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天皇上的聖旨便下來了, 忠勇侯府多少年都沒接過聖旨了，衛志榮聽到信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然後就是急急忙忙地命人擺香案，換衣服去接聖旨，心裏既興奮又忐忑, 不知皇上下達的是什麽旨意。

準備好之後，衛明珠、老太太和兩位姨娘、兩位庶小姐都跪在衛志榮身後，面色不一地聽旨。衛明珠心裏知道是什麽事, 自然是最鎮定也最輕松的一個, 其他人卻都有驚有喜，樣子有趣得緊。

傳旨太監沒恭維也沒不屑，一板一眼地宣讀聖旨，聖旨言簡意赅，誇了衛明珠幾句便命衛明珠為三公主伴讀，以後跟在三公主身邊, 事事以三公主為先。

天地君親師，君排在親的前面，而三公主對于侯府來說就在“君”的行列，一句“以三公主為先”一下子讓衛明珠有了跳出侯府之外的機會, 讓衛明珠不孝父親都有了理由, 把衛明珠樂壞了，立即笑意盈盈地接旨謝恩。

其他人聽到衛明珠謝恩的聲音才如夢初醒，卻仍是不可置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衛明月壓抑得久了, 失了往日的分寸，最沉不住氣，在衛明珠接旨時瞪大眼失聲叫道：“不可能！三公主怎麽會選這個又胖又蠢的廢物做伴讀？衛明珠名聲盡毀，皇上不可能同意的！”

傳旨太監面色一沉，盯着衛明月道：“衛二小姐可是在質疑皇上的決定？”

宰相門前七品官，傳旨太監對衛明月來說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聽到這種要腦袋的質問，衛明月臉色一白，慌忙搖頭，“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林婉柔急忙幫着解釋，“公公，這孩子病了，腦袋昏昏沉沉的，一時說錯了話，還請公公不要怪罪。”

衛志榮再不悅也只得上前求情，趁人不注意扯下腰間的玉佩塞到傳旨太監手中，好說歹說才讓他不再追究。

幾人恭送傳旨太監離開，将聖旨好好地供奉了起來，又一起走到花廳。因着之前的事，幾人心有餘悸，一直都未說話。但就在走進花廳那一刻，衛志榮突然回頭，揚手就落下重重一個巴掌，“啪”的一聲打破了衆人的沉默！

“啊——”衛明月吃痛地尖叫一聲，捂住臉滿眼的驚疑不定，“爹……”

“別叫我爹！我沒有你這麽蠢的女兒！”衛志榮眼神冰冷，怒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質疑聖旨！你是想拉着全家一起死嗎？！”

衛老太太最氣，指着林婉柔就罵，“都是你這個掃把星，克了我兒十幾年，教出的女兒都蠢得要命。我當初怎麽就瞎了眼以為你是個好的？你們兩個真是丢盡了我衛家的臉！志榮，把她們關起來，看到她們就煩心，等明月嫁出去就把林氏送去莊子上，免得她們再來鬧騰！”

林婉柔驟然變色，急急地道：“老太太！從前您可是最疼明月的，明月是什麽性子您還不清楚嗎？若不是明珠欺人太甚，刺激到明月，明月今日又怎會這般失态？”

無辜躺槍的衛明珠輕笑一聲，意有所指地道：“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皇上的聖旨上說我賢淑大方、溫良敦厚，你卻說我欺人太甚，你這是和明月一樣質疑皇上啊。”

衛志榮臉色一變，高聲道：“都給我住口！皇上的旨意豈是我等可以胡亂議論的？”

阮青青上前拍了拍他的背，輕聲安撫，“相公，消消氣，可別氣壞了身子。”接着看向林婉柔蹙眉道，“林姐姐，你別嫌妹妹說話直，此事确實是你的不對。二小姐自小被你帶在身邊教導，她懂的還不都是你教給她的？若不是你常在她耳邊說大小姐的不好，她又怎會對大小姐有這麽大的敵意？甚至還搶了姐夫！唉，家和萬事興，咱們後院若是安穩，相公在外才能無後顧之憂啊，你常讓相公為後宅之事煩擾，相公哪裏還有精力去做別的呢？”

衛老太太一聽就炸了，“阮氏說得對！林氏你個該死的東西，把衛家弄得雞飛狗跳，害的志榮閑賦在家整日為後宅操心，你還有什麽可狡辯的？你以後就安分的待在莊子上，此事就這麽定了！”

林婉柔又驚又怒，一一看過幾人的臉色，竟發現自己和侯府格格不入，已然是個外人，差點忍不住怒氣和他們吵起來。但她不敢賭衛志榮對她還有幾分情分，只能裝出傷心的樣子，梨花帶雨地道：“榮哥，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一起長大，相依相伴，若我當真是那般不堪之人，豈不是說你過去有眼無珠？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該相信你自己啊，難道你這些年對我們母女的寵愛都是假的嗎？縱使我有百般不是，對你也是一心一意，今日明月無心之言，你真的不能原諒嗎？”

