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發燒
許霄墨說完那兩個字後,便沒了下句。他像是篤定我會聽他的,把手搭在方向盤上,好整以暇地等着我。
我站在原地沒有動,甚至不太敢直視他。
直到有門衛走近,提醒我們阻礙到進出的業主了。許霄墨沒理他,從容自若地坐在車裏。
那門衛看看我又看看許霄墨,比起對方那張冷臉,大概覺得我比較面善,于是向我求助說:“哎小夥子,你勸勸你哥叫他挪一挪車子吧,這年輕人真是……”
我聽得有些懵,“哥?”
門衛點頭,一臉理所當然地道:“他不是你哥嗎?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你們是兄弟倆,大叔我眼神好吧。”
我:“……”
好個屁啊。
迫于無奈,我打開車門,坐進了車後座。我剛關上車門不久,緊接着便聽見了“咔噠”的鎖門聲,不僅如此窗戶也搖了上去。
乍一看怎麽那麽像打劫的……
上車後,許宵墨問我要去哪。
我腦袋脹脹的,正半死不活地癱在椅子上,聽到這話愣了下,然後湊前看了眼。
沒看錯啊。
是許宵墨。
許宵墨察覺到我的動作,問:“怎麽了?”
我如釋重負地靠回去,“哦沒事,我還以為上了輛出租。”
許宵墨:“……”
之後他再也沒問我,一臉冷漠地開着車。
我不識路 ,索性由他去了。腦袋昏沉沉的,我半阖着眼,起了小憩一會的心思。
我想,他帶我去哪都行,別回顧尚那就好了。
我這麽想着的時候,車子忽然就在一個路口掉了頭。直直地往來的方向開了回去。
我瞬間清醒了。
“許宵墨,你去哪?”我起身問他。
許宵墨沒理我,以身作則展現了何為開車不聊天,聊天不開車。
呸!
“你不會要送我回去吧?”我吸吸鼻子,好讓鼻涕不再橫行。
許宵墨開車不聽廣播,此刻車子裏只聽得見我一抽一搭的吸氣聲。
我有些尴尬,緩過勁後打算繼續說話,卻聽見許宵墨有些猶豫的聲音:“你…沒事吧?”
“沒事,我有紙巾。”我以他在說我流鼻涕的事。
我一邊說一邊又吸了下鼻子。
許宵墨靜了下,随後說:“你別哭了。”
我懵了片刻,“我沒在哭啊。”
對方不信,繼續說,“你為那人哭,不值。”
他說着,我懵着。
過了一會,我才反應過來男人誤會了什麽。
他以為我在為顧尚哭嗎?
我解釋的話還沒說出口,又聽見男人道:
“他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
“你跟我回去吧。”他說。
我:“……”
我無聲了一會,糾結片刻還是告訴他,“許宵墨,我只是感冒了。”
空氣中詭異地安靜了幾秒後,車子猛然加速,我身子慣性往椅背一倒。
“許宵墨,你不是吧?你真要送我回去啊?”我慌慌張張地看着窗外,見他沒有減速的打算,只好說,“跟跟跟!你說幹什麽我就幹什麽,你別送我回去啊!我們好歹也曾經是朋友啊!”
許宵墨淡淡道:“曾經?”
“現在就是!我說真的!”我欲哭無淚,“比珍珠還真……”
“我說什麽就什麽?”他又問。
“你叫我幹什麽就幹什麽,我會做飯洗衣服洗碗搞衛生……”
他不鹹不淡道:“做飯洗碗都用不上你,洗衣服有洗衣機,衛生也有阿姨弄。”
“那你說怎麽辦啊!”眼看離那大門越來越近,我都要急哭了,“我人就在這了,随你吩咐!”
“再說吧。”男人如是說着,一腳油門駛過顧尚小區那道熟悉的大門。
我沒反應過來。
就在這時,許宵墨說:“你太緊張了,我剛剛只是走錯路。”
然後他又道:“不過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就按你說的吧。”
我:“……”
許宵墨沒帶我回他家,帶我去了一家餐廳。
“出來太急了,沒做飯。”他說,“在這将就着吃一頓吧。”
我看着那裝潢精致的店面和菜單上的價格,思考了一下“将就”這兩個字。
許宵墨問我想吃什麽。
我腦袋有些暈乎,也沒多想,只當是餓着加吓着的副作用,于是點了個生煎。
等上菜時,許宵墨突然問我和顧尚談得怎樣。
我頓了頓,“還行吧。”
随後我想起那滿地的紙屑和顧尚忽然平靜的臉,大腦有一刻的失神。
許宵墨好像永遠都觀察細微,“你們吵架了?”
