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娘娘，昨晚大理寺的人把兵部的一個給事中給抓起來了？”

此時天還未亮，賀素芷剛剛才在宮人的伺候下，用了些薏米粥與玫瑰糖糕，寶山公公跪在地上禀告道。

賀素芷娟細的眉微微一皺，朝堂上這幾年不平靜，為了不與保皇黨起太大的沖突，她一反往常強勢的作風，對保皇黨多有退讓。

大理寺卿是保皇黨的人，兵部現在是由趙延掌管。只是不知道這兩邊的人到底在鬧什麽！

賀素芷頭疼，若是保皇黨那邊真有理有據還好，不然抓了趙延的人，怕是要被他狠狠的刮一層皮下來。

一想到趙延，賀素芷的頭就更疼了，看着桌上擺放的糕點也沒了胃口。

“撤了吧。”賀素芷放下筷子，用濕帕子擦了擦手，嘆了一口氣。

她現在只希望這件事不是李臻授意。

“寶山，你去準備下，今天我去太極殿上去看看。”賀素芷蹙着眉，沉思了會兒，吩咐道。

當初李臻中毒後，身體調養了兩年後，才堪堪恢複了元氣。不過還是留下了病根，旁人見風受涼不過是小病一場，若是落在李臻身上，必定會發熱高燒。

不過，那時朝堂上下人心浮動的很，都在防備她會以此為借口，不讓李臻接觸朝政。為了自證清白，也為了緩和兩派間劍拔弩張的氣氛，賀素芷開始讓十二歲的李臻開始接手政事。

李臻表現的比她想象的好，手段生嫩，但勝在學東西快，觸類旁通又膽大心細。

賀素芷欣慰之餘，也開始慢慢放權。她不可能一輩子當一個攝政太後，先不說她沒這個意願。就是她有也做到了，那她百年之後，等待賀家可能是皇帝的清算與報複。

所以最近兩年，随着李臻慢慢長大，她也不再日日去參加朝會。

不過，看現在的形勢，今天她必須走一趟了。

賀素芷坐在簾子後面時，沒有朝臣感到驚訝，因為這樣的場景近兩年，發生過好多次。

消息靈通的大臣自然知道太後是為何而來，一個是繼子，一個心腹寵臣，只是不知道太後今日會站在哪邊？

那些消息稍微滞後些的大臣，一見到太後又出現在朝堂之上，也猜到今日朝堂上要議的事情，泰半與陛下和趙尚書有關。

李臻穿着明黃的朝服，踩着繡着龍紋的錦靴，來到太極殿時，看到賀素芷簾子後面隐隐約約的身影時，微微楞了一下。

他像是沒想到賀素芷也會來參加今日的朝會，眉頭一皺後，還是作揖對着賀素芷行禮，只是表情不太好看。

“太後萬安。”

隔着的鲛紗制成的簾幕，賀素芷把李臻臉上閃過的不悅收入眼中。

李臻中毒後，又陸陸續續的生了幾場大病。從那之後李臻瘦了許多，原本帶回些圓潤的臉，軟乎乎的肉全都消了下去，變得棱角分明。一雙惹人憐愛的大眼睛，變成了狹長的鳳眼，看着人時多了幾分睥睨。

賀素芷對着李臻點了點，眼裏難免有些複雜。

仿佛昨日李臻還是伏在她腿上撒嬌的嬌兒，今天就長成了比她高出一個頭的俊美少年。

時間過得太快，不知不覺十多年過去了，李臻也長大了。

“太後今日來，是為了考校朕政務是否合格的嗎？”李臻直起身，望着簾子後面的人，出聲問道。

賀素芷清楚李臻帶着玩笑般的話後面，是對她再次臨朝的不滿。

沒有人願意自己頭上一直壓着一座大山。

哎，自從周黨作亂之後，李臻再也沒有叫過母後，賀素芷清楚兩人之間有一道深深的溝壑。李臻之前，她沒養過孩子，只當把話好好與他說清楚就行。

誰知道，李臻的性格其實不如表面上聽話乖巧，頭兩年他還願意聽她說教，不過聽過之後，有沒有放在心上就只有李臻自己知道。這兩年更好，也不知是不是對她不耐煩了，平日裏都極力避開她，她連說話的餘地都沒有。

