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
萬客樓。
二樓辟了好大一個隔間,胡翟設宴,慶祝辜英與胡興的成婚,也款待今天幫忙擡禮的人手。這些人是前些天胡翟出的主意從碼頭上臨時請來的搬夫,每人給一天工資,等會兒吃完飯就散夥的不認識的人,他們都不知道花轎裏坐的是何許人。
胡嘉方才才從糧鋪下工趕往辜英宅第,與胡翟、左逢春一塊過來。
左逢春、胡嘉、胡翟三人又與那一大夥兒搬夫隔了老遠,還隔起屏風開了個小桌,菜色精致豐富。
「左大人,請。」胡嘉敬酒。
「請。」
「我大哥本該親自來敬丞相這杯水酒的,多謝丞相出計玉成其婚事。」胡嘉初見左逢春,一會面便生好感。
「好說好說。」
「人皆道左大人為玉童良相,今日一見,果名不虛傳。」胡翟也敬了酒。
一般人确實沒啥機會看見當朝丞相,只能聽聽宮裏傳出的傳言。因為丞相上朝辦公的交通工具是蓋着簾幕的馬車。路上馬車多,就算知道那是丞相座車,也看不見裏頭的人,更何況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哪輛才是丞相座車。
「世人謬贊了。」左逢春亦舉杯回敬,坦誠笑言:「咱省了這番客套吧,明眼人不說瞎話,兩位大當家的,想必有事問我,不是嗎?」
左逢春當初草草兩封書信,才有今日好事促成。一信呈予胡翟,直言自己知曉金玉樓活動的用意,想必收信時,辜英已去店查帳,于是直示誘婚辜英之法;一信飛報誼州辜英雙親,謂婚事事急從權,萬望勿念,來日辜英将攜從妻回鄉探望。
左逢春料想那封給胡翟的書信,定已經兄弟三人之眼,三人必對自己将辜英推入此樁婚姻的動機有所疑惑。
他原就想對胡家兄弟開誠布公,且與胡翟在辜英宅第會面後,他時時能感覺到胡翟隐在無所謂的笑容下那個刺探的目光,幹脆自己起個開端,坦誠面對他們的懷疑。
胡嘉、胡翟對瞅一眼。既然宰輔大人都感覺得到他們的懷疑了,确實不必再客套吹捧對方。
「大人為何要将好友推陷此婚姻?」
Advertisement
「為了百姓社稷。」
胡嘉、胡翟不約而同地起了雙眼,心下均想:為了百姓社稷?有這麽偉大嗎?
左逢春不禁笑了,心想:兄弟就是兄弟,兩人連表示難解的表情都很像。
「四年前蒙皇上隆恩,封我相位,推行新政。臨朝大老多有不服,互相勾結、杯葛朝議,意欲癱瘓新政。我在朝中人孤勢單,所言所行無不遭受打壓。朝中老臣多欺皇上年少、欺我無後盾,有利百姓之新政推行困難。如果我有胡家在我背後支持我,由深入地方的力量來支持我,諸多政事的推行便不會再綁手綁腳。
金玉樓上上個月中的贈金活動,我本以為是商家為了擴大營業而舉辦的噱頭,本來覺得不值一哂。可是辜英從外地工作回來後,卻告訴我胡家祖墳之好、胡家三兄弟無子嗣的可憐和他們必須各自嫁給特定八字的男人才能有後代,還警告我如果不準備娶男人的話,就別讓人知道我的生辰八字。
那時金玉樓的活動已經鬧得揚揚沸沸,因為必須時時留意民間生活的态勢,我當然知道金玉樓的活動內容。辜英的警告,讓我一對照,便知道你們定在尋人,于是找了人去調查貴店所尋的兩組八字為何,所以知道辜英的八字符合其中之一。我只是納悶,為何你們的活動尋人不是三組生辰,而只有兩組,後來想想必是其中一組已有着落。
我心中一合計,若我能因此而幫上胡家的忙,是否就能拉攏你三兄弟的勢力,于是修書告知誘辜英娶妻之法。此乃原委。
若貴兄弟不願為我後盾,逢春亦不強求。」
胡嘉、胡翟注視了左逢春好一會兒,心中均皆感嘆,是否位極人辰便得算盡心機,腦筋都動到好友頭上了。
胡嘉更是因為左逢春話中的某個訊息而心中有些激動,只是未表現在臉上。方才左逢春說辜英曾警告他若不打算娶男妻,就別讓人知曉他的生辰八字,左逢春會不會是自己的丈夫人選?再敬左逢春一杯酒,問道:「大人提到,辜英警告你別讓人知道你的生辰。在下是否能請問……」
「要問我的生辰?」左逢春微笑。
「是。」胡嘉堅定地說。
左逢春從袖裏取出一方紙箋,遞給胡嘉。
胡嘉一看,喜上心頭,卻不動聲色将紙箋遞回。
胡翟沒看到紙箋,當然想滿足好奇心,便問:「紙上寫了什麽?」
左逢春微微一笑,答:「我的生辰八字。」
「二哥,是你要找的……」胡翟問。
胡嘉點頭。
兄弟兩人心有靈犀地想:一國之相,娶男人?可能嗎?!