“沒有。”我想了想,“也算吧,我說我可以給他打工,但是他拒絕了。”
“他說再也不想看到我了。”
哪怕我說過不再喜歡顧尚了,這會說完這句,心髒還是沒由來一緊。
許宵墨一言不發地看着我。
過了很久很久,他說:“辛苦了。”
我看了他一眼,對方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專注,我看着他,腦海中有個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但我不敢确定。
……
……
先前看過一句話,美食拯救一切。
現在看來是,顧尚不值得,但生煎值得。
包子被煎得金黃,在盤中看着小巧可口,看着它,我頓時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
許宵墨似乎笑了下,但我看向他時他又恢複了面無表情的模樣。
我心想,笑就笑了,憋着不累嗎。
“吃吧。”許宵墨對我說。
我拿起筷子,夾了一個放他碗裏。
他有些驚訝地看向我,像是愣住了一樣,半晌沒說話。
我沒忍住笑了,“你看我幹什麽,你吃啊。”
他沒說話,聽話地拿起了筷子。
我觀察着他的動作,第一次發現一個人連吃個包子都能這麽優雅。
我不由唏噓道,真是人比人。
生煎是好吃的,假如我沒有感冒的話。
我吃了兩個,吃到第三個時,我突然意識到不對勁了。按理餓的話,這會腦袋該正常些了,可它卻愈發的昏沉,就連喉嚨也開始隐隐發熱。
不會是流感病吧。
我朝許宵墨碗裏看去,才想起對方已經吃掉了。
我不免有些着急,“許宵墨,我忘記我感冒了。”
他不甚在意地嗯了一聲。
“你不會被傳染吧?”我問。
“不會。”他回的很快,似乎真的不在意。
這頓飯我惶惶不安地吃完了。
明明已吃飽喝足,身子卻還是一陣乏力,我扶了下桌子,才勉強站了起來。
頭暈似乎比剛才還要嚴重,頭痛欲裂的感覺讓我眯了眯眼。耳邊的聲音一下嘈雜了起來,又吵又多,卻一個都聽不清。
許宵墨沒注意到,他還在向前走,我看到男人颀長的背影離得愈來愈遠。
我得喊他,至少他能扶一下我。可是嗓子像啞了一樣,怎麽都開不了口。
迷迷糊糊間我看到許宵墨訝異的臉,随即他大步走了回來。
“淩靜川?”看清許宵墨臉的那一刻,他的聲音也一下清晰了起來。
“你沒事吧?”他低頭看我,手抓住我一只胳膊。
而後他皺了下眉,用另一只手摸了下我的額頭。
我以為他在摸我的疤,此刻大腦當機,想也不想便道:“摸不到的,我疤洗掉了。”
他眉頭皺地更深,“你胡言亂語什麽。”
“你…你不是找我的疤嗎?”我有些暈,勉強找回了語言能力,“我洗掉了,但是我真的有……”
我看得出許宵墨對那疤而言,有多執着。
下意識的,我不想失去這份執着。
“我沒騙你。”我認真道。
他沒接話,而是說:“你發燒了,我送你去醫院。”
還沒等我那遲鈍的大腦消化完畢,我就被扶着上了車。
許宵墨似乎還說了什麽,我全然聽不清,最後我阖上眼,慢慢睡着了。
……
……
我是被說話聲吵醒的,那人嗓音太大,語氣很誇張。
“你開玩笑的吧?讓我親自看病不說,你還叫我帶擔架下來?”
