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司闱女史(三)
人一到齊,就開始發衣裳了,現今剛剛二月,冬襖子還是要的,再加上再過兩月就該開春兒了,所以宮裏頭連發了兩季的衣裳,冬天的襖子三件兒,绛紅的,粉紫的,豆綠的各一件兒,春天的衫子也是三件,還是這三樣色兒。
女官兒們不同于各個宮裏頭的宮女,宮女們的打扮可以随意些,女官兒就不同了,也是跟外面的朝堂官員一樣要算品級的,自然要有統一的官服。
發好了衣服,又由姑姑們帶着去往住處,這些姑姑是宮裏頭的老宮女了,在宮女裏面品級很高,是那些小宮女們都怕的,但畢竟還是屬于侍者,跟女官們不可同日而語。
女官們住的是清晖閣,雖說是兩三百人住在一個院子裏,可是比起宮女太監還是好了太多,像尚宮、尚儀這樣的五品女官就可以單獨住一個屋子了,其餘的六品、七品、八品、九品都是兩人一屋。
跟雲棠分在一屋的是個溫溫婉婉的女孩兒,雖說是溫婉,卻和那個趙姝兒給人的感覺不一樣,趙姝兒那樣的讓人怎麽看怎麽覺得別扭,甚至讓人起雞皮疙瘩,而這個姑娘不同,一舉一動之間的素淨都是透在骨子裏的。
說起趙姝兒,雲棠突然想起一件趣事,也就是今早唐小喬告訴她的還正巧碰上了兩個皇子的那件事,唐小喬說,“你瞧着趙姝兒那個扭扭捏捏的樣子,說話都吳侬軟語的,裝的像個南方女孩似的。”
“難道不是麽?”
“不是不是,那人就是河東的,要我說,河東的姑娘蠻好,性子直爽,個子也高挑,你說她非得裝成個江南水鄉的,可不就是家雀下鵝蛋。”
“家雀下鵝蛋是什麽?”
唐小喬一翻白眼,“硬撐呗!”
也就是這話,把雲棠逗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才沒看見騎馬過去的那兩位大爺。
雲棠現在想着還覺好笑,那邊兒的姑娘已經鋪上床了,規規矩矩的把家裏頭帶來的床單鋪好掖整齊,一絲不茍的,像是別的什麽事也沒放在心上。
雲棠這才想起來,自己一進了屋子就挑西邊兒的床鋪放了行李,她在家就睡在西邊,這回也是随手一放,倒忘了問問人家的意思,怎麽像欺負人似的?
“那個,姑娘,你喜歡睡哪邊兒?你若是喜歡這邊,咱倆換換也可……”
那姑娘也回過頭來,淡淡一笑,“無妨,我住哪都是可以的,日後就要朝夕相處了,日後我喚你雲棠可否?”
雲棠這才看清了這姑娘的容貌,細細彎彎的籠煙眉,雙瞳剪水的桃花眼,五官好也就罷了,偏生出另一種柔柔美美的如蘭氣質,這個年代崇尚富态美,這姑娘倒是美的別具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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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雲棠一瞬間就紅了臉,人家把自己的名字記得清清楚楚,自己卻對人家一點印象也無,說起來這也不能怪她,那時候她以為自己一定沒戲了,誰還記得那麽許多?
“好……好啊……,只是,不知姑娘怎麽稱呼?”
這姑娘也沒有生氣,眼稍也帶了笑意,“我姓江,叫采菱,江南越州人,跟姑娘同是尚宮局的,估計也是看着這個,才把我們倆分到一處。”
人美也就算了,連聲音都這般好聽,江南越州,瞧瞧,人家這才是真正的江南美人,不像那個硬撐的家雀,不倫不類的。
“好啊……那日後我叫你采菱……”
江采菱也沒說什麽,只是又淡淡的笑了笑,回過頭去繼續鋪床鋪去了,等到她那邊收拾好了,又過來幫雲棠收拾,雲棠稀裏糊塗慣了,哪裏又有那麽多講究,倒是江采菱,又把她随便塞塞的床單角兒給拽了出來,把褶皺給抹平了,又重新給掖齊了,邊兒捋直了,這才滿意。
雲棠插不上手,只能在一邊站着嘿嘿傻笑,瞧瞧,人家這才叫女孩兒。
收拾完雲棠的床鋪,采菱又沾濕了抹布擦灰,一切都收拾好了,兩人又拿出剛發的官服來穿,采菱選的是粉紫的,雲棠選了绛紅的,女官的官服不同于一般的女子裝飾,一味強調柔美好看,除了這個,女官們穿的還得帶着些嚴肅莊重的意思,因此在料子上還繡着鶴的暗紋,袖口領口都有窄窄的異色邊子。
品級之間服飾的差異也不大,差就差在這袖口和領口的邊子上,九品是月白,八品是正紅,七品是天青,六品是寶藍,五品是玄黑,品級官位,一看便知。
不過就算這月白領口的交領官服,雲棠照鏡子還是看呆了,這真是自己?又威風又俊秀,本就年歲小,這麽一弄更加帶了絲英氣,再由采菱幫着束了個利索的女高髻,越看越歡喜。
等到時間差不多了終于出了門去,馬上就遇到了唐小喬,見到雲棠挽着采菱皺了皺眉,忙不聲不響的把雲棠搶了過來自己挽着,又笑盈盈的詢問,“雲棠,這是?”
