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多事之夏 (終)
在踏進門檻的那一刻, 崔令令突然猶豫了,有些害怕,門口裏面是黑漆漆的,像蟄伏着怪物一般,心裏是莫名的惴惴不安。
身後好像有人推了她一把,踉跄着往前蹿了一下。
立馬有小厮上前, 領着她們往裏走。這個店的構造有些奇怪, 正中間是個巨大的屏風, 什麽也沒有, 供了一個不認識的佛。左右兩邊是長廊,左拐又繞,層層環環。
那小厮走在前方, 回身恭恭敬敬的問她們,“貴客是天允還是地回呢?”
他這話問的莫名其妙, 曾茹蘭也不清楚, 她只是聽人說過, 到底還是頭一次來。
那小厮見她們愣住, 便同她們解釋,“天允便是以您所知的秘密來交換,而地回則是用您所持的貴物來交換。”說完, 看看她們幾個,笑了笑,“貴客想必是天允吧!請随我來。”
這小厮雖是個引路的,但崔令令覺得, 他的一言一行,完全沒有那種低聲下氣的感覺,甚至像是某位公子哥兒一般。崔令令擡頭看了看這個長廊,暗紅色的木制門窗,隐隐透露出深不可測的壓抑感。
那小厮把她們領着拐進一個房間裏,“貴客,這裏便是了。”
曾茹蘭行在最前邊,聞言朝他笑笑,擡腿走了進去。崔令令和譚雪顏就要跟上,卻被那小厮伸手淺淺攔住。“貴客,本閣易物是完全私密的,您幾位是在這邊。”
崔令令回頭同譚雪顏對視,兩個人皆是驚訝。這是要如何?只是,踏進了這個地方,也就身不由己,只能随他們去了。
那小厮一一把她們送進屋子裏,然後關好門。崔令令是最後一個進屋的,看着唐子歡她們一個個消失在長廊裏,她心裏感覺空蕩蕩的,雖然只是一個玩玩而已的交易,她卻覺得感慨萬千,有種前路漫漫,生死未蔔之感。
崔令令甩了甩頭,暗罵自己,果真是想多了。平了平呼吸,推開門進去。
屋子裏暗的很,白日裏還點了一盞燈。映入眼簾的,是一條長長的暗簾,暗簾之後隐約可見一個人端坐在那兒。
“貴客請坐。”那人在簾後開口,聽聲音,估摸着是個青年男子。
崔令令慢慢挪過去,坐下之後,發現的暗簾剛剛擋住了對方的身子,別說臉了,連手指頭都看不見。崔令令偏了偏頭,那人就開口了。
“貴客。本閣交易,是互相尊重的,既然是天允,那自然是要保持神秘感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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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也是。”崔令令想了想,确實,既然是秘密,自然是得隐私些才好。我看不見你,你也看不見我才安心。她立馬又想起來,“可是,我沒有秘密。”
“貴客說笑了,你有的。”
“我沒有!”崔令令反駁,反應快的讓她自己都驚訝。
對方似乎笑了,擡起手做了個動作,崔令令看不清,只聽他說,“貴客,是我們唐突了,桌上淡茶,解解渴吧!”
崔令令這才看見,桌子上她的右手邊放了一個青瓷杯,她猶豫了一下,端起來,裏面果真裝着淺綠色的茶,上面還飄着幾片茶葉。
她淺淺酌了一小口,匆匆放下,就要起身,“不好意思,我沒有秘密要同你交換,我也不需要你的任何東西。”
“客官稍安勿躁,本閣的交易宗旨是自願。怠慢貴客,可不是本閣的作風…”
崔令令聽見這次竟然換成了一個女人的聲音,也不知是錯覺還是怎麽,她只覺得頭有些痛,且沉的很,好似擡不起來一樣。莫不是……這茶水有問題?
這樣想着,就見對面的暗簾被人挑起。崔令令的頭太沉,終于忍不住倒在桌上,她擡眼去看,那人竟然是譚學海!
“令令,你怎麽會沒有秘密。”譚學海俯下身盯着他她,“你不是看見了嗎!那天晚上,你明明看見我了!這就是你的秘密呀!”
崔令令努力保持清醒,“沒有……我沒看見…”
“你看見了,你看見我了!在那個山腰上,你确實看見了!”
看見了,看見什麽了?崔令令使勁兒想,明明都随着大火一起泯滅了的,怎麽會想起來?那天晚上,她看見譚學海吃人了嗎?應該是錯覺吧!
她沒有看見!
“令令,崔令令!”
“她怎麽還不出來?”
“貴客莫急,稍等片刻。”
崔令令聽見有人吵鬧,鬧哄哄的,頭像是要炸了一般。耳旁有嗡嗡的耳鳴聲,呲的長音…最後,緩緩靜下來,歸于平靜。頭痛也舒緩了。
好似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崔令令才緩過來,從桌上騰的起身,手碰見了那半杯茶,惱羞成怒!她被人算計了?
崔令令猛的起身,掀起暗簾,對面端坐了一個女子,挽着頭發,擡頭微微一笑,“貴客可是休息好了?貴客的朋友好像在外面等着呢!”