「我是你要找的丈夫人選。胡翟另外要找的那組八字,是我。辜英曾對我提過你三兄弟各自須嫁何種八字之人。」左逢春還是那麽溫溫地微笑着說。
「那麽,大人……」胡嘉眼中充滿詢問。
「我不會娶你。」
胡嘉心中一震,不知是喜是憂;胡翟心中一喜,總算二哥不用嫁人。
胡嘉尋思笑問:「但是大人不是想拉攏我們兄弟?既然不願娶,為何還願讓我知道大人的八字?」
「要我娶你,只須符合我一個條件。」
「大人請說。」
「要你三兄弟立下字據保證,保證你三兄弟成為我強有力的後盾,絕不言悔。」
胡翟臉色一變,沖口說出:「幹脆我胡家産業讓你來當老板好了!」言中盡是不滿之意。這讓左逢春直覺到胡翟非常反對聯姻。
「我并非要你胡家産業。而是希望,國家政務有需要時,得到你胡家全力配合!」
不管運輸、米糧、金錢,若能得到全面的配合,胡家無異是全天下第一大勢力,還能有誰可敵?!
左逢春接着說:「當然,若真成親,我們就是一家人,我只會幫胡家旺家業,更擴大利潤。比如說國家建設所需,或買糧、或運輸,你們當然會第一時間就得到消息,能參與招标,甚或由皇上欽點禦用,前程可期。」
「如果你娶我二哥就能得到我們三兄弟的支持,何必再把辜英推出來?」胡翟正經八百地問。
「算我做個順水人情吧……而且,辜英娶胡興,我絕對相信辜英說的會有後代,這是其一。胡興勢大,為人又精明,能看顧着我這個迷糊過頭的青梅竹馬,我也能放心,這是其二。你們別看辜英能算,他能幫的都是別人,對他自己漠不關心,能有個人看照他,再好不過。」
「怎麽你就沒準備點好處給我了?」胡翟譏笑。
左逢春聞言更确定了胡翟其實反對聯姻,坦然一笑:「我料定你們當中必有人會反對這條件,原本就沒抱着多大的希望,所以才說我不會娶。如若胡二爺真的答應了我的條件,必定是尋求了胡家兄弟的同意,這也會箝制了其它反對的聲音,那麽我就無須在此時奉上好處。只不過,你現在沒收到好處,怎知往後我就不會補以大禮相贈?至于辜英,我相信他娶了令兄一定能幸福,就像他算的那樣……」
胡家看着左逢春,對左逢春思慮之缜密,眼中滿含欽佩之意。胡翟看着左逢春,心下卻覺得這宰狐貍心機實在太過深沉,花花腸子的不可不防。
左逢春心下明白,敬了兩兄弟一杯酒。繼續說:
「我原是想獨自快活過一生,從不考慮婚姻。也不怕兩位見笑,我做任何事,都有個目的在。如果,不能達成我的目的,我又何必成親。說坦白點,要我娶胡二爺,絕對是站在有利大環境的考量下,我才會去做。勉強要說的話,它确實是場政策聯盟,你我各取所需,如此而已。在下言盡于此,也不會多花心思在這事情上,因為該說的我都已經解釋清楚,就看貴兄弟如何決定了。」
左逢春再斟一杯,起身敬了兩兄弟,放下酒杯,拱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