江采菱也不生氣,自己介紹起來,“小喬,你好,我叫江采菱,日後就要常常見面了,還得要互相關照。”
唐小喬也吓了一跳,她又怎麽知道我的名字?再者說,人家說話溫溫柔柔的,一直都帶着笑,誰也再蠻橫不下去,只得傻愣愣的點了點頭。
“小喬,跟你同住的是誰?還好相處麽?”本來若是可以随便選,唐小喬說要和雲棠住在一起來着,誰道上邊已經安排好了。
“哎,別提了,這次尚儀局統共三個,那兩個一個屋了,我自己單蹦兒,正好那個尚寝的家雀兒也是老哥一個,這下好了,上邊把我倆湊一對兒了,你說說,我這是倒了什麽血黴?”
唐小喬是幽州人士,話中的兒化音極重,也好說,說話就跟掉豆子似的,叽裏咕嚕,還帶着天生的幽默,她這麽一說,把江采菱也給逗樂了,捂着嘴偷笑,“家雀兒?是誰呀?”
唐小喬剛要說,就見那邊出來一堆人,緊忙又憋了回去,“現在不能說,等到晚上叫小姚告訴你!”
這小姚說的自然就是雲棠了,唐小喬今年也是十五,可她是八月初三生的,雲棠是九月初九生的,唐小喬覺得她比雲棠大了不少,所以也就自顧自的叫雲棠小姚,她說她這姓好聽,什麽小張小王的就不好聽。
說了這個,唐小喬又想起來了,忙去問采菱,“姑娘,你多大?”
“十六……”
唐小喬沒話說了,“十六啊……那還是叫采菱吧……”
仨人裏就唐小喬話多,眼看着到了拐角,也就要分別了,因為她們仨管的差事不同,就算是采菱和雲棠,即便都是尚宮局,可還是不同的部門,現在也該自己去找自己的管事的去了。
帶雲棠入門的榮典闱也是個姑娘,估麽着有二十歲了,挺高個個子,聽口音的長安本地人,舉止優雅大方,時常帶着笑意,看見雲棠過來跟自己行了個福禮,只是嗯了一聲,過了半晌,雲棠都以為沒有下文了,才又出聲兒,“姚雲棠……這禮行的不對……”
“不對……還請大人指教……”若說她以前行禮不規矩倒也對,只是自從姚禧決定叫自己進宮,就叫了好幾個婆子特地教自己行禮,包括角度,手勢都練了好些遍,如今這位大人怎麽又說不對?
“你如今已是有品階的官員,時時刻刻要記住與宮侍的不同,自是不可再行福禮,下次行禮要如此……”
一邊說着,一邊自己行了個正式的揖禮,又叫雲棠來學。
雲棠倒是沒想過要從行禮開始學,忙學着榮典闱的樣子拱手行禮,卻被嫌棄背不夠直,手也不夠規範,又得歸置一番。
這事教好了,才開始說起正事,雲棠這才明白,原來所謂的司闱女史就是管鑰匙的……六品大官兒正經的司闱就是大管鑰匙的,她這樣的女史就是小管鑰匙的,聽起來跟外邊兒府院裏的看門兒大伯差不了多少,也怪不得宮裏頭要了她,還給她安排了這麽個差事,這事……別的才藝也用不上,确實需要記性好……
作者有話要說: 嫑以為福禮只是清朝的哦,其實唐朝就開始啓蒙并形成雛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