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反轉

小白狐隐匿了自己身形, 溜溜達達跑過壽宴, 鑽進了楊家的屋子裏。

楊老的住所是一個獨立的院落, 裏面人來人往, 都在為楊老的昏迷而憂心。但蘇獨并不打算去那裏,他要去的是宋斐雅的房間。

畢竟是楊家夫人, 宋斐雅的房間并不難找,離楊老的院子也才十多分鐘的路程。令人意外的是她是獨自一間屋子,沒有和丈夫住在一起。

此時房門緊閉,從正門進不去。小白狐轉到後面,發現窗戶沒有關緊,便跳上窗臺,從窗縫裏鑽了進去。

地板上鋪着暖色地毯,小白狐輕靈靈地落在地毯上,抖了抖蓬松的絨毛。

屋子裏擺着幾盆鮮花, 因此有股淡淡的花香, 十分好聞。小白狐四處轉轉,發現這不過是常規女子的房間,并沒有什麽不尋常之處。

表面上沒有問題,那就是有意藏了起來。

小白狐爪子軟軟地往地上一按, 一股淡薄的氣流以它為中心擴散開來, 地板也不易察覺地微微震顫。

咔噠。

有什麽聲音從一側傳來, 小白狐立刻跑過去, 發現床頭的地板陷下一塊, 好像是什麽開關。

小白狐伸爪按下那個開關, 雕花紅木大床無聲地往一側移開,露出地板上一個漆黑的地道入口。

入口有一排細細的臺階,綿延往下。小白狐試探地踩上第一道臺階,确認安全後飛快地跑了進去,一小團消失在了黑暗中。

——

壽宴即将結束時,楊父又出現在宴席上,告知衆人楊老已經無事,此刻正在休息。

宴席一共要持續三天,客人們各自回了房間。楚原低頭看看自己指間的素戒,此時它正在微微發燙。

楚原眉頭微微挑起,往楊家住宅那邊掃了一眼,随即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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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道裏彎彎繞繞,小白狐一點也不高興地晃着尾巴。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它終于看見一個出口。

出口用隔板擋着,小白狐推開隔板,發現自己又到了一個暗室裏。這裏的陳設很簡單,只有一張靠牆的大床,床頭鎖着兩個手铐,枕頭邊還零零散散放着一些藥丸。

小白狐嫌棄地看了眼那些藥丸,心想他男人才不需要這些,又看見大床對面有道門,想了想,又在自己身上下了第二道隐匿法術。

暗室的門被推開一道縫,小白狐才剛從裏面鑽出來,就踩到了一個人的手。

——是楊垠。

“吱?”

小白狐在楊垠手上又踩了一下,又撥了撥,發現他已經昏迷,便暫時不管他,又環顧起了四周。

這是另一間卧室,房門緊閉,床上躺着一個人,或者說那已經不算人了,只能算是一具幹屍。

這具屍體被吸盡了鮮血,皮膚皺成樹幹,模樣極其驚悚。小白狐跳上枕頭看了一眼,扭頭跑開了。

如果它沒有看錯,那具幹屍并不是別人……正是楊家家主楊老。

就算早有心理準備,蘇獨也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的畫面。如今楊老已死,楊垠再留在這裏肯定會遭人誣陷。它正準備喚醒楊垠,房間的門就被推開了。

“啊——!”

前來送茶水的傭人尖叫起來,茶杯在地上碎裂成渣,她轉身跑了出去。

小白狐:“……”

此時再叫楊垠已經晚了,它索性就在地上趴了下來,靜看接下來會有什麽發展。

沒過多久,雜亂的腳步聲接近。楊父帶着楊曉一同趕來,看見床上的幹屍後臉色大變,“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而楊曉則注意到地上的楊垠,立刻叫出了聲:“爸!是大哥!是大哥殺了爺爺!!”

楊父聽到他的話才看見楊垠,當場紅了眼,起身就踹了楊垠一腳。

這一腳沒有留半點餘地,楊垠後背撞上牆壁,吐出一口血,硬生生疼醒了。

腹部疼如刀割,他眼前一片發黑。等逐漸恢複視力後,看見的就是自己父親怒不可遏的臉還有楊曉眼中滿是惡意的嘲諷。

“……爸?”

楊垠聲音沙啞,一開口就又是一口血。他掙紮想從地上爬起來,卻又被楊父揪住衣領照着臉捶了一拳。

“畜生!我沒有你這個兒子!!”

楊父咆哮道,“連你爺爺也下得去手!我怎麽會生下你這個畜生!!”

拳腳如雨點般落在楊垠身上,他身上劇痛,耳邊嗡嗡作響,口中也滿是血腥味。

爺爺……爺爺死了?

楊垠怔怔地想着。

是我……殺了爺爺?

