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杜風
度聞洲趕到醫院的時候，黃煜已經結束急救被轉到了單人病房。
才剛二十一歲的青年因為趕行程身體早就過度透支，兩眼下一片烏青，像是動物園裏剛偷渡出來的國寶級大熊貓。
“他已經夠小心的了！出了事被害是他自己的錯嗎？你們還能不能有點人性了！”
度聞洲一進病房，就聽見sky的隊長和經紀人的吵架聲。
新換的這個經紀人是從副手緊急提上去的，剛扶正就接手了sky這麽個大團，頗有點一展宏圖的鴻鹄壯志。
看見度聞洲進門，本來吵鬧的幾人都噤了聲。男人自帶一種壓迫性的氣場，讓人不知不覺間低下頭顱選擇服從。
“病人還在休息，不該留在這裏的人都出去。”
度聞洲沒看他們，徑直走到黃煜的床邊，他現在想知道的是具體的，真實的經過，而不是聽這幾個人在那表演話劇。
“度總，我……”
所有人都出去了，唯獨sky的隊長韓西沒走，躊躇着好像有話要說。
“度總，我能留在這裏嗎，我…… ，他現在也說不了話，我可以幫他翻譯。”
“你會手語？”度聞洲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不會。”
“那你怎麽幫他翻譯？而且我跟他可以打字交流，不需要翻譯。”
度聞洲用眼神示意他可以走了，韓西低下頭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打算。
找不出理由的青年忽然擡起頭道，“我沒有任何理由待在這裏，可是我想陪着他。”
Advertisement
韓西直視着那個高大陌生的老板，眼神堅定，一字一句的開口道，“度總，他現在一定很害怕，我想陪着他。”
“可以，”，度聞洲輕笑出聲，“我又不是周扒皮。男人有話就直說，想陪他又不是什麽丢人的事兒。”
“當時你也在現場，跟我說說詳細情況。說你知道的就行。”
突然嚴肅起來的氣氛讓韓西也不再顧慮局促，“度總，你別怪黃煜，他真的已經夠小心了。”
度聞洲用眼神示意他繼續，韓西也就不再猶豫之間平鋪直敘的講了整件事的經過。其實和度聞洲得到的消息差不了多少，唯一不同的是——
“如果那瓶水是別人遞的，黃煜他也不會喝。之前公司已經叮囑過我們了，黃煜他也很往心裏去，警惕心高了不少。
但那個人是我們好幾年的粉絲了，從sky剛出道開始就一直支持我們，現在她也是個知名博主，我們每場簽名會她都來，這麽久下來，幾乎是臉熟了的程度。”
“如果她要害我們，何必裝作粉絲演了長達好幾年，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度聞洲沒忍心告訴他，由于現場監控畫面清晰，報案速度又快，那個粉絲沒來得及逃走就已經落網，并且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一個人掩藏本心，為了一個無謂的目的，潛伏扮演兩三年的确是不可能。但在短時間內，把一個人的信任摧毀，把喜愛的感情變成仇恨，卻是有可能的。
這樣瘋狂的，毀滅式的無差別攻擊，
天娛，你到底想幹什麽？
韓西送度聞洲出門，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低聲道，“度總，能給我們換一個經紀人嗎？”
度聞洲平靜的看着他，“你知道這樣不合規矩。”
外界都以為經紀人是服務于藝人的，端茶倒水開車接送，保姆式的照顧，簡直無微不至。
但事實上，圈子裏大多數藝人和經紀人的關系是服從。經紀人在與藝人的相處中，代表着合約裏的甲方，有權把控藝人的行程與工作，甚至是作息和飲食。
“我知道這樣說不合适，但我們也是人，不應該被這麽對待。他為了讓我們快速減重，看起來虛弱而博得同情，每頓飯只讓吃兩塊餅幹，連水都不許多喝。”
“演唱會那麽累，黃煜又是主唱，最費嗓子，要不是這樣，他何必跑到粉絲那去喝水！就在剛才，他還讓黃煜醒了之後馬上出席記者發布會，證明自己身體沒事，說實在唱不了歌就假唱…… ”
“他才剛出急救室啊！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他怎麽能……”
度聞洲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自己會解決這件事情，讓他放心。但他卻沒給韓西任何承諾，即使他知道這些事情多半都是真的。
事情一定會處理，人他一定會訓/誡/懲罰，但卻不能開除。
培養一名藝人可能要五年十年甚至更久，經紀人也是。
作為一名合格的經紀人，要了解多方面知識，除了唱跳不會之外其他的全都得會，尤其是sky這種大團的總控經紀人。這個副手在行業內做了十多年，即使良心上缺塊肉，但至少業務上還是可行的。
