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逃避

許霄墨話音落下後,房間裏久久無聲。

我一時沒能消化過來,哪怕聽清了,也有些聽不懂。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的那樣。

許霄墨似乎壓根就沒想要我回答,靜了半晌後,他突兀地問:“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我有些懵圈,“啊?”

他說:“你晚上應該沒吃多少,現在要吃點什麽嗎?”

就在這時,肚子合時宜地咕嚕了一聲。

于是我尴尬地點點頭,“你告訴我廚房在哪吧……”

男人家裏的裝修是偏簡約風的,除了灰便是白,雖說極具現代美感,但也會給人冷冰冰的感覺。

就和它的主人一樣。

許霄墨打開廚房的燈,從冰箱取出了一紮面條。我正想撸高袖子煮面,卻見對方竟然套起了圍裙。

好在那圍裙是黑色而不是花色,不然那對我的視覺沖擊會更大。

我驚了驚,“你會做飯?”

男人瞥我一眼,覺得這問題有些可笑似的。他沒接話,而是說:“幫我系一下。”

我依言照做,等看到對方手法熟練地打雞蛋,燒水下面後,更是訝異得不行。

原以為他們這些大少爺,向來都是不會自己動手的。就比如顧尚,衣服不洗飯也不做,至于讓他搞衛生,那更是天方夜譚。

想到顧尚,我剛恢複的心情又變得有些沉重了。

許霄墨一看便是那種常常下廚的人,而且還是大神級別的。沒一會他便煮好了面條。

面上放了一個窩蛋,上頭撒了些細短的蔥花,看上去十分精致可口,讓人食欲大增。

我本來就餓着肚子,一聞到那香噴噴的味道,不禁咽了下口水。

“你不吃嗎?”動筷前,我發現男人并未端出第二碗面來。

他搖搖頭,在我對面的位置坐下了。

我不喜歡被盯着吃飯,但此刻餓得慌,加上今晚的經歷太荒謬,我沒多在意便吃完了面條。

“我洗碗吧!”見男人伸手,我忙擋了下,“你洗太累了。”

他挑了挑眉,“有洗碗機。”

我:“……”

哦。

許霄墨不知是體貼還是怎的,對我先前的失态沒有任何表示。

我松了口氣,由着他将我帶回了二樓的客房。

“被子枕頭都是新的,有事就上三樓找我。”他對我說。

我說知道了。

男人沒說什麽,轉身打算離開時我又喊住了他。

“許霄墨,”我猶豫了一下,“謝了。”

他看了我半晌,随後他點點頭,一言不發地替我關了門。

我倒在陌生而柔軟的床上,卻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反倒是愈發的焦慮。

我不知道自己在焦慮什麽,或許是因為顧尚的犯渾,或許是許霄墨的态度……

但最多的大概還是對之後的不安。

變故來得快,未知也愈發地多。

哪怕我一如既往地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了,抛之腦後就行了。可大腦裏還是一次次地浮現出許多場景。

有我媽的,有我爸和我哥的,有我奶奶的,還有顧尚的……

在飯桌那會的我是憤怒的,現在冷靜下來,才發現比憤怒更多的是絕望。

鋪天蓋地的絕望,壓得我有些難受。

我不知翻了幾個身閉了幾次眼。我從這個枕頭翻到另一個,再從另一個翻回來,翻來覆去後死活睡不着。

最後我摸到床頭燈,将它打開了。暖黃色的一下占據了黑暗。

我沒找到自己的手機,想了想覺得大概是被我忘在一樓了。于是我下了床,打算找一找。

我輕手輕腳地往樓梯那走,剛往下走沒幾步,便聽見三樓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随後許霄墨出現在了樓梯口。

“你怎麽還沒睡?”我下意識問他。

他不答反問:“你要去哪?”

我老實告訴他自己是想去拿手機。

許霄墨挑了挑眉,然後他讓我回房。

“你手機在我那,你先回房吧。”

我只好重新躺回了床上。

許霄墨過了很久才進來,還輕輕帶上了門。我看着他反手關門的動作,不知為何有些緊張。

他要幹嘛。我有些忐忑地想。

緊接着男人坐到了我床邊,手放上我的被子。

我盯着那只骨節分明的手,思緒萬千,腦補不停。

想着想着,我臉微微發燙了。

這也不怪我,誰叫這人剛剛說了那種意義不明的話。

“睡不着?”男人驀然開口。

我半天才回神,“啊?有點吧。”

他看着我不出聲。

我只好說:“好吧,我睡不着。”

其實我有點怕男人問我為什麽睡不着,那會令我為難。但他沒有,他聽完後只點了點頭,然後抛下一句等我一下,起身出去了。

幾分鐘後,許霄墨回來了,一手拿着個玻璃杯,一手拿着本書。

那個藍色的封面十分熟悉,是那本法語的小王子。

我乖乖喝完他遞給我的水,道謝後發現男人翻開了書。

他問:“我給你念幾段?”

