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李員外郎說得太重了,直接質疑的是太後的貞潔。

這幾日宮外的傳言朝中大臣或多或少也聽過,可沒曾想竟然真有官員敢當着朝堂上指出。而且這話也太陰毒了,若是面嫩的婦人說不定就因此以死自證清白。

賀鵬飛——賀素芷的二哥,一聽這話恨不得立馬沖過去把李員外郎的嘴給撕了!他剛一動,卻被賀之麒攔住。

“再等等。”賀之麒低聲道,他總覺得他的女兒不會沒有後招。

果然屏風後面傳出一陣聲響,四季山水的繡圖下能看見一人正蓮步款款從屏風後走出。

朝中其實有許多人沒有見到過賀素芷的真容,只知道太後的年紀不大,可當一位身着素錦暗紋宮裝,頭上只挽着一根水晶簪的的女子,映入眼簾時,衆人還是感慨太後的年齡真的太小了。

白玉瓜子臉,柳葉彎眉,唇色淡粉,一張臉才初初長開。削肩細腰,身量苗條,完全看不出這樣一個嬌柔的人,剛才竟然把李員外郎說得啞口無言。

賀素芷今日是特意讓秋池給她打扮過的,臉上只用了些傅粉,黛粉胭脂一點沒用。她剛一走出,眼淚裏滾出大滴大滴的眼淚,通紅的眼眶在蒼白的面容尤其顯眼。

“到底是誰讓你诋毀先皇聲譽!”賀素芷手指着李員外郎,指尖發顫,像是出離了憤怒。

趙延的事情早晚會來,她也早都想過了應對的對策。

在現代見多了明星桃色新聞的公關處理,她也知道這種事情既要理直氣壯又要避重就輕,千萬不能去争論事情的真僞,一旦去辯解那就真成板上釘釘了。

衆人都沒明白,這話這麽會牽扯到先皇身上,就聽見賀素芷繼續道:“我知道現在宮中就剩我和臻兒相依為命,我們孤兒寡母的只能依仗諸位大人,可你們怎麽把這些污名栽倒先皇身上。”

說完賀素芷開始啜泣,李臻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了,一見賀素芷哭,他跑下龍椅,抱着賀素芷也開始哭。

任誰看着都像兩母子受盡委屈了一般。

賀素芷見火候夠了,痛心疾首道:“我是先皇親自下旨娶進宮中的皇後,我閨中品行如何先帝會不知?你們指責我包庇趙家我可以不計較。可是你們卻把潑髒水潑到先皇身上!這件事我是無論如何也忍不下去了。”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賀素芷與先皇有多深厚的感情,可偏偏知情的人也不能戳穿。

勸也不太好,太後是女眷他們這些大臣怎麽說都不太對。不勸的話,皇帝和太後在太極殿上啼哭,百年後他們的名聲可就臭到底了!

于是,朝臣們又跪下一片。

作為先皇的叔叔輩,宗室中說話最有分量的人物,禮郡王被朝臣們推了出來,他勸道:“榮哥媳婦,這裏是太極殿,你叫臻哥和你一起哭,有些不像話了。這要是傳出去先皇面上也不好看。先別哭了,再說皇侄年紀小,多哭了傷身。”

賀素芷一頓,忽然想起眼前的人是誰了。

她沒找禮郡王算賬,他倒先蹦出來了對她擺長輩架子了。

賀素芷擦了擦淚,對着禮郡王說:“禮郡王說得對,是侄媳失禮了。我确實不該在太極殿上哭,先皇的供奉又不在這,我和臻兒就是再傷心他也聽不見。”

見她認錯,禮郡王面上微松,還沒覺出賀素芷話中的意味。

賀素芷蒼白的臉一副哀切的模樣,說:“我曾聽說府中的小郡爺李钰資質聰慧,臻兒像我性子是個愚笨,擔不起這個大的責任,這帝位就讓钰兒來坐吧。至于我這個沒能護好先帝名聲的太後,也沒臉待在皇宮中了,以後就留在太廟,日日誦經供奉先祖,以祈大禹昌盛。”

說完,也不等朝臣反應,一邊哭一邊拉着李臻就往太廟去了。

禮郡王額角一跳,總算明白賀素芷說太極殿不太合适的什麽意思了,她這是要帶着小皇帝到宗廟去哭!