星海留給他的只有空殼子一個，短時間內他無法找到一群優秀的經紀人來進入這個一看就是下坡路的公司。
星海現在最缺的，是人才。
度聞洲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麽。
“喂，老劉啊，我是度聞洲，
對，那天晚上一起喝過酒的。
哎不敢當不敢當，我要多多向您學習才對。
其實這次打電話是有點事想請您幫忙，黃煜的新聞您也聽說了吧，我想讓您幫忙查查，這種類似事件近年來有沒有在其他人身上發生過，但又被刻意壓下來的。”
“好，麻煩老哥了，我等您消息。”
京城煙角巷胡同街36號的小情趣用品店今天沒有營業，擁有唯一一把鑰匙的宋域現在正在一家餐廳裏飲酒。他的對面坐着盛源。
喝酒這種事顯然餐廳并不是個好地方，來這裏的人或公或私，都并不會多喝，只是淺嘗斟止。
宋域自嘲的笑了笑，都退圈三年了，這習慣卻還是他媽沒改過來，當初人盡皆知的時候不能亂跑這種場所怕被拍照，現在狗尾巴花兒都死了三季了，誰還能記得他宋域和fc是誰，他這是貓病給誰看呢。
倆人對坐着你一杯我一杯，時不時的碰一下表示交流，卻誰都沒開口說話。
不說話是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麽，不敢讓對方說話是因為都知道對方想要說什麽。
最終盛源還是沒憋住先開了口，他說，“宋域，你看見黃煜的新聞了嗎？”
這句話好像點燃了某種不知名的氣體，空氣沉積着好像下一秒就要發生什麽爆炸。
他說，“你我，都不會不記得，杜風。”
“一樣的手法，一樣的礦泉水，一樣的……”
宋域把杯子放回桌子上，他看了盛源一眼，“你他媽別說了。”
“也對，”，盛源喝了一口酒，“可能是不一樣的結果。現在還并沒有定論。”
宋域擡頭看他，眼底是蝕骨的寒冷，還有一眼望不盡的深淵，“你我現在談論這些有意義嗎？”
盛源沒接話，問了句別的，
“你想知道杜風最近怎麽樣嗎？”
盛源沒有宋域能配合他的打算，自顧自的說了起來，“剛開始的那段時間，他自己也接受不了，每天都瘋了一般的想練唱歌，可是卻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宋域桌子底下的左手漸握成拳，微微顫抖着，卻壓抑着一聲不吭。
“後來他好像精神上出了問題，變着法的折磨自己，自我傷害，然後進了精神病院。”
宋域兀的擡起頭，卻說不出一句話。
“不過你放心，最近他已經好多了，好像接受了自己不能再唱歌的現實，已經離開了精神病院，在海邊找了個小房子獨居，看起來還不錯。”
“他…… 還能說話嗎？”宋域開口，聲音裏卻是自己都無法控制的顫抖。
“能倒是能，只不過聲帶和喉粘膜受損太嚴重，聲音變得低沉沙啞了，也不能大聲喊叫，胃黏膜和食道也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害，不能再吃刺激性的食物了。”
宋域的左手緊緊握拳顫抖着，指甲劃破了白皙的肌膚刺進肉裏卻渾然不覺。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說，“是我沒救得了他。”
那天他知道天娛要動手，卻不知道會對誰，他先通知了盛源，又陸續提醒了其他幾個人，因為臺上不能帶手機，所以他最後去找的杜風。卻沒想到時間就差了這兩分鐘。
他到的時候現場已經是一片混亂，他隔着人群看到杜風躺在地上，年輕的小助理手足無措，只能大喊着讓圍觀的人走開，用自己的身體護着那個接近昏迷的男人。
他看着一群穿着白大褂的醫生飛快的奔跑着，把杜風擡進救護車裏，滿眼的白色模糊了視線，讓他一瞬間恍惚着以為這個世界只有一片空白。
那個什麽都不管只愛唱歌的男人，那個跟他朝夕相處了整整四年的男人，那個昨天還跟他說，自己這輩子不演戲，不上綜藝，就幹好唱歌一件事，要追趕夢想奔跑一輩子的男人。
他們約定好了要一起拿無數的獎杯擺滿整個宿舍，把fc的名字灑滿整個世界，他是fc的主唱……
宋域踉跄了一下，感覺眼前的一切，恍若隔世……
杜風愛的只有兩樣東西，唱歌，fc。從始至終，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他都不在乎參不參與，所有人能在一起就是最幸福的事情。可為什麽偏偏是他…… 這些東西本不該他去承受的，為什麽偏偏是他……
唱歌是杜風的命，他們奪走了杜風的半條命，把他的夢想粉碎成渣，毀了他的整個人生……
“無論是天娛，還是我們，都對不起杜風。”
作者有話要說：
雙更達成！撒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