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再會
顧尚今天這番話應當是憋了許久,也可能是他工作壓力太大了,以至于對我傾訴了這些。
我不是第一次當對方的樹洞,同之前一樣,我一如既往地全盤接受,最後還不忘觀察異樣。
說是這麽說,事實上晚上回去後,顧尚壓根沒再提這事。
我也沒打算主動問,省得碰到對方的逆鱗。老實說,雖然我總抱怨這人脾性不定,但顧尚各方面條件都是不錯的。
如果他不是彎的,如果他沒那麽癡情,大概候補對象的名單都能印一本冊子了。
顧尚今天這些話離不開許霄墨三字,可見老板對他的白月光是有多念念不忘了。
哪怕白月光對他是不屑一顧的。
我突然就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我也經歷過暗戀,但比顧尚好一點的是,我看開走了出來,顧尚卻還在泥沼裏掙紮。
思及此處,我嘆了口氣。
“怎麽唉聲嘆氣的?”
我回頭看去,發現顧尚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廚房門口。
“上班太累了。” 我回道。
顧尚哦了一聲,打開冰箱拿了瓶酸奶,走到門前又道:“晚飯別忘了多做些胡蘿蔔。”
我:“……”
他沒聽見我說我上班很累嗎?
飯桌上,顧尚津津有味地吃着胡蘿蔔,像之前那樣,不忘一筷子一筷子地往我碗裏夾。
我看着那細長通紅的玩意,陷入了沉思。
剛住進來時我還沒發現金主是個癡情種,那會想着是男人愛吃,哪怕自己讨厭也忍着了,畢竟是對方夾給自己的。
後來發現白月光的存在後的第一頓飯,我第一次沒炒胡蘿蔔。
顧尚發現後臉色不出所料地沉了沉,他問我:能不能再炒個胡蘿蔔。
我故作驚訝地說你靠胡蘿蔔續命啊。
男人卻沒像以往那樣,對我的玩笑有反應。他語氣有些冷,堅持道:你去。
也是那一瞬間,我心灰意冷,不再抱期待了。
我在誇白月光那一頁紙上寫:你皮膚那麽好,是不是因為你吃胡蘿蔔啊。
而後我想了想,又酸溜溜地加了一句:你知道嗎,他為了你,天天都吃胡蘿蔔。
“再不吃飯要涼了。” 顧尚伸出筷子,在我碗邊敲了敲。
我點點頭,埋頭專心吃起了飯。一大口一大口地咽,似乎是想用它填住什麽東西。
……
……
這幾日過得平淡無奇,不止是顧尚恢複如常,就連許霄墨也是再也沒出現了。雖說是我單方面地避免了和他接觸,但我以為,至少我倆會有個“告別儀式”啥的,就算沒有,那對方應當會來過問幾句吧?
然而都沒有。
我把書遞給李行之後,我不安地等了幾天,可對方并沒有什麽動靜。既沒有來找我,也沒有再出現在電梯間。
之前還覺得許霄墨對自己很在意,自己對他也有過好感,現在看來只是我的一個臆想罷了。
我想起男人規規矩矩挂在手機上的狐貍,心中難免有些不忿。
原本以為解決了一件事的我,反而變得更糾結了。
一眨眼,時間一下到了年底。寒冬到來,氣溫比先前更冷了,換季的時候,我不出意外地,又流起了鼻涕。
顧尚周末說帶我去醫院看看,沒準是鼻炎。我說就算是,那也治不好的。
最終我倆還是沒去,因為我們還沒到醫院,顧尚就被一通電話叫走了。
那會顧尚在開車,我坐在副駕駛幫他按通了電話。電話內容直接就被外放了出來。
那頭說着合同的字樣,然後我聽到了許總兩個字,再然後,聲音全然消失了。
我愣了愣,之後又聽見顧尚的說話聲,才發現電話是被切回了藍牙耳機的模式。
再之後,顧尚把我送回公寓,急急忙忙地開車離開了。
我心想,他知道許宵墨也在這了啊。
那晚顧尚沒回家,也沒提前告知。我等了一會,把飯菜收回冰箱後便回房睡覺了。
我沒問顧尚,顧尚也沒提。我想起那時我倆的對話,他說他會放手一搏。
我想,這其中可能也包括追求他的愛情吧。
……
我感冒一直沒好,好在同事們并無怨言,還在我桌上堆了一盒盒的藥。我心存感激,左思右想還是戴了個口罩。
有時我還是會下樓透透氣,順帶擤個鼻涕。每次站在電梯間,我都會想起那日在公司遇見許霄墨的情形。
和後桌的同事聊天時,我佯作不經意地提過許霄墨的名字。
同組的妹子和我混得熟,講話也比較放的開。
聽見我詢問許霄墨的時候,她眼裏出現兩道精光,“你說的是許總吧?不過我也只在年會上見過他一次,那顏值真是絕了,精致得跟個日本瓷人似的……”
随後她想起什麽似地停住了,她認真看了我一眼,說:“不過你也很好看啦,也是很精致的臉。”
我下意識把口罩往上邊拉了拉,生怕對方說出什麽你倆很像之類的話來。
不過妹子只是擔心我聽得泛酸罷了。
“你們男的是不是不喜歡聽我們誇別的男的帥啊強啊之類的啊?” 同事認真地問我。
我有些哭笑不得,搖搖頭道:“沒有的事。”
“那就好,” 同事繼續道,“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麽突然問起許總來了?”
