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寧願和傅錦骁一人拎着扳手,一人拿着螺絲刀,互相看了看,都忍不住笑起來。

空調壞的時間太晚,兩人只好自己動手,看能不能修好。

經過接近一個小時的折騰,兩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濕透了,還沾着機油和塵土,臉上也是爬滿一道又一道髒污,濕噠噠的頭發淩亂地貼在額頭和鬓邊,看着既狼狽又搞笑。

“不修了。”寧願直接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怼着旁邊的小風扇吹,“專業人員都修不好,不丢人。”

傅錦骁挨着他坐下來:“那我睡沙發吧。”

嶼城的夏天特別熱,像蒸籠一樣,早晚都不降溫,風扇吹出來的全是熱氣,沒空調根本沒法睡。

這個時候又很晚了,出去找酒店也不方便。

“算了,一起睡吧。”寧願拍拍屁股站起來,“兩個大男人那麽講究幹什麽。”

他先去洗澡了。

傅錦骁坐了一會兒才站起來,卻看到寧葉秋在卧室門口盯着他,顯然有些擔心。

她雖然想要撮合傅錦骁和寧願,但在事情沒有明朗前,也怕寧願吃虧。

傅錦骁身材高大,寧願估計不是他的對手。

傅錦骁想解釋一句,又感覺解釋會顯得欲蓋彌彰,張了張嘴愣是沒能說出話來。

“錦骁,你去洗吧。”寧願洗澡特快,拿毛巾擦着頭發走了出來,“要睡衣嗎?”

“我有。”傅錦骁急忙跑進浴室。

寧願轉頭的時候注意到寧葉秋的表情,有點好笑,走過去抱了母親一下:“放心,我好歹也是個男人,哪裏那麽容易被人欺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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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葉秋忽然傲嬌,扭頭道:“我才不擔心,你們倆真發生點啥,那也是你占了大便宜。”

寧願:“……”

竟然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

相比母子倆還有心情開玩笑,傅錦骁現在就緊張得有點不知所措了。

他雖然想法設法住進寧願家裏,但也只是想離寧願近一點,他沒想過這麽快就能和寧願同床共枕。

光是想一想,就激動到不行。

同時又害怕自己控制不住,露出馬腳,被寧願發現就肯定要去領離婚證了。

怕什麽來什麽,都還沒上床,只是想到要跟寧願一起睡,身體就不受控制地興奮起來。

傅錦骁脫了衣服,低頭一看,一邊鄙視自己不争氣,一邊打開了冷水。

然而夏天的冷水,似乎用處不大,傅錦骁不得不伸手了。

想着寧願就在一門之隔的地方,傅錦骁感覺自己像個變态,偏偏身體還格外興奮,又刺激又羞恥。

傅錦骁洗了很久,确定浴室應該聞不出怪味才心虛地關了淋浴。

怕兩個人會尴尬,傅錦骁在腦子裏模拟了無數情景對話,深吸一口氣推開卧室的門。

寧願已經睡下了,床頭留着一盞小臺燈,枕頭上放了一條薄毛毯。

傅錦骁預想的所有尴尬場面都沒出現,那些對話自然也用不上。

寧願在傅錦骁躺下來的時候說了句:“時間不早了,早點睡吧,明天陪我去買空調。”

簡單、自然、溫馨,好像他們真的是兩口子,這樣的夜晚只是他們平凡的日常之一。

傅錦骁眼眶微微發熱,“嗯”了一聲,不敢多說話,生怕洩露了自己的情緒。

他小心地躺下來,這床不算大,兩個男人躺一起很容易就會碰到。傅錦骁默默朝床邊挪了一些,不敢離寧願太近。

寧願察覺到了,他其實也沒表現出來的那麽淡定。

雄性動物的領地意識都很強,私密領地被入侵,正常情況下都會不舒服。

更何況寧願二十幾年都是自己一個人睡,冷不丁身邊躺了個陌生人,還是個存在感極強的男人,他怎麽可能睡得着?

但寧願也不能表現出來,尴尬的情緒會傳染。他尴尬傅錦骁也會尴尬,然後再傳遞回來,今晚就都別想睡了。

夜很安靜,只有空調運行的微弱聲音,平時寧願根本不會注意到,今晚卻覺得格外明顯。

他努力調整呼吸,想盡快入睡,但越想睡大腦反而越活躍。

寧願忍不住想,如果今晚躺在旁邊的人是吳曉,情況會怎麽樣?

