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南诏

這日雲棠剛剛下了值,特地去了趟清晖閣的小竈,煮了鍋銀耳雪梨湯,采菱這幾天有輕微的咳嗽,也不能總指着人家對自己好,朋友之間的關系也得是共同維護。

煮好了端回房間,擱在兩床中間的茶桌上,估麽着采菱也快回來了,又找出本養生的書來翻上兩頁,這書還是跟外公交好的周老爺子給她的,就是這銀耳雪梨羹還是在這書裏頭學的,此書講的盡是一些食補和調理身體的法子,不是那等枯燥醫書,雲棠倒也有些興趣。

果然,剛翻了兩頁,采菱背着個布兜回來了,把兜子朝床上一放,又看見桌上的羹湯,“怎麽?給我炖的?”

雲棠得意一笑,“那是自然,你是大忙人,照顧你是應該的,這湯專治咳嗽,快嘗嘗,味道如何?”

采菱果真拿起羹匙,輕輕抿了一口,小貓咪似的,又優雅又溫柔,嘗罷眯眼一笑,“好吃!清清爽爽,甜度适中,還有些茉莉的味道呢?”

瞧着她喜歡,雲棠極開心,“你喜歡就好,這是我在小竈碰到了阿柳,正巧他也在給齊尚宮煮茶,我就向他讨要了兩朵茉莉。”

采菱自然是感動,又拿起勺子抿了一口,“你有心了……對了,你那事,我幫你瞧了,那位林才人是潭州人士,父親是萬安縣縣令,母親是當地富商家的女兒,嫁人之後只在家相夫教子,至于孫大人,她本是林才人帶進宮裏的丫鬟,宮妃入宮本不可自帶仆從,但因着林才人當年實在受寵,這才為她破了例,這孫大人本身的出身,名冊上也沒有記載,只知道是流亡來的南诏人。”

“南诏不是早就背唐親近土蕃了麽?”

“唐與周邊各國的親疏遠近,不過都是雙方肉食者謀之,實際上民間交往,是如何都遏制不了的,天寶末年唐與南诏大戰,就有不少交戰處的南诏人到桂州、潭州甚至江陵府逃難,那時候的林家買了個南诏流民做奴仆,倒也不足為奇。”

“原是如此…”南诏國盛行巫術,這就解釋了為何孫大人會巫術了。

“好,真是辛苦你了采菱,,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采菱最受不得別人誇,被她這麽一誇就有些扭捏,輕輕啜了兩口雪梨湯,待到文文靜靜喝完一碗,又忽然想起個要緊的事。

“雲棠,前幾日六皇子找你……是有什麽事麽?你怎麽認識他了?”

這下輪到雲棠不好意思了,“你……知道了?”

“整個六局可是傳開了,你當我是傻子?再者說,有那麽一個唐小喬,我什麽不知道?快快如實招來,你跟那李連到底是什麽關系?”

“能有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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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連我你都不說,雲棠,我主要是擔心你,怕你跟這樣的人牽扯上,怕你吃虧呀……雲棠,跟這樣的人相處是沒毛病,可千萬得留個心眼兒。”

雲棠拉了拉采菱的細手“菱兒,咱倆一個屋住着,即便我不提,你也沒問,可你肯定是發現了的,我知道,你不問是怕我傷心,可我早就習慣了,更做好了一輩子就單蹦兒一個的準備,菱兒,你放心,我都跟他說好了,從此以後,我和他再不會有瓜葛了……”

采菱雖是不知他們兩個到底是個什麽關系,但聽她這麽說,知道雲棠是個實誠的,也就放了一半的心,又想起來她剛剛的神情,雖說是早就習慣了,可畢竟是個姑娘家,正是愛美的年紀,可雲棠呢,等到了夏天,連個低領兒的衣服都不敢穿……

想着又反握住雲棠的雙手,“雲棠,咱倆之間你也不用避諱什麽,你那背後的疤……是怎麽留下的?”

見雲棠好半晌不說話,就以為自己的話傷了她,又開始後悔,“沒事的,雲棠,你不想說就罷了,只希望你日後更加放寬了心……”

卻聽到雲棠噗嗤一聲,“你想到哪去了?又有什麽不能說的,剛剛愣住,是因為你問我這疤,叫我想起了從前的一些事兒,想起來我曾經的傻,想起來那麽一個惡心的人,我這身上的疤……是因為小時候受了騙,若是那人遵守了約定……我也不至于如此……不過說什麽都晚了,吃一塹長一智,這疤在我身上時間久了,早已不只是一段不好的回憶,更是一個教訓,教訓我不可輕易原諒和相信那些陰險的小人……”

“雲棠……你……哎,我瞧着向是火燒的,當時肯定很疼吧?”