被林婉柔這樣哀哀戚戚地看着，衛志榮恍惚又想起當年自己求而不得的那份心情，正是這份不甘激起了他出人頭地的心。若否定了林婉柔，豈不是連帶也否定了他自己？

不得不說林婉柔确實是最了解衛志榮的人，衛志榮聽了這番話，本已經放棄對方的想法就有了一些動搖，突然又想着若能洗白林氏母女，那他就不會被外人嘲笑有眼無珠了。想到馮世輝背後的三皇子，衛志榮松了口，沉聲道：“明珠能做三公主的伴讀是喜事，誰也不要再說掃興的話了。半月後便是明月出嫁的日子，林氏暫時解禁打點婚嫁事宜，其他事容後再說。”

林婉柔露出溫婉的笑容，看着衛志榮含情脈脈地道：“多謝侯爺，妾身定不會讓侯爺失望。”

林婉柔打理侯府多年，從不讓別人插手，衛志榮自認讓林婉柔安排婚事是最好的決定，他第一次嫁女兒總不能出什麽纰漏讓人看笑話。至于以後怎麽安排林婉柔，那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正好借此機會看看林婉柔還有沒有機會洗白。當然，林婉柔吞掉的那些財物還是必須吐出來的，只等前去調查林家的人回來，一切自有分曉。

林婉柔一番做派不但免了責罰，還解了禁足，衛老太太和阮青青都有些不悅。不過阮青青很懂男人的心，半點沒有被打臉的難堪，反而挽住衛志榮的手臂笑道：“相公，相信林姐姐以後一定會好好教導二小姐的，發了一通火你也累了吧？我炖了你最愛喝的湯，不如去我那裏喝點湯休息一下？”

一句話又讓衛志榮想起衛明月做下的蠢事，冷下臉就往外走，看也沒看林氏母女一眼。

阮青青走在衛志榮身後，路過林婉柔的時候，側頭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一句話沒說就追着衛志榮的腳步離開，卻讓林婉柔登時鐵青了臉。

就算她解了禁又如何？做妾的沒有寵愛，她就什麽也不是！

等衛老太太冷哼一聲離開之後，衛明月才終于松了口氣，擡頭看到衛明珠正要走，她又惱怒起來，攔住衛明珠喝道：“你倒是好手段！以前我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會溜須拍馬？竟然短短時間就哄得三公主選你做伴讀！”

衛明珠微微笑道：“多謝誇獎，我确實比你強一點，畢竟你從前費盡心機往三公主跟前湊也沒當上她的伴讀。不過你也不算差，李雪嬌不是不嫌棄你還讓你當了她的跟班嗎？她很快就是三皇子妃了，姓馮的跟着三皇子，你跟着李雪嬌，剛剛好一對跟班，很配。”

“你！”

衛明珠看她氣得說不出話，笑了笑直接走了，根本沒給她繼續吵架的機會，把衛明月憋得半死。她憤怒地打翻手邊的花瓶，還不解氣地将茶壺、茶杯都摔了！

從前衛明月一直以李雪嬌最好的朋友自居，甚至在李雪嬌面前很有優越感，每次把對方當槍使都覺得對方蠢透了。可如今被衛明珠這麽直白的說明身份，讓她有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她不就是李雪嬌的跟班嗎？就算李雪嬌再親近她，其他人仍舊沒把她當回事，自從她毀了名聲之後就再也聯系不上任何人了。

她費盡心機才嫁給同樣毀了名聲的馮世輝，可李雪嬌卻輕輕松松就被賜婚為三皇子妃。這就是她們之間的差距，以後她們一個貴為皇妃，一個卻只是連诰命都沒有的小官夫人，這種差距必然越來越大，到那時她要怎麽面對？

衛明月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忽然覺得她為了嫁給馮世輝真的犧牲太多了。她只能用感情來安慰自己，告訴自己就算李雪嬌成為三皇妃也不會幸福，同時賜婚的還有個側妃呢，而馮世輝肯定只有她一個，他們青梅竹馬，一定會幸福的。

林婉柔一直在旁邊看着，直到她冷靜下來才皺着眉開口，“你越來越沖動了，我是怎麽教你的？才不過是幾次失利，你就冷靜不下來了嗎？你這樣嫁給馮世輝以後怎麽面對流言蜚語？”

衛明月冷哼一聲，不滿地道：“要不是你之前不肯幫我，我會落得這樣的下場嗎？我求了你那麽多次，你非要棒打鴛鴦，我這樣還不都是你害的？”

林婉柔神情一怔，不可置信道：“你在怨我？馮世輝絕非良配，難道我不是為了你好？”

“是我嫁又不是你嫁，你怎麽知道不是良配？難道你自己選的就是良配了？”衛明月分毫不讓，看着林婉柔的眼神竟似有仇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地雷和營養液，寫得有點晚了，大家快睡吧，晚安！=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