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黑夜喘息(十一)

寺裏的和尚不含糊,見崔令令磨蹭着上了香又不急着走,心下了然。出聲問她需不需要幫忙備間齋房。崔令令有些不好意思,心思被人看破,讪笑着謝了小沙彌。

用過齋飯後,崔令令去竹林裏看了看,并無異常。竹林郁郁,帶着一股陰森之氣。風吹葉落,林間靜谧。

其實也是抱着撞運氣的想法,想來看看。畢竟那幾片竹葉和那個噩夢惹的她食不下咽不能安寝。也不是她崔令令想多管閑事,躲也躲不過去是吧!只能硬着頭皮往上沖了。

崔令令想好了,先來看看情況,晚上再來瞅瞅,帶上點兒防身的物件。她不信還真有什麽鬼怪。那都是假的,心虛之人才會信!萬一要是碰上厲害的……

萬一……沒有萬一!

三十六計,跑為上策。

昨日裏被譚學海那人渣欺負,帶的兩把匕首混亂中都不見了蹤影,興許,有一把還插在他腹部呢!崔令令這次學乖了。拿了攢了好久的幾兩銀子,同鋪子的老板死皮賴臉的磨了好久,受了好多白眼,按老板的說法是,以“棺材本的價”買下了一把軟劍,可以別在腰間的,方便攜帶。

又去煙柳巷的小鋪子裏買了些瓶瓶罐罐的玩意兒。煙柳巷不是風流之人的溫柔鄉,是專門做那些上不得臺面生意的。比方這買賣人口,地裏埋着的玩意兒,還有那些禁藥。都算在內。

裏面魚龍混雜,什麽都有。崔令令去的時候,被人跟蹤了好久,個個都提防着,還被人趁機揩了油。想想就惡心……

崔令令帶好了裝備,打算晚上去會一會那鬼東西。酒足飯飽後,就該睡睡覺了。養足精神,晚上才能好戰鬥對吧!

俗話說,防人之心不可無。崔令令睡覺前,把凳子放在門口,只有有人推門,凳子就會被撞倒。窗戶也是,全都插好。

前些日子寶華寺的臨邊,不斷出現死屍。都是些野物,貓狗狐之類的。只是這死相極慘,不忍直視。起初,還以為是被猛獸給咬了,不慎在意。

後來起早掃地的和尚發現,每日都能看見。委實有些怪異,若是猛獸,抓了野禽那也是成了腹中慘,怎麽會扔在那兒不管不顧。這寶華寺,又是佛家聖地,禁不得這般污穢。

寺裏主持懷疑這是人為惡作劇,便遣了小和尚去官府裏備案,讓人來幫忙看看。不想官府裏的那位,也是個想邀功的,把事情誇大了一輩又往上報了報。

這麽一鬧,事就鬧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卿不想管這檔子破事,覺得大材小用,辱了大理寺的威風,又不能敷衍,讓人看出來。便讓曾至去瞧瞧。

“我們怎麽查?也就一個敷衍罷。”曾至吃了齋飯攤在椅子上,摸了摸腹部,“唉,你還別說,吃慣了山珍海味,這清淡齋飯入口也是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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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擡起眼皮看了看一旁的譚真,若有所指,“就如同這嬌豔芬芳,看多了也膩。是不是啊?”

譚真無動于衷,拿了帕子慢悠悠的擦嘴,動作優雅的堪比姑娘。起身扯了扯衣擺,不看曾至,直接往外走,“我出去了!”

“喂,喂,你去哪啊你?喂!”

那人已經走遠了,拐進院門口消失不見。只剩下曾至一人,坐在那兒憤憤的碎碎念,“老子是讓你來查案的,誰他媽讓你去撩妹子?”

崔令令睡了一個好覺,沒有做夢,睡到自然醒,甚是難得。睜眼看,黑漆漆一片,也靜的很。

怕是已經入夜了。也該起來辦事了。崔令令想。

屋子的床榻,估計也是老古董了,動一下會發出響聲,而且被褥單薄,睡的恪人。崔令令鼻子塞,貌似是剛剛睡覺着了涼。一個噴嚏出來,自己都吓到了。

更吓人是,崔令令她聽見有人說話了。

“喲,睡醒了?”

漆黑的屋子裏,亮了一點燈星。崔令令的一個眨眼間,屋子裏就亮了,不是燈火通明,也算能視物吧。譚真側着身子坐在桌前,手裏端了一杯茶,啜了一口緩緩放下來。燭火在他的左手旁,亮的刺眼。晃的崔令令看不清他的面目,看哪兒都是一團黑光。

“你怎麽在這兒?”待崔令令的眼睛恢複過來,看清楚來人時,一顆心簡直要從心口蹦出來。移眼去看,門口的凳子在那兒,窗戶也是好的。

“怎麽,就你能在這兒,我就不能?”

呸。老子管你在不在這兒!關鍵這是我的房間!最起碼,現在是!

崔令令迅速起身下床,心中暗道,還好睡覺時懶了一會兒,沒有脫衣服。草,差點被他占了便宜。這人有病吧!

