倒了杯茶。接過來,我就站在逢春桌前看他揮毫。

一刻鐘過去……

兩刻鐘過去……

不是只要等一下嗎?這我都等了兩刻鐘啦!腿酸啰……

噫!逢春又沒要我罰站看他畫畫!聽人在背後說我是生活白癡,倒也沒說錯……還是去坐下歇歇……

「好了!」逢春那張娃兒似的臉蛋上滿是欣喜:「阿英,你再過來看看,看我畫得如何!」

我走過去站在矮我半個頭的逢春身側,看着那張占滿整張桌子的圖紙。

「哎!逢春,你明知道我只看得懂鬼畫符……」我越說越小聲,因為他正冷冷地斜眼上來瞪我,好象我要是敢說半句無關的話就要把我拖下去處死似的。

最早以前我評他的畫,都會帶職業病,老說他畫中的山水有地理缺陷,還一一條列出來,有一天他終于忍無可忍拿了畫筆追着在我身上胡亂撇着洩憤,氣憤地威脅我:「以後只準審美,不準看地理!否則你就等着當個墨人!」那天我當場報廢了一件新制的白袍。

所以現在,看了看我身上的月牙白袍,雖不是新的,但我很喜歡這一件耶。我就……還是……審美啦!我心虛地假笑上臉:「哇!這山縱看成嶺,側看成峰,渾然天成,美不勝收!」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畫的山水可以縱看或側看啦?」他面無表情淡淡地說。

「嗚……嗯……耶……我想象的……呵呵……」心驚肉跳呀我,我看呀看我白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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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白袍還有救。你,可就難說了。」他總算不吓我了,又恢複面對好友時的滿臉笑容:「你啊,看地理、推算時辰,天下一絕,這麽會推算的機智、這麽巨細靡遺的觀察力,為什麽彌補不了你的另一絕啊?胡裏胡塗的,不求甚解。根本沒救了!」

「哎呀,我工作時用腦,總不能叫我輕松時還用腦吧,用腦過度會早死的。我就覺得我這樣挺好的啊!」我是啊,除了工作別想我用腦、用眼力。

「哪裏好?!哪天被人诓了都不知道!」他白了我一眼。

我撒嬌地蹭蹭他肩膀:「有你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輔罩着我,誰敢诓我啊?!」

「哼!」他推開我:「總有我罩不到的時候吧!」

「放心啦!逢春!人家找我算命什麽的,都以為我像神可以算出他們的心思,沒人敢诓我啦!」

「你唷……」逢春拿着受不了的眼神看我,語氣裏暗藏的包容與寵溺就像一個哥哥對弟弟的關愛一樣。也只有這種時候,我才會深刻地感覺到看起來永遠像個十八歲少年的逢春實實在在大了我三歲。

「今兒個又來蹭飯啊?」他一邊指示書僮收拾,一邊示意我跟他走。

「對啊!還是你家庖廚能有好東西吃。我這兩個月都在外地,善待不了肚皮。」我跟着他一起走往後方的小花廳。

「你賺那麽多錢,就不懂得用來好好照顧自己嗎?」他責備。

「不是不想,而是在外奔走,有些小地方不似大城鎮,只得将就啊。」

「你上回來時說你這次去那個……朝歌?朝歌可是大城,你吃到當地名菜了嗎?那個半天魚?」

半天魚?半天才上鈎的魚?「什麽半天魚啊?我在那裏吃住都在業主家,看完地理就趕往津州善化,根本沒多少時間逗留。」

看我一臉辛苦誰人知的樣子,逢春大概知道我接下來會開始習慣性地說我有多辛苦之類的話,馬上就避開那段沒什麽營養的話題,直接問我:「那你這趟外出有碰到什麽趣事沒有?」

進了小花廳,他叫人沏了壺茶來。面對廊外那一面的牆面是好幾塊透明琉璃窗組成的牆面,我們就坐在面向花園的兩張躺椅上,一眼就能看到正對小花廳的林庭花園,還能一邊喝茶,很享受、很奢侈,呵呵。

「這趟外出倒還好,只是在浦水口幫他們安置鎮殿祥物時,那兒可愛的鄉親搬錯東西罷了。他們的鎮殿祥物是個獅王雕像,要安置的時候,他們竟然把虎爺搬來,害我在那麽莊嚴的時刻當場差點笑出來。後來發現那個獅王雕像跟虎爺金身還真像,難怪他們會搞錯,哈哈!」

「結果沒出差錯吧?」

「沒有!有我在,怎麽可能出錯,我只消跟虎爺道個歉,請回座稍待。那天整個安神的前置作業完成後,就開始下起大雨,大雨下了一時一刻,這是水神加持,接着彩虹現南天,是諸天衆神渡安,然後地動,這是地龍翻身托地庇佑的象征,我推算的天象皆顯,這寺廟十年內将大興。」

看我說得眉飛色舞,逢春也只是面帶微笑靜靜地聽我說,然後靜靜地問了一句:「你這樁差事想必賺飽了行囊?」

「嘿嘿……是啊……我讓他們的參事給我把錢存到金玉樓啦……」我有那種能耐才能賺那麽多錢啊!

「金玉樓……」逢春嘴裏玩味着這辭。

「怎麽?」我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

「沒事……」他笑了一下。

對啊,我得告訴逢春胡家的事。「說到金玉樓,我沒告訴你吧,胡興曾請我去看他家祖墳。果然是好墳,胡家三兄弟名震天下,富甲一方……」

「再富,終究也只是商人罷了。」逢春靜靜地陳述,臉上一片靜谧之色。通常當逢春露出這種臉色時,表示他心裏正在想着絕不簡單的事情。

「只是啊,逢春,胡家很可憐啊……」我把幾個月前上胡家合算八字的事徹頭徹尾地說了給逢春聽。

聽完我的破解法門,還有我的留書而走,逢春轉過頭來定定地瞧着我,臉上浮出一個讓我心驚膽跳的笑容,活像貓捉到老鼠後正在思索怎麽個吃法的樣子。

「原來如此……」他緩緩地說,好象……好象他已經……掌握了什麽。

「……」我無言,逢春果然是當宰相的料,人家說宰相肚裏能撐船,我看他肚裏不僅僅撐了船,除了撐船,他肚子裏還藏了好些連我這青梅竹馬都看不出的東西。

「我說,阿英,有個意外之財,對你來說雖然不多,只有五兩,但你什麽也不必做,只要去金玉樓查帳戶裏的存款,就能賺到。不過他們這活動有個時限,再沒多久就結束,你要不要趁時限內去查個帳,反正也能多賺五兩。」

「五兩?」誰說不多,夠我一個月開銷了!「我明兒個就去查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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