“啊?” 我頓了頓,随口打哈哈道,“之前不是沒見過總裁長什麽樣嗎?還以為是那種很死板的老頭子,哈哈……”
同事聽完,卻沒跟着我笑,而是沖我擠眉弄眼。
我發現她看着我後邊,心裏一慌,別是經理來了吧。
不幸中的萬幸,來人并不是經理,卻是許久未見的李行。
李行就站在我椅子邊上,也不知聽沒聽見,不對,應該說也不知聽見多少……
李行臉上的表情有點怪,他抿着嘴,有一種似笑非笑的感覺。
同事打了聲招呼,李行點點頭,随即又把目光投向我。
他說:“淩靜川,老板找你有事。”
我懵了,“誰?”
“我老板。” 李行一臉無奈地說,“許總。”
我心想,廢話,我當然知道了。
我顧不上回應同事一臉驚奇的目光,畢竟我也驚疑不定的。
許霄墨找我做什麽?
不會只是唠嗑吧?
不是吧?
莫非他真的對我有意思?
我大腦已是一團漿糊,連李行說了什麽都沒聽清,直至李行一掌拍向我的後背。
“靜川!” 他見我回神,松了口氣,“我還以為你夢游呢。”
我對他勉強笑了下,夢游倒不至于,快神志不清了倒是真的。
我以為被許霄墨叫上去已經是今日最恐了,沒想到等電梯那會還發生了一段插曲。
我遇到了前同事,準确來說是我前上司。
電梯在中途停了下來,停在了二十六,我看見這數字,心裏一慌,但随即也安慰自己,沒那麽巧的。
下一秒看清進來的人後,并且在發現那人是之前熟的不能再熟的人後,我徹底心涼了。
畢竟是管人事部的,之前又在他部門惹了事。哪怕我臉上挂着個口罩,對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我,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我,“淩靜川?你怎麽在這?”
李行有些疑惑地看向我們,那經理注意到李行,同他打了聲招呼後解釋道:“他之前在我部門工作。”
李行點了點頭,沒多問。
那經理又把目光投回我身上,我低下頭,不是很想擡頭看他。
經理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面無表情的時候便很嚴肅,皺起眉來更甚。工作那陣,我最怕的便是那道嚴厲中又帶着鄙夷的目光。
可看不到,不代表聽不到,我聽見對方的聲音:“你現在又在這裏上班了?”
我說是。
“所以你們現在是?”他又問。
李行替我回答了,“老板找他。”
對方聽完後,語氣一下變得有些不悅,“鬧這麽大?”
“你不會又惹什麽事了吧?這次都影響到整個公司了?”
我頓了頓,還沒想好怎麽回答,電梯便到了,對方也并未等我回應,中規中矩同李行打了個招呼後便先一步離開了電梯。
見那人走遠,我徹底放松了下來,伸手揉了下脖子。李行一直盯着我,臉上寫着擔憂二字。我見狀有些忍俊不禁,說:“沒事,就是以前上班不認真。”
他哦了一聲,又随口道:“原來你以前就在這上班啊?”