她的這絲笑,在崔令令看來,就是□□裸的嘲諷。“你對我做了什麽!”
“貴客何出此言?”那女子微微偏頭看她。“貴客說無物可換,便在此休息了。為何突然這般問我?”這回竟然是一個老妪的聲音,帶着歲月的滄桑感,但又确确實實是從那女子口中發出的。
那女子起身,把暗簾放下來,“貴客壞了我們閣的規矩呢!”
正在此時,門突然被從外面撞開。唐子歡站在門口,一臉不悅,“崔令令,你還要多久?”
本來崔令令還想質問她為何會這般,喝了她的茶竟然就産生錯覺了,那剛剛的譚學海,是假的不成?只是,對話只能就此打住。
出門的時候,崔令令聽見那女子在暗簾後,似乎同她鞠了一躬,又換回初時那個男子的聲音,“貴客慢走。”
從暗室裏出來,眼睛不太适應強烈的日頭,此時正熱,無心逛街。幾個人去了對面的醉香樓,選了個靠窗的位置,點了一壺龍井。
唐子歡似乎有些不高興,譚雪顏則低頭冥思,曾茹蘭興致稍微較好,招呼小二過來點了幾個菜。
淺淺用了一下,席間一直無人說話,氣氛有些不正常。
臨走的時候,出了點兒小意外。她們幾個都穿着男裝,不想被人認了出來,趁機想調戲一番。對方是個肥頭大耳的漢子,言語猥瑣,甚至動手動腳。
她們幾人都是姑娘家,自然不敢硬來,況且她們又是扮的男子,若是事情鬧大,那就不好收拾了。許是那漢子料準了這點,更加有恃無恐。
竟然還公然非禮唐子歡,譚雪顏離唐子歡最近,伸手要去阻攔,又被那人擒住,從後面看,極像是左摟右抱。崔令令上前去拉譚雪顏,又被他制住。簡直就是一個連環套!
沒等曾茹蘭站出來,一顆炒豆從側面飛馳過來,正中那漢子的腦門。
“誰他媽敢打老子?”
崔令令回頭,一個身着玄衣的男子立在樓梯口,估計是正巧上樓,路見不平。他身後還有三四個人,衣着不凡。
那漢子沒了剛剛的嚣張氣焰,但仍然撐着張肥臉叫嚣,“別他媽多管閑事,小心老子…”
話未說完,又聽幾聲痛叫。伴随着的是豆子落地的清脆響聲。那幾顆豆子皆打在那漢子的手腕處,粒粒正中,力度不輕。
崔令令她們幾個被大漢放開,趕緊退回去,與那大漢隔出距離。只是那大漢現在已然顧不上他們了。氣勢洶洶的要去同那玄衣男子幹上一架。
沒等他走到人身前來,就被那玄衣男子身後的随從處理掉。
那人走到她們身前,連道謝的機會都不給她們,只是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們,讓崔令令毛骨悚然,最後視線落回譚雪顏身上,“你,就是譚家…老三吧!”
笑了笑,也不需要她們回答,然後轉身往三樓去了。
醉香樓的三樓,都是包間,用來招待貴中之貴客人。這玄衣男子的身份,崔令令不知,她回頭去看譚雪顏,她盯着地面出神,看不出喜怒。
這一趟出行,不算愉快。
在曾府換了女裝,幾人才回譚府。譚雪顏似乎心裏有事,連話都未曾說,恍恍跟着丫鬟回了院子裏。唐子歡和崔令令面面相觑,現在只剩下她們倆了,先前憋了一肚子的話,總算是能吐出來。
崔令令又想起之前在那兒陰沉的屋子裏發生的怪事,明明那時候就是看見了譚學海,難不成,這個還會看錯不成!出現誰不好,偏偏是譚學海!
譚學海,譚學海!他就是崔令令秘密的所在。明明是他的秘密,為什麽心虛害怕的會是自己?
唐子歡撂了繡鞋往涼榻上躺,煩躁的外衫脫了扔在一旁,“氣死我了,我才不信那什麽破秘密,還真有那麽玄乎不成?佛祖都不敢這麽說!”
崔令令早就等着這話,她知道,唐子歡要是不想說的,任憑她如何問都是問不出來的。而那蓬萊閣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也只能從她嘴裏知道了!現在,她要做的,就是很好的配合她!
“又怎麽了大小姐?”崔令令脫了鞋上榻,裝作不在乎的樣子整理衣衫。
“還能怎麽!全都是騙子!”
“誰騙了你?”崔令令盯着她。
唐子歡滿臉不悅,從榻上一躍而起。“還說什麽以物換物,簡直是破規矩,我要換的東西,他怎麽沒有?”
她停了停,糾結一陣兒,還是忍不住,“我要用我的秘密和他換,他聽了我的秘密卻不說我想要的。我拿了東西出來,他卻拿不出來,什麽破蓬萊!本小姐再也不想去了!”
她這話沒頭沒尾,崔令令聽的雲裏霧裏,“你說誰?你在那屋子裏看見誰了?”
“和尚啊!”唐子歡瞥她一眼,“你又看見誰了,死活賴裏面不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感覺,我成功的把我為數不多的讀者給作沒了……(⊙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