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戒指

蕭溥雲生來不知“客氣”二字怎麽寫似的,吃完後把碗筷一推,自顧自就上樓了。

不得不說蕭溥雲的樣貌是真的好,我将樓下收拾妥當後,剛推開房門,就被迫欣賞了一波美人出浴圖。他上衣也不穿,就這麽裸着上半身,站在那看手機。

還真是老實不客氣。

我額角一抽,正要出聲趕人,在看見他背上幾道錯綜的傷疤後怔住了。

蕭溥雲回頭,撞見我愣怔的眼神也不覺尴尬,“你有多的毛巾嗎?”

我回神,打開衣櫃給他取了一條。他接過匆匆擦了**子,套上衣服後便倒在了床上。

這時我才想起自己要趕人走的事。

“你真的要在這睡?”我站在床幾米開外的地方,“我以為你開玩笑的?”

“不可以嗎?”他懶洋洋地問。

“當然不行了!”

“你是小女生啊,淩靜川。”他不滿地坐起來,“還是你真的對我有意思?”

我太陽穴隐隐發痛,無奈下我只好說,“那我睡地板。”

蕭溥雲一副本該如此的樣子,毫不猶豫地嗯了一聲。

入夜,我在地上鋪了兩層被子,蕭溥雲很貼心地給我遞了個枕頭。

關燈後他探出頭看我,“你真的不上來睡嗎?”

我沒回話,他又道:“你是怕許宵墨?你放心好了,你不說我不說,而且他這幾天又不回來。”

我打了個寒顫,這話聽着怎麽跟偷情一樣。

說起許宵墨,我沒忍住開口問他:“你知道許宵墨去哪了嗎 ?”

蕭溥雲咦了一聲,奇怪道:“他沒和你說嗎?”

在得到我否定的回答後,他可疑地一靜。

“他沒和我說,早上我起來他就不在了。”猶豫片刻,我繼續道,“而且我昨晚好像又惹他不高興了。”

蕭溥雲極其敏感,“又?”

見我不出聲,他說:“你這就不夠義氣了,我和許宵墨認識那麽久,你和我說說,沒準還能幫你分析一下呢。”

我頓了下,斷斷續續同他說了。

說完後,蕭溥雲似乎翻了個身,聲音忽然就遠了些,我聽見他發出一聲誇張的嘆氣。

“他是不是回家過年了?”我琢磨不透他的意思,只好試探着問。

“回家?”蕭溥雲奇怪道,“回哪個家。”

“淩靜川,許宵墨是讨人厭,但他不是這種人。”

“可是他為什麽不說一聲就走了。”我忽然就覺着委屈,聲音也就大了些,“他明顯有事瞞着我,可是每次我問他,他什麽都不說。”

蕭溥雲大概聽出了我的情緒,語氣變得有些慌張,“哎呀,你別多想,你不是在哭吧?”

我說沒有。

“蕭溥雲,他是不是查出我是他弟了……”我問他。

“你是傻的嗎,我說什麽你信什麽?”蕭溥雲口吻無奈,“我說你是他弟,你就真把自己當他弟了啊。”

“你哪句是真的?”我抽抽鼻子,“你就沒一句是真的。”

他急道:“對對對。”

我說:“哦,那你剛剛說‘他不是這種人’也是假的了。”

蕭溥雲:“……”

......

......

之後蕭溥雲在這死皮賴臉地住了幾天,但不得不說,每天面對這一個滿嘴跑火車的人,耗神耗力,以至于我姑且忘了那些讓我心情郁郁的事。

除夕前一天,我起了個大早,穿鞋正要出門時,蕭溥雲不知什麽時候醒了,站在樓梯上喊住我。

“你去哪?”

我報了個商場的名字。

他撓撓頭,一副思考的模樣,而後說,“我和你一起去,我有車。”

心裏經歷了一番天人交加後,我才勉強坐進了那輛紅得發亮的跑車。

到了商場,我選了一家男士裝櫃,進去後随手抓了幾套冬裝便要結賬。

蕭溥雲在一邊驚奇道:“先不說這店怎麽樣,你給他買東西這麽随便的嗎?”

我滿頭黑線,“你說什麽呢?”

“你不是給許宵墨買的嗎?”

我說不是。

蕭溥雲愣住了,半晌沒接上話。我餘光瞥見他掏出了手機,不知在幹什麽。過了一會,他看着我一一剪掉衣服上的牌子,有些疑惑地問:“你這是幹什麽?”

我沒回他,而是說:“你能再送我去個地方嗎?”

聽清地名後,他不明所以地皺起了眉。

我語氣随意地說:“我去看我哥。”

......