“……”
“發燒?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啊,我當然知道他在發燒了。發個燒而已,聽你語氣我還以為他被車撞了。要不是我覺得奇怪提前下來看一眼……”
我睜開眼,眼前刺眼的光打了我個措手不及。
等我适應過來,我坐起身子,看清了說話人的樣子。
後座的車門是開着的,許宵墨背對着我站在車外,他眼前站着另一個人,卻被擋住了臉,只看得到那人一身白衣。
“喲,好像醒了。”那人突然說。
我覺得這人嗓音很是熟悉,待許宵墨轉過身,我看清了他對面那人的樣子,是蕭溥雲。
準确來說,是身着白大褂的蕭溥雲。
他的臉還是那般出衆,只不過除去那渾身的氣質不說,他穿這身,真是怎麽看怎麽怪異。
我盯着他,不由就怔住了。
“嗨,好久不見。”他沖我眨眨眼,而後他對許宵墨說,“你看,我上次沒說錯吧,他對我也很感興趣。”
許宵墨和我:“……”
蕭溥雲看着沒個正經樣,但竟是醫院的院長。他很随意地靠在椅背上,看病歷本的模樣就像在看雜志一般惬意。
此刻我額頭貼上了退燒貼,整個人清醒了不少。
見狀,我沒忍住低聲問許宵墨,“他真的是醫生嗎?”
許宵墨沒放低音量:“私人醫院。”
哦,難怪。
蕭溥雲聽見了,當即把病歷本扔在桌上,“許宵墨你有病吧,這會嫌那嫌這,剛剛電話裏你怎麽說的?”
“我只說了一句,叫你馬上下來。”許宵墨不鹹不淡地回道。
蕭溥雲表情僵硬了一刻,随即他咳了咳,看見我後,莫名其妙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院長給你看病,覺得榮幸吧?”他說,“我可不輕易給人看病。”
我:“……”
不,我只覺得很不靠譜。
但出于禮貌,以及對方的眼神當真期待得要命,我只好說:“……謝謝。”
蕭溥雲滿意了,也不管許宵墨的冷臉,叫來護士給我寫了藥單。
我沒忍住探頭看了眼,發現對方的字跡竟是清峻工整得很。
……這人真是醫生中的一股清流了。
過了一會,蕭溥雲叫許宵墨下樓拿藥。
許宵墨瞥了他一眼。
蕭溥雲不滿道:“幹什麽?莫非你想讓我拿啊?”
“還是你要淩靜川去?”
許宵墨走了。
辦公室只剩我和蕭溥雲面面相觑。
事實上,覺得尴尬的只有我一個,蕭溥雲起身,在我身旁的凳子上坐下,好整以暇地打量了我許久。
“你和顧尚怎麽樣啦?”他語出驚人。
我驚疑不定地看着他,“你怎麽知道的?”
随後我又問:“我是不是之前見過你?”
他搖了搖頭,“沒有,見過我你應該忘不了的。”
我:“……”
呵呵。
過了一會,他說:“是許宵墨告訴我的。”
“不過他也沒說什麽啦,其他是我無聊去查的。”
我越聽越不得勁,忍不住問他,“你和許宵墨到底什麽關系?”
他挑了挑眉,“你認為呢?”
“你總不會真的是他親戚吧……”我猶豫着說,“你們長得不像。”
“當然不是了。”他噗嗤笑出聲。
“我和他真的什麽關系都沒有,你放心好了。”他笑着道。
“我放心什麽……”
他打斷我,“你不是喜歡他嗎?”
我吓了一跳,反射條件就道,“我沒……”
“噢,我還以為你喜歡他呢。”他等我說完便截住我的話頭。
蕭溥雲探身在桌子上拿了一張卡片,而後塞進了我胸前的口袋,還輕輕拍了拍。
“既然不喜歡,那有空就給我打電話啊。”
話畢,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我呆呆地看着對方的一系列動作,沒等我回神,身後傳來許宵墨的聲音。
他大步走近,把單據往蕭溥雲身上一扔,語氣有些不悅:“你別逗他。”
蕭溥雲聳聳肩,不再說話。
他将我們送至門口,上車前,我被他叫住了。
蕭溥雲說:“有事就來找我。”
我聽着頭大,斟酌片刻只好說:“你還是找別人吧,我……”
“你想太多了,”他露出鄙夷的神情,“我是說你有什麽想知道都可以問我。”
“我都會告訴你的。”他說。
真的嗎?
我仍對他很不放心,不等我發問,他拍了下我的肩,随即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