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爺要見阮扒皮

阮盡歡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帶回去的時候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下,然後才炸開。

于羨狠狠一皺眉,眼裏殺機閃過。

“他們那邊多少人?”雁流水問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這個時候的雁流水格外沉穩,一點也不慌張,似乎這種即将去滅別人一個寨子的事情很是正常,他已經做過了無數一般。這些在雁流水看來,都只是一些小得不能再小的場面。

“六七十人,應該全都出來了,不過他們都是響馬賊,我們的人可能……”阮盡歡自然知道馬賊與山賊的區別,山賊貪財不愛殺人,可是馬賊不僅奪財還愛殺人,響馬賊就是其中最血腥的。財神寨這邊的人手,自然是很難與他們相比的。

“今夜,月亮爬上寨門的時候,還要勞煩薛二當家還有于五當家跟我走一趟。”雁流水已經有了決斷,未免夜長夢多,必須快刀斬亂麻,絕對不能拖久了。況且……他已經不剩多少時間了。

薛忘音跟于羨都點了點頭。

雁流水不再說話,便回了自己的房間,他知道自己後面有人在跟着,可是卻不肯放慢腳步等身後那人。

就在他走進了門回身要關門時阮盡歡的手立刻扒住了門不讓他關上。

這一段路顯然走得很費力,阮盡歡額前的發都被汗水潤濕了,不停地喘息着,他既不理解,也很憤怒,甚至還帶着那麽一點失望,“為什麽不讓我幫忙?!”

“你能幹什麽?”雁流水實在關不上門,索性放了手,就站在門口,平靜的目光看着阮盡歡。

“我能讓他們整個寨子頃刻之間——”

“然後呢?”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雁流水想起很久之前的那些事,盡管那時候他還不認得阮盡歡,“你的那些手段,未必就是最好的。”

固執!他竟然從未發現雁流水如此固執!

“你一味要抓住以前的事情不放嗎?”這個時候的阮盡歡就像是擇人而噬的野獸,下一秒就要向雁流水撲過去一般。

“二十萬人的性命,原來阮大先生已經放下了麽?”雁流水忽然諷刺地笑了。

阮盡歡渾身的力氣都被雁流水這一句話抽幹了,他就像是一棵冬天的枯樹一樣死寂,僵硬地看着雁流水關上了門。

他被關在門外。

“我沒有……”

他第一次說出了自己埋在心底四年的話,只是那三個字——我沒有!

一旦開口,有的東西就不能再收回,阮盡歡朝着擋着他的這扇門,朝着這間安靜簡陋的屋子,朝着屋子裏面固執專斷的雁流水,吼出了他之前一直不敢說的話——“我沒有!”

他不是罪魁禍首,那些事情他根本不知道……

阮盡歡看着那扇緊閉的門,笑一下忽然就落了淚。

晚上月亮挂上寨門的時候,雁流水他們便去了隔壁蓮花峰。

阮盡歡坐在飛來石上,擡頭看着那月亮。喊殺聲隐隐從蓮花峰那邊傳過來,他卻顯得一點也不關心。月又要爬上中天,他還是坐着,直到有腳步聲從他身後傳來。

“阮四當家,蓮花寨那邊好像出了點小麻煩,他們寨有個小子鬧着說要見你。”一個山賊走過來通報。

阮盡歡有些木然地點了點頭,手裏還轉着幾個黑漆漆的圓球,雁流水說他這些東西沒用麽……他學了半輩子的東西,到頭來在雁流水的眼中也不過如此……

其實他知道的,不是東西沒用,而是雁流水恨他。

一路向蓮花峰走去,阮盡歡已經很久沒有夜晚走在山路上的經歷。

很久以前,他剛剛上山來的時候,總是迷路迷路一直到夜裏,那個時候他就一個人在夜裏走,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會走到哪裏,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看到什麽,他那個時候對周圍的黑暗既抱有恐懼,又感到安心。直到雁流水或者薛忘音找到他,然後把他帶回去。

雁流水一般讓他自己走回去,他不會等他,腳步是很快的,阮盡歡總是要盡了全力才能跟上他;可是薛忘音不一樣,薛忘音是個好人,他是一個真正的心腸軟的家夥,在雁流水面前阮盡歡是決不敢放肆的,可是若是薛忘音找到他,他就會讓薛忘音背他回去,他累了,就在薛忘音的背上睡着,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往往發現自己在自己的被窩裏,偶爾有幾次例外,那便是月圓的晚上,薛忘音要去看看陰風十嶺的風景,其實他最愛去的地方不是明月峽,他最愛的是東邊的吞日潭,明月峽——是雁流水最喜歡的地方。

可是自從地圖出來之後,阮盡歡就不喜歡亂跑了,一是因為什麽都清楚了,就像是一個求索了很久的人突然找到了答案,就再也不想去思考這個曾經讓他很痛苦的問題,二是因為有些放下了,甚至說是心灰意冷,只有他知道自己為什麽不停地亂走亂撞……