我說好。

随即我想,對方不會要給我念法語吧?

不過這方法或許真的有用,因為我聽不懂。就跟以前物理課那樣,越聽越犯困。

但男人念的中文,還念得頗為認真。

他沒有從頭開始讀,而是選了小王子遇見狐貍那章。我理解,畢竟男人說過那是最喜歡的章節。

我後來也是看了這書的,沒記錯的話,它每一章節都十分簡短,可男人單單一章節,卻讀了快半小時。

可能不能算讀了,該稱作“講”了。

我記憶不深也聽出男人加了許多內容,例如狐貍在等小王子時,那種焦慮不安的心情,以及在田裏打發時間的模樣……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終于講到了狐貍同小王子分別那部分,我半阖着眼,居然真的生出了一絲困意。

“小王子對狐貍道別,他惦記着玫瑰。狐貍很傷心,因為它第一次被馴服,第一次遇到了朋友,可對方告訴他,自己要離開了。”

“狐貍曾告訴他:‘愛一個人,就要對他負有責任。這是“馴養”關系的切實保障,也是人與人交往的本質所在’。”

“小王子同狐貍留下一個約定後便走了。狐貍一直等,一直等,可對方再也沒回來……”

我忍不住打斷道:“我記得書上不是這樣的。”

“書上沒寫狐貍之後的事情了。”

他語氣淡淡道:“按故事發展後來的确會這樣。”

“可是小王子走得很幹脆,并沒有和狐貍約定過什麽……”我有些困,但神智還在,左思右想都沒想起書中有這一幕。

許霄墨頓了頓,才說:“在他看來的确沒有約定過,可是在狐貍看來不是這樣的。”

“為什麽?”我想不出所以然。

他靜靜地看了我好一會,才慢騰騰地說:

“你知道的。”

我顧不上再和他争辯,困意如潮水般襲來,沒多久我便合上了眼。

第二天早上我被窗外的鳥鳴喚醒了。許霄墨不知什麽時候離開的,昨晚發生宛如一場夢。

可當我瞥見床頭櫃上的杯子後,我才意識到那不是夢。

我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也想不起來日期,我一邊呆滞地刷着牙,一邊放空自己。

如果不是環境陌生,有一瞬我還以為自己穿越回了過去,回到剛住進顧尚公寓時的那會。

我在樓梯前猶豫了很久,直到聽見樓下傳來紙張的沙沙聲,我才如夢初醒般地下了樓。

許霄墨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男人穿着墨黑色的毛衣,這襯得他皮膚更白了。眼角那顆黑色的痣,以及那道藏在頭發後若隐若現的疤,都變得更顯眼。

他看見我,便放下了手中的報紙,“醒了?要吃點什麽嗎?”

我搖搖頭,走到他身旁坐下。

挂鐘的嗒嗒聲,外邊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隐約聽到的車喇叭聲,在這片寂靜中放大了許多。

他陪我沉默了一會,然後問:“怎麽了?”

“我還以為我昨天會睡不着。”我對他說,“居然真的睡着了。”

還睡得挺不錯的。

他平靜地說:“因為我在水裏溶了十幾粒安眠藥。”

我被口水嗆了下。

他看着不停咳嗽的我,說:“騙你的,那水要是泡了藥,你早就喝出來了。”

随即他又說:“而且那東西對身體不好,我不會讓你吃的。”

我心底湧起一絲暖意,而後我糾結了一會,試探性地開口問:“許霄墨,我能不能在你這多住幾天,錢的話……”

許霄墨打斷我:“我不缺那點錢。”

我一想,也是哈。

“住可以。”許霄墨問,“但顧尚那你打算怎麽辦?”

我聽見那兩個字,當即心頭一震。事實上,一直逃避的确解決不了問題,我該找顧尚做個了結。

道理我都懂,只是不敢。

我嘆了口氣,“這幾天我會去找他談一下的……”

“你要是不想去,我可以替你去。”許霄墨突然道。

男人的聲音仿佛有安撫人心的力量,至少現在它的的确确讓我安心了不少。

“沒關系,”我對他說,“我自己可以的。”

許霄墨把手機還給我,沒再說什麽。

直到第三天晚上,我才鼓起勇氣開了機。不出所料,開機後界面堆滿了一條條未接電話的提醒。

奇怪的是,顧尚并沒有發信息,而是選擇不停地撥打電話,還是一個關着機的電話。

我不願再深想,冷靜下來後我回撥了電話。

那邊接得很快,“淩靜川?”

男人的聲音似乎有些啞,但很激動。

明明只是三天沒聽見這人的聲音,卻給我一種已過了三年的感覺。

我閉了閉眼,又深吸了口氣,最後開口道:

“顧尚,我想和你談談。”

“這次你能和我談談了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