若不是李臻在賀素芷眼皮子底下長了幾年，賀素芷都要懷疑李臻是不是和上一世一樣要準備對她動手了。

“哀家在宮裏閑的慌今日至此出來瞧瞧，皇帝你就當哀家不在，這朝該怎麽開還是怎麽來吧。”賀素芷帶着些清冷的聲音的語調，從簾子後面清晰出來。

賀素芷開口後，李臻深深的看了簾後一眼，沒多說話，走上臺階端坐在了龍椅之上。

百官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太後臨朝了，再說有太後開了金口，紛紛開始上奏議事。

賀素芷在簾子後，聽着李臻熟稔的處理朝臣的奏報，心中滿意，嘴角也終于帶出了一絲笑。

她教導長大的孩子，雖然性子不若她想得那般溫和乖巧，但是在朝政方面的手段已經完全能夠把朝堂接過手去，她心中免不了有些欣慰與自豪。

朝會進行了一大半，賀素芷剛剛要松一口氣，就聽見有言官出列開口道。

“陛下，臣有本要奏。”

“準。”

随着李臻一聲淡漠的準後，賀素芷身子前伸，背下意識的挺直了。

她現在雖然不再日日參加朝會，但對朝政上面的事情，卻不是一無所知。這人是林決的同鄉，兩年前被提拔到禦史的位置，可以算是保皇黨這邊的一把尖刀。

“臣要彈劾兵部給事中王煥，不顧祖宗法度，在青樓楚館狎妓飲酒。行事嚣張跋扈，昨夜與人争搶花魁不成，仗着身份竟然公然把人殺了。還望陛下定要嚴懲此等目無法紀的狂徒。”

賀素芷微松了一口氣，雖然滿朝大臣都知王煥是仗得誰的勢，但好在言官不是直接彈劾趙延。那她就還有從中斡旋，不至于讓兩邊鬧得不可開交。

賀素芷就坐在李臻身後，李臻聽着簾後細微的聲響，臉上閃過一絲輕諷，心中像是堵上了一口氣，梗在他心頭難受的慌！

就這麽在意嗎？

“朕不知道朝中竟然還有這樣官威煊赫的大臣，區區一個給事中也敢如此大膽！”李臻站起身來，面上帶笑，可朝臣都知道這位少年天子是氣極了。

說起來，衆位朝臣還是第一次看到陛下喜怒于形的模樣。看來這位給事中是觸到天子的逆鱗了。

不過往常也沒見陛下如此厭惡官員狎妓，還是說王煥動了不該動的人？

衆人正在猜測，就聽見李臻沉着聲音吩咐。

“大理寺卿這件事就給你來辦，你給我好好查清楚，王煥背後到底是誰在撐腰，天子腳下也敢逞兇殺人！”

站在文臣一列的趙延，目光冷淡，一個早晨除了見太後來上朝時閃了閃，之後就一副不動如山的模樣。

明眼人聽了李臻的後半句話，也明白李臻這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這分明是要對付王煥後面的趙延。

“陛下，臣覺得此事交由大理寺不太妥當。王煥此案未決，還有諸多疑點，應由京兆府查探審理後再移交大理寺。”

說話的是與趙延關系親密的朝臣，他一開口，就引來諸多大臣應和。

這樣一來，兩方的人又吵了起來。

李臻坐在上首了，臉色非常難看。往日裏這些大臣都不敢如此嚣張，今日是覺得多了依仗嗎？

李臻神色變幻，想到賀素芷還坐在他身後，難堪、羞憤與怨恨在他心中交替出現。

賀素芷見朝堂上鬧得太不像樣，李臻的放在龍椅一側的手已經攥得發白，再放任下去，怕是以後兩邊就是不死不休的結局了。

“諸位愛卿先靜靜。”賀素芷出聲打斷了朝臣的争吵，她語氣溫和的對着李臻歉意道，“朝堂之上的事情我本不好對大臣置喙。只能仗着太後身份對皇帝你多說一句，京中命案由京兆府審理确實更符合法度。”

賀素芷還沒有說完，李臻的臉就黑了。

他沒想到賀素芷竟然偏心到如此程度，原本的羞惱變成了委屈，她一點都關心他了！

原本趙延靜立在文官之列的趙延，擡眼朝天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抿出一絲笑意。

他不畏懼小皇帝的刁難，卻喜歡賀素芷的維護。

聽着系統叮的一聲提醒趙延的好感度+1，漲到81後，賀素芷有些心驚膽戰了。

連忙把沒有說完的後半截話補全：“但是由大理寺查辦也不是沒有先例，也不算違例。”

原本的籌謀算計頓時被李臻跑到腦後，眉眼舒展了不少，只覺得賀素芷也不是全然不在意自己的。

趙延的嘴角抹平，收回視線，目光又恢複了無波的冷然。

“叮，攻略人物好感值-1，目前好感值80.”

賀素芷聽着提示音，吐出一口濁氣。

“不過還有一人，我覺得此案由他審理更加适合。”賀素芷看向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的刑部尚書，“蔣大人，你是不會辜負陛下對你的期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