監獄四周都是高牆,裏邊的建築除了灰便是白。近日似乎剛上了新漆,又刷得極不走心,牆壁上黑一塊白一塊的。那慘白的顏色加上刺鼻的味道,弄得我有些心思恍惚。

不知等了多久,一個身着警服的人走了出來。這獄警是個年輕小哥,看見我後,他輕輕搖了搖頭。

我毫不意外,也是習慣了,像以往那樣,将手上的袋子遞給他。

小哥看着我,欲言又止。他剛來沒幾年,估計少見服刑人員不願見家屬的情況,因此對我印象頗深。

“有什麽需要我轉述的嗎?”他問我。

“那你幫我和他說一聲吧。”我想了想,說,“就說我和他可能不是親兄弟。”

小哥驚得瞪大了眼睛,但還是替我傳了話。不一會,他回來了,面色有些尴尬,“他說要見你。”

……

……

時隔多年,除去上庭那天,我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看到我哥。他似乎變化不大,見着我依舊是那副橫眉豎眼的表情。

“淩靜川你有沒有良心,你再敢說一句你和我不是親生的試試看?”

我說只是可能,還讓他別那麽激動。

他一副要吃了我的表情,“你信不信我出來後揍你。”

他的威脅恫吓我聽得太多,也不差這一次,況且我也沒真有這個意思,只是一時興起想着逗逗他。

只不過沒想到我哥情緒會這麽激動罷了。

他仍在罵罵咧咧的,語速太快,以至于最後我都聽不清他到底說的什麽,只聽見“喪門星”“晦氣”之類的字眼。

我撇撇嘴,沒再理他。

他勃然大怒起來,“我說真的我出去第一個打的就是你,你別以為我是吓唬你。”

我啊了一聲,“那等你出來再說吧。”

“我走了,錢打你卡上了。”我站起身,頭也不回便走了。

他憤怒的聲音從後邊傳來,“誰要你的錢!”

我站起身,頭也不回便走了。

蕭溥雲在門口等我,“你見着你哥了?問他了嗎?”

我嗯了一聲。

他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我就說嘛,都說是騙你的了。”

我原以為自己會輕松許多,但并沒有,我心情非但沒好,甚至更加郁郁不安了。

這種被人耗着悶着的感覺很熟悉,我難免不想起顧尚那會。

我想起自己許的那個願,有些恍然,或許我就不該奢求什麽。

……

……

除夕當天,蕭溥雲仍賴在這,我難免有些奇怪,“你不用回家過年嗎?”

他正在看電視,頭也不回道:“不用啊,我沒地方回去。”

對方的臉上看不出情緒,我心生恻隐,剛要安慰,“那你……”

蕭溥雲猛然轉頭看我,“你看春晚嗎?”

我愣了下,“偶爾吧。”

他露出滿意的神情,“不看的話,那我晚上帶你去個好地方。”

蕭溥雲口中的好地方,是上次那間酒吧。今天是除夕,又或許已是深夜,這兒同上回來時不一樣,人聲鼎沸的,好不熱鬧。

我被他拽着胳膊,帶到一個卡座上。卡座很大,蕭溥雲同我坐着尤為突兀。期間有人試圖同坐,都被他揮手回絕了。

蕭溥雲打開一瓶黑啤,笑意盈盈地遞給我,“過年了,敞開喝。”

我看了他一眼,接過了。

“你就沒有給許宵墨挂個電話嗎?”他問我。

“沒有。”

我補充道:“我怕打擾他。”

他挑了挑眉,“你倆還真挺像的。”

我不置可否,一顆心早已沉入谷底。

不知過了多久,我記不清自己喝了多少,大腦昏沉沉的,周邊的音樂吵得過分,在昏暗的燈光下,我生起了一絲困意。

我對蕭溥雲說自己想睡一會。

蕭溥雲電話似乎響了,沒顧得上回答我。然後我聽見他說了聲卧槽,随即他有些急切地說:“你先別睡……”

我不明所以,但身子已經不聽話地半趴在了桌子上。耳邊的聲音越來越遠,眼前的景象愈發模糊。

就在這時,黑暗裏我忽然聽到了許宵墨的聲音。

我還當是幻聽,剛打算繼續睡,就被人抓着胳膊起了身。我睜開眼,眯了眯眼辨出抓着我的正是一臉焦急的許宵墨。

見我醒了,他眉頭蹙緊,“你喝了多少?”

我搖搖頭,我是真的記不清了。

他把我拉起來,手扶着我的腰,好讓我站穩身子。

我聽見他帶着怒意的聲音,“蕭溥雲,我讓你看着他你就這樣看的?”

蕭溥雲有些無奈,“你不能要求太高,而且是他答應跟我出來的。”

許宵墨沒再理他,扶着我走了。酒吧裏人潮湧動,他把我摟得很緊,我聞到男人身上那陣熟悉而冷冽的香水味。

直到回到別墅,我坐在沙發上,意識還是有些恍惚。但總歸清醒了一些,至少能辨清對方的臉和情緒了。

許宵墨很生氣,我第一次見到他生氣的模樣。他擰着眉,同平日冷峻的眼神不一樣,他眼裏帶着陰翳,像頭處在爆發的邊緣的獅子。

他靠在離我幾步遠的牆上,深吸了幾口氣,似乎在極力克制着什麽。

“蕭溥雲都和我說了。”許久,他平靜了一些,“他讓你去你就去嗎?”

“你有事不能問我嗎?你知道那是什麽地方?”