“你怎麽進來的?”崔令令皺了眉瞪她,一只手已經摸到了腰間。店鋪的老板教過她,軟劍的手柄處有一個機關,按一下再抽出來,是不會傷到自己的。

譚真終于動了,放下茶杯起身,朝她笑,“還能怎麽進來?走進來的啊!”

有病!

崔令令知道自己問不出什麽,也不想理他,提了燈盞,徑直從他身旁走過,挪了椅子開門,屋外是黑漆漆的夜。迎面一陣晚風,冷的陰森。

摸了摸懷裏帶着的東西,崔令令算是給自己一個安慰。也不管身後的人,大步流星走。下午時摸清楚了方位,晚上才不至于找不到地方。現在所處的是北,要向南去。出了院門口得左拐,穿過松樹林才到懸崖處,前邊就是竹林。

譚真絲毫沒有不被人搭理的尴尬勁兒,雙手背在身後,一副看好戲的模樣,跟在崔令令身後走的悠閑。

沒辦法,誰叫他腿長步子大呢!

崔令令不想理那有病之人,只是心裏膈應的很,越想越覺得堵的慌。拐進松樹林時,崔令令放慢了步子。譚真不知她心裏打着小算盤,只當她是夜黑害怕,心下一喜,加快了步子朝她走去,心裏還想着,能趁此機會來個英雄救美。

只是,她崔令令是何人?聽着身後的步子愈發接近,崔令令摸了摸胸口裏的瓶瓶罐罐,随手抽出一瓶,拔了瓶塞就往後揚。只聽他啊了一聲,便拔腿就跑。

敢尾随本姑娘,不給點顏色瞧瞧你還當我是病貓?

只是,這個想法只持續了一小會兒。崔令令咬牙切齒的耍狠勁兒在進了竹林就悉數消失了……

竹林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崔令令手裏的那盞孤燈搖搖晃晃,大有茍延殘喘之意。竹林陰氣重,再加之之前在此的所見,讓崔令令後背發涼。不禁有些後悔,應該讓譚真那混蛋跟過來啊,最起碼除了她還算有個活人啊!

燈光越來越弱,明明無風,卻一直搖晃閃爍,滲人的很。崔令令暗罵自己慫貨,忍不住去往來路看,竹林外還算有些月光,卻也只能看見茫茫山霧,在月色下格外顯得朦胧。

要不,出去吧?這種惡寒感是來自于這片竹林,離開了這地方就好了吧!再說,上一次是碰巧遇見怪事,這次來也只是求證,有沒有還指不定呢!退一步說,就算有,也不關她崔令令的事啊!她只是一個升鬥小民,又不是什麽救世主對吧!

越這麽想,崔令令就越害怕。心裏一邊勸自己趕緊走,另一邊兒又覺得自己真他媽慫貨!來的時候可不是這麽想的,白活了這麽多年!真慫!

在崔令令做思想掙紮間,手裏的孤燈跳了一下,熄了。四周陷入黑暗之中。

“嗷…嗷嗷……”燈媳之後,林間就傳來奇怪的聲音,像是狼叫,從遠處傳來,悠長響亮。在之後是飛禽撲騰撲騰閃動翅膀的聲音,挺多的。崔令令看不見,只能判斷這些。心裏愈發後悔,現在好了,想走也走不了,四周黑的,連方向都不清楚。

竹子生長雜亂無章,和尚憐惜萬物,不忍砍伐,任它生長。竹林裏的路,壓根沒有直彎,完全是哪兒的竹子少就從哪兒走。走的多了才顯出一條小道。

這下算是完了!

着急的時候,崔令令又聽見了那聲音。

一個女人,在哭。“別過來……別過來……”

崔令令想起來馬家的那位小姐,步搖女子,譚學遠的……意向夫人。

這次,不僅僅是那馬家小姐了,還有一個聲音,很低沉,說的很慢,像是臨死之人費了好大的氣力才從喉嚨眼兒裏發出來的聲音。

“你…要…去…哪?你…要去…哪…啊?”

崔令令聽的毛骨悚然,渾身發顫。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最後,像是在她耳旁說的一樣。她想跑,腿卻動不了,像是有人扯住她的腿不讓她走一般。

那聲音像是魔怔一般一遍一遍的在她耳邊響,一遍一遍的問。崔令令感覺頭腦發暈,手裏滅掉的燈也拿不住了,雙手捂住耳朵,閉了眼讓自己靜下來,不要去聽,不要聽……

“崔令令…你要去哪?要去哪啊…崔令令…你在哪?……你別走啊……”雜亂的聲音交織在耳旁,像是要鑽進腦袋裏一樣,撕裂般的疼痛,讓崔令令受不了。

一睜眼,放大的血肉模糊猙獰面孔就在她身前。

沒有皮囊,血管和肉□□裸的暴露在外,咧開嘴沖她笑,口內一片黑,什麽都沒有。

啊!

崔令令被突如其來的景象吓得驚慌失措,絲毫記不清自己帶來的什麽裝備武器。

就在此時,一只手摸上了她的腰部。

作者有話要說: 食言的作者沒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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