禮郡王心中焦急,正想勸,賀太後能走,小皇帝可是必須要留下。他剛一動,就發現周圍朝臣看他的眼光都不大對勁了。

一慌神,賀素芷牽着李臻,已由禁衛護送着出了大殿。

哦,他想起來了,剛才賀素芷走的時候把他的孫子李钰給推了出來!是他大意了,還以為賀太後已經把當初趙家要過繼李钰的事情給忘了,沒想到賀素芷會在太極殿上把這件事揭出來。

有些看不清形式的官吏,把賀素芷如同催命的話當了真,看着禮郡王的眼神都熱切了三分。

“禮郡王,看來府上不日就有大喜呀!”

禮郡王看着來人谄媚的神情,氣得花白的胡子亂顫:“蠢貨!”

要是當初李臻沒登基,死在了外面,钰兒不是沒有機會。可現在先皇的血脈還在,別說愚笨,就是李臻是個癡兒,有賀家的兵權在,他的皇位就穩得很!

朝中許多大臣都認可了李臻的正統地位,賀太後卻把李钰推出來,那不是紮人眼嗎?以後只要钰兒有一絲差錯,在那些保皇黨眼中有觊觎皇位嫌疑的李钰,哪裏還有他的活路?

禮郡王心裏悔呀,早知道就不該聽信周丞相的撺掇,真把太後當做弱質女流,想讓宗室也來分一杯羹,摻和進這件事情中!

剛才那一眼他可是看得真真的,賀素芷的眼淚是說來就來,能屈能伸收放自如在這種地步,可見一定不是一個善茬!

“哎,禮郡王你這是去哪?”

“還能去哪?自然是把太後和陛下從太廟迎回來!”禮郡王一動,被事情發展弄得發懵的朝臣也反應過來。連忙起身,連朝臣的褶皺的沒有理,憂心忡忡的向太廟走去。

“李員外郎怎麽處理?”有人問道。

“周丞相是百官之首,你去問他!”禮郡王沒好氣回道。

周丞相看了一眼沒有任何動靜的賀之麒,心下微嘆了一口氣,這是在逼他親自處置李員外郎。

“李炳勝以下犯上污蔑太後,革除官職交由刑部重處。”說完,周丞相看也不看李員外郎一眼,對着還在猶豫的官員說,“走吧,國不可一日無君,跟着老夫去把太後娘娘和陛下請回來吧。”

走在路上,戶部侍郎在周丞相身邊低聲道:“老師,難道這件事就這麽算了?”他們好不容易抓着太後一個把柄,這樣輕輕放下,以後怕是更難把太後趕出太極殿了。

周丞相望東升的一輪旭日,臉色深沉:“西和呀,我們怕是要換一條路走了。”周丞相撣了撣朝服,走得很慢,“太後說陛下資質愚鈍,你覺得呢?”

鄭西和慚愧道:“學生不知。”李臻現在才五歲,太後表現又強勢,自然而然他的關注點就放在太後身上。

周丞相搖頭,他這些學生沒一個能繼承他的衣缽,他這把老骨頭熬不了多少年了,到時候就是他觍顏上書求來丞相的位置,以西和的資質怕是也難坐穩。

“你覺得陛下今日的舉動是太後教他的嗎?”

“難道不是?可太後又非陛下生母,而且太後進宮才半年,怎麽可能和陛下有什麽深厚的感情?”

“西和,陛下很維護太後,”今日,他把李臻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李臻是真依賴賀太後。

鄭西和頗有些不以為然,一個宮人所處的庶子,要不是攀上了賀家,哪有這麽大造化。只要賀太後想,現在換個皇帝也不是不能辦到!

周丞相把鄭西和的表情看在眼裏,目光中閃過一絲失望:“陛下現在維護賀太後,賀太後自然也樂得陛下坐在龍椅上。那等陛下明白事理後,你覺得他能忍受賀太後掌管着屬于她的權利?”

鄭西和正似懂非懂,就聽見周丞相說:“我們該給陛下尋幾個太傅了。”

太後不是今日才說過陛下像她嗎?怕太後是忘了陛下流着的只有先皇的血脈,子類其父才是人倫天性!

鹬蚌要相争,漁翁才能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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