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有時男人對權勢的狂熱追逐讓人無法理解,如果一定要一個解釋,或許源于內心的空虛。這個理由也許牽強片面,對于克勞斯卻恰如其分。

家人的背叛,讓他轉而希望從另外的方面獲得認可,和忠誠。尤其是忠誠。

每一個新政權的誕生之初,必然經歷一場大換血,而在這裏是真正的“大換血”。在新奧爾良,吸血鬼、女巫和人類一直維持着一種詭異的和平共處,類似各方代表共同遵守規則,互不侵犯。

克勞斯政權初一上臺,直接血洗了人類陣營的代表。

而這一切,對于林安來說,只是從一個地方,搬到另一個。

克勞斯甚至讓人從種植園原來的住所,搬來了包括他随身攜帶的家人的棺材在內的其他所有家具,讓家人之間的這場背叛和紛争,無端摻雜了孩子般賭氣的成分。

顯然之前克勞斯試圖盡可能的隐瞞林安的存在,從某種程度來說,林安是他的弱點。但是上次他和馬塞爾最終的政權之争已經将林安暴露于衆,于是克勞斯先生決定将這個“弱點”直接帶在身邊。

“你不可能做到時刻将我栓在身上啊。”

對此,克勞斯先生的回答是,“Try me。”

“你很開心?”

“這要看從哪方面來說,對于家人的背叛和卑劣的指責,我很失望并為他們感到悲哀。而另一方面,盡管有家人的懷疑和阻撓,我仍然奪回了我們真正的家和整座城市。從這方面來說,是的,我很開心,而且值得開心。”

他若開心,林安自然歡喜,怕只怕,這開心太過淺薄,還不待滲透心靈就已消散蒸發。

她帶給他的開心幾何?林安越來越不敢深思,有時覺得自己的存在太過虛幻、無力,也許有一天她終将無法慰藉他的孤獨,或者從未達到過?她無法改變任何,所有的劇情一無既往的沿着既定的路線前行,她只是一個經歷者。所能做的只是陪伴,惟願這陪伴相守或可長久。

對于這個大得超乎想象的新居所,林安并沒有多少探索欲望。只是覺得它太過空曠,還有一種陳舊的華麗,就像克勞斯。

但是林安在這所大房子裏迎來了多個新的“同居者”,馬塞爾和達維娜。

從對抗到同盟,馬塞爾和克勞斯印證了那條着名的“外交”格言: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而達維娜,那朵開放于美麗愛情中的純白山茶,是所有人都願意保護的美好幻覺吧。不過,這朵皎潔的山茶,在第一天就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出走了。

不過值得高興的是,以利亞和克勞斯再次前嫌盡釋,并同樣搬進了這幢他們共同稱之為家的房子。

林安透過樓上的玻璃窗看他們在樓下的臺階上彼此原諒。離得遠,并不能聽到聲音,但是有時候面容和表情遠比語言傳達的更多。她看到他們臉上湧動的震動和悲涼,以及家人間純碎的包容,永不會被割舍掉的牽絆和對彼此的深愛。

那些林安沒有聽到的語言是這樣的:

以利亞說:“我曾指責你對這個孩子有不良居心。我錯了。我很抱歉。”這就是以利亞的可敬,直言,并重諾。

……

“愛你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以利亞說

“但你卻仍然固執地這麽做。”

從某些方面來說,克勞斯跟麗貝卡如此相似——一樣的容易讨好。因為極度的缺乏與渴望,會竭力抓住一切可能的事物。所以他最終說:“只要你們願意,這裏的大門随時為你和麗貝卡敞開。”

林安看着他走上樓梯,躲在門後等他進來,然後一躍而起想要跳上他的脊背。克勞斯當然知道,她躲藏在門後的呼吸聲就像響在耳邊一樣清晰,欣喜跳躍的身影猶如電影中的慢動作。他一個轉身,把她穩穩的接到懷裏。

林安懊惱的輕哼,“這樣不對,下次要假裝讓我得逞!”

克勞斯配合的點頭答應。

他們相擁而立,濃郁而深沉的月色掠過密西西比河的平靜河面折射進房間,潑灑在身上。他們被這月色包裹,獨立于一切喧擾殘酷的現實之外,寧靜而安全。紛擾是下一刻的事,這一秒無法入侵。

衆人是第二天早上才發現達維娜不見了。

克勞斯慣于在無所顧忌的慵懶散淡之間,掌控他人。達維娜也不例外。所有生物生而平等的一點——于深愛之時難以舍棄。無論人類,吸血鬼,狼人,女巫,或者混血兒。

達維娜為提姆而來,再一次的。

林安也再一次的見到了可愛卷發的提姆西。手拿另一把小提琴,呆萌無害的樣子。原來的那把在上次的見面中送給了達維娜。

“我很喜歡這對可愛的情侶。”林安說。

克勞斯笑:“你是在為他們求情。”

“不,我只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幸運的如我們一般相愛相守。”