阮盡歡擡頭看着那邊燈火通明的蓮花寨,那裏已經完全安靜了下來,就像是山裏普普通通平常的小村寨。只是阮盡歡走近的時候,那一股撲鼻而來的血腥味兒暴露了此地幾刻之前的驚心動魄。

“別說那些有的沒的!這大胡子就在我這兒,只要你們讓我看到阮盡歡,我就把他交給你們,要殺要剮随你們便,本來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只會壞事!”那是一個少年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陰冷。

阮盡歡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想來這就是他們所說的“麻煩”了。

所有人都給他讓開一條路,于羨的衣服上沾着鮮血,雁流水今日反常地穿着黑衣,也許是因為就算灑上鮮血也看不出來吧?只有薛忘音,真正地幹幹淨淨,身上一點血腥痕跡也看不到——阮盡歡知道,就算是殺人,薛忘音也是很潔癖的。

“小子,這就是我們財神寨的四當家。你現在見了他,總該要交人了吧?”

“你就是阮盡歡?”那少年穿着粗衣短褐,袖子還燒出了一個洞,臉上髒兮兮地,似乎很是狼狽,應當是在之前的沖突裏吃了不小的虧,只是他的那一雙眼睛格外明亮,尤其是在聽到財神寨的山賊介紹了阮盡歡之後。

這就是傳說中的大先生?盧千裏有些失望。

眼前的這個阮盡歡,既沒有傳說中的三頭六臂,也沒有傳說中的噴火大口,更沒有傳說中的雷電繞身,甚至仔細看下來還有些其貌不揚,眼睛大,眼黑眼白分明,皮膚顏色也不健康,那頭發看上去也不是太好,身材也不魁梧,渾身上下既沒有文人雅士風範,也沒有隐士高人的莫測,橫看豎看都只是一個窮山賊,上看下看也不過一只小白臉。

他是不是來錯這一趟了?夏恒昭那家夥把阮盡歡說得神乎其神,還說這家夥唱功身段兒一流,就這模樣還不如随便哪個戲臺子上找的青衣花旦,這不是坑爹呢嗎?

唉,外貌是不能期待了,且看看夏恒昭說的其他話是不是真的吧。如果有假的話……嘿嘿,反正他的主子可不是夏恒昭,在主子面前,夏恒昭再牛掰還不是只有乖乖俯首帖耳的命?

阮盡歡自然感覺到了這少年那十分不客氣的打量的目光,剛剛開始的時候還帶着一點熱切,可是越看那眼神就越鄙夷。一時之間,阮盡歡還真是被這個家夥給逗樂了,他心思一轉,也準備耍耍這小子,便答道:“我不是阮盡歡,他們找錯人了。剛剛我看到阮四當家還在懸崖上挂着蕩秋千呢!”

……衆人瀑布汗,阮四當家這是吃多了傳說中的腦殘片了嗎?

盧千裏顯然也被這個回答雷到了,他再次凝神打量阮盡歡,口中卻問道:“你們阮四當家還蕩秋千?懸崖上怎麽蕩秋千?”

“拿根繩子一頭用活扣子打個圈套在脖子上,繩子另一頭系到懸崖上的樹上,然後跳下去,不蕩也得蕩。”阮盡歡輕描淡寫地說着。

這般胡扯的話說來這家夥眼皮子也不眨一下,饒是衆山賊早就見慣了阮盡歡的無良,可是這樣的“蕩秋千”還真是新穎啊!話說,阮四當家這說的是自己吧?

衆山賊都被吓住,那少年自然也是給阮盡歡唬得一愣一愣的,“挂在脖子上蕩秋千不會死人嗎?”

“不會的,財神寨的阮四當家是銅脖子。”阮盡歡依舊一本正經。

身後的山賊們個個一臉的石化表情。

阮扒皮,你怎麽可以欺負人家一個純潔的少年……少年心智未成熟,你這樣忽悠人家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山賊們雖然才經過了一場血戰,可是轉眼之間就開始同情這個剛剛還嚣張得要死讓他們直欲剁之而後快的家夥了……

空氣裏飄蕩着濃重的血腥味兒,可是周圍見不到一具屍體,估計是在他來之前他們已經刻意清掃過了,就連現場殘留的血跡都很少。

“銅脖子……”這倒是跟夏恒昭描述的怪物阮盡歡有些相像了,盧千裏捏着自己的下巴,坐在臺階上,背後一個人被五花大綁丢着丢在地上。“那你把他叫來。”

“真不好意思,他說他很忙,沒工夫理會一只弱智的小鬼頭。”阮盡歡微笑搖頭。

那盧千裏聞言大怒,他最恨的就是別人說他“小鬼頭”。他忽然之間彎起唇角,很孩童天真一般地笑了一下,“既然阮盡歡不來,那你們這裏的人就都只有死路一條了。”

作者有話要說:掩面,扯了一章還沒說到正題。阮扒皮的身份肯定是會扒的= =莫急。莫急啊……老衲說話從來不算話——除了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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