我點點頭,算是默認了。
比起去糾結之前的人和事,我現在更糾結的是許宵墨。我猜不透他想做什麽,叫我上來又是為何。
李行帶我穿過一條走廊,而後在一扇門前停住了。他說:“你自己推門進去吧,我還要回去工作。”
我盯着眼前看上去很厚重的雙扇門,腦內不合時宜地想起網上看到的那些霸道總裁的戲碼。總裁把女主喊上辦公室,就很像現在這般情境。
我不禁咽了下口水,“李行,你陪我進去吧……”
“我還得上班。”李行糾結道,而後放低了聲音,“我不是很想看老板那張臉。”
“你是不知道,我老板他在公司的樣子,那張臉就很像那什麽……”
“死人臉?”我脫口道。
李行拍拍我肩,“這是你自己說的啊。”
我:“……”
最後李行還是很道義地陪我進去了。我跟着他走進去,發現這兒不像我想象中的裝潢華麗,反之有些太過簡單了。房間裏除了黑便是白,毫無生氣,徒增一股生人勿擾的氣息。
特別是桌後那個一身黑西服的男人。
許宵墨面無表情地靠在椅子上,正盯着手機,那張平日看上去就很冷漠的臉此刻更是眉頭緊皺,明顯一副心情不佳的模樣。
我聽見李行輕輕嘶了一聲,然後開口道:“老板,我把人叫上來了。”
那小心翼翼的語氣,仿佛我們面對的不是上司,而是某黑社會頭子。半晌,黑社會頭子才放下手機,施舍般地擡眼朝我們看來。
時隔多日未見,許宵墨還是記憶中的那副模樣,挂着張七情斷絕的冷臉,穿着一身嚴肅的西裝,手上的電話依舊挂着那個突兀顯眼的狐貍。
對方居然還挂着這玩意……
我看見那個狐貍,一下失了神,連李行什麽時候離開都沒發現。等我回神,眼前的許宵墨已打起了電話。
他一邊聽着電話,一邊對我招了招手。我不解地走過去,看到男人做了個口型,示意我先坐。
于是我戰戰兢兢地坐在一邊的沙發上,等着許宵墨将電話講完。我沒帶電話上樓,只得百般無聊地數起牆上的挂鐘來。
半小時過去了,就在我覺得我再坐下去都快發芽了的時候,許宵墨總算挂了電話。我聽見對方說了聲再見,心中一喜地朝他看去。
對方應該也是才想起我,剛擡頭便同我對了眼,他看着我,皺了皺眉:“你在高興什麽?”
我心想有那麽明顯嗎,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我聽見椅子被拉開的聲音,擡眼發現男人已經走到我身邊了。他在我身旁坐下,順帶遞給我一杯水。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和他的臉一般白,很難不注意到對方無名指上那枚銀色的戒指。
我心裏一驚,幾天沒見,這人都結婚了?
等等,難不成許宵墨是直的?
我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回事,之前還以為這人對我有意思,後來又覺得對方的條件怎麽會看得上自己。然而今天看到戒指,我才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想太多。
還有,許宵墨結婚了的話,那顧尚怎麽辦?金主每天吃胡蘿蔔吃得都快成精了,看樣子是不知情的。
“怎麽了?”對方見我半天沒動靜,出聲詢問,“怎麽不說話?”
我接過杯子,看了眼那個戒指,又看眼許宵墨,“你結婚了?”
許宵墨眉頭一皺,“你在說什麽?”
我猶豫片刻,“你那個不是婚戒嗎……”
許宵墨聽後,臉上竟是難得出現了一絲怔忡。
難道不是嗎?我見狀更加不解了。
片刻,許宵墨輕輕搖了搖頭,“不是婚戒。”
他摸了摸手上的戒指,而後又想起什麽似地問:“你想看一眼嗎?”
對方語氣有些古怪,我想起有些人不高興時愛說反話的習慣。許宵墨應當是覺得我這問題太過冒犯,才陰恻恻地問出這句話的吧?
于是我不假思索地表示不用了。
哪知對方的臉色以可見的速度差了下來。但也就那麽一刻,之後男人的眉頭又舒緩開了,恢複了那張無波無瀾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