克勞斯知道,林安這句話其實也是求情,但是,他被這句話取悅。

所以,達維娜來的時候,只見到優雅演奏小提琴的提姆,和坐在藤椅上專注聆聽的林安。

“你真的相信林安可以勸說達維娜?”馬塞爾懷疑的問道。

“我相信很多問題的解決并非一定要訴諸武力,和平的方式往往更加穩固。”這是以利亞的回答。

“并不重要,只要她高興。”這是克勞斯先生的回答。

盛怒而來的達維娜顯然有些驚訝,林安卻帶着複雜的欣喜和難過,心底深處有很難忽略的愧疚感傷,對方只是一個16歲的堅強卻悲劇的少女。

最為驚訝的卻是提姆,上次在聖安妮教堂兩個少年的相遇被克勞斯催眠遺忘。在提姆,這是他和達維娜久別之後的第一次相見。

達維娜卻忽略了提姆的遺忘,難以自持的上前與他擁抱,驚愕的少年變得手足無措并且腼腆。

林安面帶微笑的注視。在一牆之隔的街道外,人們正在慶祝“卡斯柯女孩”的傳統節日,熙攘而遙遠。她在這裏注視一場簡單的美好。

然後,

女孩回歸冷靜自持。“你是他們派來談判的?”達維娜戒備的詢問。

林安并無與人談判的經驗,而且臨時起意,思考并不完善。于是收斂笑容,盡可能真誠的說道:“你可以這樣認為,我只是想讓你知道,達維娜,這裏沒有人想要傷害你。”

“用我關心的人威脅我不算傷害?而且不止一次!”

“我很抱歉,他并不……”在林安心裏克勞斯自然都是好的,但是他對他人生命的漠視,即便林安也無法否認。而且她過分保護克勞斯,也只是徒增達維娜的戒備,于是決定開誠布公。

“達維娜,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今天等在這裏是為了保護你,還有提姆,而不是克勞斯。你我都清楚,你現在并不能傷到他。”

達維娜面色一沉,林安繼續說道:

“我知道你力量強大,也許你覺得這些力量足夠讓你殺死始祖,為了你關心的人你也願意一試。但是你并沒有十足的把握,不是嗎?今天你可以用你的強大力量救下提姆,下一次呢?下下次呢?或許你終有一天能找到殺死吸血鬼始祖的方法,但是這期間足夠他們殺死你的朋友愛人數十遍了!你真的要拿他們的生命冒險嗎?”

林安說完并不催促,靜靜看着眼前的少女陷入沉思。

“你說這些又有什麽用?不過是希望我放過克勞斯。”聲音是與年齡不符的淡漠。

“我不需要勸說你放過他,因為你殺不死他,也不能殺。”林安的聲音堅硬而篤定,“你的朋友,約書亞,他可能沒有告訴你,如果克勞斯死了,那麽由他轉換的所有吸血鬼都會死去。也就是說,如果你殺死克勞斯,約書亞也會随之而死。”

達維娜猛然擡頭,滿臉震驚的望着林安。

“我不相信你!……約書亞從沒說過,我甚至剛剛還見到他,他……”達維娜想到剛剛與約書亞的見面,他原本想要勸阻她殺死始祖,但最終他沒有。

林安看到她臉上的表情慢慢透出絕望。

終是不忍,林安盡量放緩了聲音問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麽突然出走嗎?”

“我已經知道了一切,艾格尼絲死了,她是最後一個在世的長者,沒有她女巫們無法完成‘收獲祭’,我安全了。馬塞爾卻對我隐瞞了艾格尼絲的死訊,他只是利用我對抗女巫!他和克勞斯一樣!你們所有人都一樣!”

“所以你逃走了,逃出所有人的掌控。”這是一個這樣勇敢的女孩兒。“可是,達維娜,你今天應該知道了,女巫并沒有放棄尋找你,只要你離開馬塞爾或者克勞斯的保護,她們會立刻搜捕你。也許她們找到其他可以完成‘收獲祭’方法。”

她并沒有一個絕對安全的去處,只是從一個絕望無助跳落進另一個,他們所有人都是。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應該相信誰,所有人都想要利用我,利用我的力量!我恨這股力量,我只想擺脫它!沒有人可以幫我……”達維娜無助的哭喊在空曠的夜空中傳的很遠。躲在暗處的三位男士難得默契的沉默不語。

林安走過去擁抱她脆弱的身體,“不是這樣的達維娜,你有很多可以信任的朋友,約書亞,提姆,甚至,馬塞爾。是他在克勞斯可能傷害你的情況下不停勸阻,他關心你,并一直保護你。”

馬塞爾走過來,接過達維娜,将她抱起來。

林安最後說道,“達維娜,我知道你現在并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們。但是你是這樣一個堅強的女孩,你的未來會有無限可能,我希望你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平淡,快樂。”

就像我得到一樣。

克勞斯走到面前,伸手擦去林安臉上的眼淚。林安張開手臂擁抱他。另一個世界的狂歡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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