雲棠吸了吸鼻子,“疼,怎麽不疼,可疼才好,最好疼的讓人忘不了……行,不提這了,菱兒,我能認識了你,真是一件幸運的事兒……”

“瞧你,說什麽呢?遇見你也是我的幸運,不瞞你說,我家裏頭管的嚴,父親叫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住的院子裏總共就有幾個丫頭,也就是這麽着,我也沒什麽朋友,這次家裏頭叫我進宮來選女官兒,我可是猶豫都沒猶豫就答應了,只是因為想真的體驗一把別人的人生,正常的交朋友,也有知心的姐妹,那樣的日子多好?所以要我說,有些事情就是緣分,我倆的相識和朝夕相處更是緣分使然,雲棠,咱們做朋友就要做一輩子的朋友!”

原來采菱……竟是這樣成長起來的,雲棠忙把她抱住,又摸了摸采菱單薄的後背,“菱兒,沒想到你肉麻的話也能說的這麽好,不過……這樣真好……”

“哪樣真好?”

“做一輩子的朋友……真好……”

***

次日傍晚,雲棠剛吃了晚飯,又帶着谷夏去了一趟三清殿,這次尋的則是三個,一個是那日的賈子虛,一個叫作甄烏有,還有一個叫作李禦風,刨除李禦風先不說,就說這甄烏有和賈子虛,一真一假,一子虛一烏有,光是這名字就是絕配。

“禦風,你把烏有送到南诏,不要耽擱,一會兒就啓程,烏有,我叫你去南诏,幫我找一脈偏門兒巫術,害人和施法的手段與水蛭有關,子虛,你清楚孫大人的氣息,你跟着他們倆一齊去南诏,最好能找到與孫大人氣息一致的人來,你們三個都是,不僅要找到這些人,還要根據這些線索找出他們與孫大人的關聯,禦風,烏有,子虛,你們可聽明白了?”

“谷爺,這……還是為了小田麽?”問話的是賈子虛。

“是,那孩子可憐,大家夥兒一齊幫幫他……小田這些天如何?”

“仍舊是不愛說話,只往那一蹲,咱們喝酒他也不搭理,谷爺,咱們大家夥兒原本做鬼做的舒坦着呢,可真不愛看他那張苦瓜臉,您放心,這事我一定認真辦,争取把這小子早點送走,咱們也好過!”這次說話的卻是甄烏有。

谷夏知道跟他們解釋不通,也不再多說什麽,“你們去吧!快去快回……我在此處等你們的消息!”

三人齊答了聲“是”,又齊齊憑空消失了。

“谷爺……”這次說話的是雲棠。

“那賈子虛你知道,這甄烏有是個靈通鬼,腦子極好,朋友更多,算是個鬼魂裏頭的包打聽,至于那個李禦風,是個疾行鬼,叫他帶那倆人去南诏最為迅速……”

“鬼爺,我是問……那些子虛烏有小葫蘆季疏朗的,他們為何不去投胎轉世呢?”

“能放下的都已經轉世了,留下的要麽就是錯過了良機,要麽就是牽挂太深不舍得離開,要麽就是心願未了或仍有怨恨,還有的就是生前做了錯事,要留下來還債贖罪……”

“鬼爺……那你為什麽不走?”

“我啊……我亦不知,可能是都有吧……”

“那他們的名字……都是生前就叫這?比如那對子虛烏有,奇奇怪怪的,哪像正經人的名字?”

谷夏爽朗的笑了,雲棠甚至能想象的出來,他笑的時候必然是一雙眼睛都亮亮的,臉面不算白皙,一口整齊而潔白的牙齒……能這樣笑的人,或許就該長成這樣!

“怎麽可能,這大明宮的鬼,要麽是為了隐藏了身份,要麽是為了重新開始,要麽是為了擺脫掉從前身世地位的束縛,還有一部分是為了随大流兒,每只鬼在認清了自己鬼的身份之後都改了名字,稀奇古怪的也不在少數。”

“那你呢?谷夏……你給自己這個名字,是因為什麽?”

問到了自己,谷夏卻突然沉默了,時間久到雲棠都以為他不會搭理自己了,這才聽到他的回答,“我啊……不過是……最簡單的罷了……”

然而到底是怎麽簡單,他卻再未提了。

伴随着谷夏的沉默,雲棠也開始思索起來了,鬼爺他是宮中的鬼,人都說鬼魂只在自己死去的地方徘徊不去,鬼爺是死在這大明宮裏的,他到底是誰?

他說能放下的都已經轉世投生了,那他到底幫助過多少似小田這般的小鬼去放下,去走向新的開始?這些無法離開的都聽命于他,那鬼爺是在這宮裏頭待了多久?到底是什麽叫他放心不下,要讓他留到現在……

“鬼爺……你……”

“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小心我在你心裏頭做壞事!”

雲棠撇了撇嘴,“誰信?你也就是吓吓小姑娘罷了……”

“你!不知道男人的面子很重要麽?哎,走吧走吧……回去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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