我腦袋嗡嗡響,想也不想便道:“不就是酒吧嗎。”

他咬牙切齒道:“那是gay吧!”

我沒出聲,他頓了頓,又問:“他說你給誰買衣服了?顧尚嗎?”

我下意識朝他看去,發現他也在看我。我們靜靜對視了幾秒後,他大步走近,蹲到我面前,倏然攥緊了我右手的手腕。

我吓了一跳,欲要掙開,卻發現對方手勁大得驚人。

“你明明答應我跟他沒聯系了的。”他似乎很失望,說出來的話也沒了遮掩。

“淩靜川,你真的挺沒心沒肺的。”

我閉了閉眼,慢慢道:“你前幾天一聲不吭就走了,我以為你生氣了。”

随即我睜開眼,盯着他的臉,“不對,你就是在生氣。是不是?”

他怔了下才說:“前天我臨時有事要出差,我讓蕭……”

“那你是不是生氣了?”我打斷他。

“我生氣是因為……”他想起什麽似地,一下沒了聲。

見對方這副模樣,我突然就覺得很累,于是對他說:“許宵墨,你不用這麽勉強的。你天天這樣,我看着都累。”

“你要是有什麽難言之隐,不如找個能聽的人去說,而不是天天讓我在這玩猜謎一樣,猜不中還惹得一身不爽。”

我醉得有些迷糊,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到頭來還是被坑了……”我嘀咕道,“我就不該喜歡你。”

許宵墨被我傳染似地,語氣也有些不确定,“你真的喜歡我?”

我怒從心起,借着醉酒,人也大膽了不少。我把手掙開,猛地推了他一把。

“我喜歡你雙胞胎兄弟行不行?許宵墨,你他媽有失憶症吧?敢情我跟着你在這玩了十幾天過家家是嗎?你搞慈善的嗎?見我可憐,見我長得很像你兄弟,你就帶我回來看猴耍。”

許宵墨穩住身形,皺着眉,遲遲沒出聲。

我當男人是默認了,一氣之下起身就要走。他一下把我拽了回來,探身就要親我。

我手疾眼快擋住他,怒道:“你不許親我。”

他被我捂着嘴,也不生氣,忽然就笑出了聲。

那笑聲很短促,像個得了糖的小孩,愉悅而自喜。

我被對方這聲笑分了神,他抓準時機似地,躲開我的手,還未等我回神,他不由分說便湊上前,把我還沒說出口的話給堵了回去。

“不是過家家。”他退開一些,貼在我耳邊,呼出的氣息一下下打在我臉上。

我那半邊身子頓時一僵,張嘴正欲說話,他歪頭重新又親了上來。和先前那個蜻蜓點水般的觸感不同,我唇上一熱,随即口中探進了什麽濕熱的東西。

對方的氣息鋪天蓋地地襲來,卻不再像以往那樣冷冽,一切都熾熱得要命。許宵墨熱情異常,像個發現新大陸的航海家,急切得便要上岸一探究竟。

趁我恍惚之際,他撬開了我的牙齒,好讓自己的舌頭深入幾分。他輕輕吮吸着我的舌尖,忽而又轉向我的味蕾,動作輕緩得不像在接吻,更像在舔舐一顆糖果。

因為我似乎真的嘗到了一絲甜意。

許久,他直起身子,依舊維持着那個半跪地的姿勢,自下而上地看着我。

我微喘着氣看向他,他不比我,也是一副氣息不穩的模樣。但他很快調整過來,他垂眸,低聲一笑,重新擡頭時手摸了摸我曾留疤那處。

“你冷靜下來了嗎?”他輕聲問我。

我脫口道:“你親的我……”

他笑着打住我,“是,那我們一起冷靜吧。”

我不明所以地盯着他,同時心髒也在猛烈跳動着。

他把左手伸到我跟前,我一眼便看見對方無名指上的戒指。許宵墨将它拿下,遞到我跟前。

“摸摸看。”他用一種鼓勵的語氣道。

我猶豫了一會,還是伸出手,手指慢慢在上邊摩挲着。

那枚銀色的戒指看上去平平無奇,底部卻有幾處凹凸不平,那下邊刻着兩個字母。

我腦海裏浮現出這兩個字母,但卻不敢置信。

那是一個J和一個C。

許宵墨對上我驚疑不定的眼神,輕輕道:“我怎麽會是同情你,我十歲那會就喜歡你了。”

“十歲?”

他嗯了一聲,“那會你給過我一包雞蛋果。”

“你還給了我一本小王子。”他将戒指戴在我手上,語氣輕快。

“你說狐貍是最善良的。”

“所以我決定做你的狐貍。”

“你是小莫?”我難以置信地看着他,試圖将他和記憶中那個瘦小的身影重疊起來。

他嘆口氣,正要說什麽。

我醉着酒,又受了多重刺激,大腦還沒反應嘴倒是先動了。

“你…你小時候是女的嗎?”

許宵墨霎時一頓,整張臉更是以可見的速度沉了下來。

呃。

我好像說錯什麽話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