倘若不是那場鬧劇,他和吳曉領了證,那自然不會是現在的狀态……但寧願也有點想不到,他跟吳曉躺在一起的畫面。

可能因為現在對吳曉實在惡心,所以心理上抵觸,想來想去都是尴尬的畫面。

他莫名其妙想起了第一次見吳曉的情形。

在相親之前,王老師就把吳曉的基本情況給了寧願。

寧願挺滿意的,想着第一次見面要給人留個好印象。

不曾想天不遂人願。

相親那天臨時發生了點狀況,寧願被一極品給纏上,導致約會遲到了大半個小時,他連衣服都來不及換,穿着棉短褲和夾腳拖鞋頂着一腦袋亂發就去了。

寧願平時很不喜歡別人不守時,推己及人,心裏知道這次相親基本沒戲了,但他還是想去給人道個歉。

實際上當他走到約會的咖啡店外時,剛好透過玻璃牆看到吳曉,的确在後者臉上看到了不耐煩的神色。

現在想來,那時候他就該能看出,吳曉是個表裏不一,演技挺好的人了。

但當時寧願沒想那麽多。

他心懷歉意,進去道歉。

吳曉看到他的瞬間眼睛一亮,然後态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本來以為沒戲的相親,又繼續了下去。

寧願看對方這麽大度,越發不好意思,主動解釋自己為什麽會遲到。

吳曉聽完後笑着道:“你該直接給我打電話,我不是什麽好人,遇到極品可不管男女,一樣出手。”

寧願只當他開玩笑,還覺得這人挺幽默。

結果幾分鐘後,吳曉就證實了他不是說說而已。

他們當時約的咖啡店不大,桌與桌之間的距離略有些近。隔壁桌是一對中年男女,像是夫妻,不知道為什麽吵了起來。

那女的态度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歇斯底裏,跟瘋了一樣,男的也分毫不讓,兩人竟然直接在店裏打了起來。

寧願和吳曉不想被破壞了好心情,打算換個地方約會。

誰知道那天寧願真是黴到家了,剛站起來,隔壁桌那女的躲避她老公的巴掌,朝寧願這邊一退,直接踩在了寧願光裸的腳背上。

十公分的細高跟,寧願感覺自己好像都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痛得差點暈過去。

那女的卻無理取鬧,死不肯道歉,還怪寧願明明看到她在吵架還硬要湊上來。

吳曉看起來比寧願還生氣,端起桌上的咖啡就朝那女的潑了過去。

後來現場一片混亂,寧願只記得那時候一挑二的吳曉特別帥。

好在保安很快過來,把所有人分開。

寧願腳上流血了,走路也不穩。

吳曉當即就在他面前蹲了下來。

寧願看到有細碎的陽光灑在吳曉背上,那一瞬間,他聽到了自己心動的聲音。

再強大的人都有脆弱、想要一個肩膀依靠的時候。

寧願那一天過得實在太憋屈,吳曉出現的時機太好,站出來維護他,給他後背依靠,他沒有辦法不淪陷。

後來從醫院出來,吳曉對寧願說:“雖然這樣說有點不厚道,但我不得不承認,我心裏有點感激你遇到的這些破事。因為它們讓我有了一個表現的機會,給我拉了一波好感。否則,我可能還要費很多力氣才能讓你信任我,我想你應該是一個很難對別人放下戒心的人。當然我不怕費力氣,我只怕你被別人搶走了。寧願,我對你非常滿意,我們可以試着交往看看嗎?”

寧願那時候覺得,他那一天的苦難全都值了。

現在寧願才明白,他那一天最大的苦難,便是遇到了吳曉……

身後忽然貼上來一個人,隔着薄毛毯将他抱進懷裏。

那雙手臂很有力,懷抱也很寬厚。

寧願一驚,從回憶中清醒過來,意識到是傅錦骁抱住了他。

他想得太入神,竟然忘記了床上還躺着一個剛認識的男人。

寧願有點生氣,擡手想要推開他,卻聽到傅錦骁輕聲呢喃了一句。

“別哭。”

寧願一愣,才感覺自己臉頰有點涼。

他擡起的手最後落在了自己臉上,濕漉漉一片,嘴角有點鹹。

寧願沒想到自己會哭,他已經很多年沒哭過了。

哭除了讓自己顯得弱小好欺負外,并沒有任何好處,也解決不了問題。

他覺得自己對吳曉的感情也沒那麽深,在剛被逃婚的時候都只是憤怒,并沒有太難過。

只是,可能,也許……是夜深的時候,人都容易多愁善感吧。

傅錦骁應該只是想安慰他,他不會以為自己每天晚上都以淚洗面吧?

寧願覺得很丢人。

實際上他昨天晚上也沒哭,甚至都沒想到吳曉,今天真的是意外。

傅錦骁還抱着他,隔着毛毯,也不動,也不說話,像是在默默安慰他。

寧願有點羞惱,他對年齡看得很重,傅錦骁比他小,他就覺得傅錦骁像個弟弟一樣。

在弟弟面前哭,丢人。

被弟弟安慰,也很丢人。

寧願又掙紮了一下,想掙開傅錦骁的擁抱。

傅錦骁卻在這時候忽然又開口吐出一句夢話:“別走,媽媽……”

寧願:“……”

這便宜占得有點大了。

他忽然就繃不住笑了,郁結的情緒散了一大半。

傅錦骁明顯沒睡,他大概是怕寧願覺得尴尬,所以才故意裝作自己在說夢話。

但其實根據身後深淺不一的呼吸,寧願非常肯定,傅錦骁沒睡着。

不過,既然他如此給自己留面子,寧願也不好拆穿,就默默維持着這個姿勢沒動。

所以寧願并不知道,在他的身後,傅錦骁瞪着天花板,眼眶紅得不像話。

作者有話要說:

傅錦骁:委屈巴巴,要親親抱抱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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