鮮血從額頭流下,糊了楊垠的眼睛,他無助地抱住腦袋,随即一動不動,好像已經失去了意識。

其他人已經聞聲而來,聚在了房間外面。這些人中有楊家人,也有楊家邀來的身份貴重的客人。在旁邊隐身的蘇獨眼中冰冷,他知道自己此時現身不但幫不了楊垠,還更能證明楊垠與妖有勾結……只是如果不出手,楊垠可能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蘇獨思索間,在楊垠手背上輕輕一摁——忽然間楊垠一個激靈,痛楚好像在一瞬間消失,大腦也是從所未有的清明。

他餘光瞥見床上的屍體,瞳孔猝縮,猛的推開楊父,沖到了床邊。

“爺爺……爺爺是被鳴鈞引殺死的!”

楊垠嘶啞道,“媽也是這麽死的!爸,我沒有殺人!”

楊垠提到自己母親時,楊父整個人陡然一震,怒火居然奇跡般地消了下來,暫時恢複了理智。

他看看被自己打得不成樣的大兒子,又看看床上那具猙獰可怖的幹屍,驚恐地發現這副畫面似曾相識——多年前也是這樣,自己的幼子趴在床頭痛哭,床上躺着他妻子的屍體……醜陋如同惡鬼。

“鳴鈞引,鳴鈞引……”

楊父喃喃說着,踉跄地往後退了幾步——随即扭頭沖外面的人吼道,“快!去找鳴鈞引!”

立刻有楊家人領命而去,小白狐見楊垠暫時脫困,又在門外看見自家道長的身影,便悄悄溜過去,扒住了他的腳。

楚原感覺有只毛絨絨的小家夥趴在了自己腳邊,便彎腰将它抱起來。小白狐在他懷中現出身形,雖然依然是個雪白的小團子,但絨毛已經不如離開時那麽蓬松順滑了。

楚原眉頭一皺,小白狐委委屈屈地窩了起來,狐耳軟軟耷落,圓溜溜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層濕漉漉的水霧——在裝小可憐。

楚原面色絲毫不改,捏了捏小白狐的狐耳。小白狐因為心虛,一開始還安安靜靜讓他捏,沒過多久就受不太了了,扭來扭去想躲開——被楚原牢牢摁住了。

“吱吱吱!”

礙于旁邊有人,小白狐的叫聲又輕又軟,它蹬着小腳腳想踹楚原,雪白的絨毛也蒙上了一層粉。

楚原用道袍攏住這只小狐貍,因為面色不顯,也沒人知道他在做什麽,而楊垠那邊,他內裏的傷已經被蘇獨治好,只剩下一些不怎麽嚴重的外傷。盡管如此,看起來也是分外凄慘。

楊父派出去的人很快回來,低聲對楊父說了句什麽,楊父原本慘白的臉色又是一變——顯然,鳴鈞引找不到了。

道界世家多有一件鎮家之寶,例如楚家的滄瀾樞,周家的尋骥圖,楊家則是鳴鈞引——傳說鳴鈞引可攝人心魂,毀形滅體,是煞氣極重的殺器。

“居然有人盜了鳴鈞引,殺了楊家家主……”

“此等邪器落入他人之手,以後不知道要生出什麽亂子……”

“要是真出了事,楊家該想想怎麽向道界交代了……”

恍恍惚惚間,楊父好像聽見什麽人在低聲讨論。他血紅着眼向門外看去——那些人卻只是靜默地站着,并沒有人在竊竊私語。

楊父又扭過頭,一把扯住楊垠手臂,怒道:“你——你為什麽會在這裏!是不是你勾結外人害我楊家?!說!!”

他的咆哮震得楊垠耳膜一陣刺痛,楊垠剛想說什麽,楊父又是一巴掌想扇下來——

“楊先生,節哀。”

低沉平穩的嗓音響起,仿佛巨石沉入深潭,頃刻間鎮住了潭底的暗流湧動。

楊父的手被人扣住,他愣了一下,見攔住自己的人正是楚原,似乎想到什麽,恢複了幾分理智。

“楚道長,雖然楊家與楚家一向交好,但這是楊家家事,還請您不要插手了。”

楊父道,“這個逆子出現在這裏肯定是別有居心。如果不審問出來,只怕我父親就要枉死了!”

楚原道:“楊家有溯源符,如果兇手還未離開,可用溯源符找出。”

楊父如同被人當頭一棒,瞬間清醒:“對!溯源符!多謝楚道長提醒!來人,拿溯源符過來!”

“不用了。”

一道輕柔的女聲響起,只見人群之中,宋斐雅一身寶藍長裙,溫婉大氣,款款走出。

她顯然已經知道了楊老的死訊,但面色絲毫不見悲意。楊父也沒想到會見她這副樣子,當即皺眉道:“斐雅!你在幹什麽?!”

宋斐雅不緊不慢走到他面前,又轉過來對衆人道:“楊家家主與妖物勾結,我親眼所見。”

她話音剛落,衆人頓時一片嘩然。宋斐雅将他們的反應收在眼裏,又道:

“百年前周家慘遭滅門,主使正是楊家。不久前楊家家主得知周家後人下落,為奪周家法寶尋骥圖将其滅口。又因一己之私向那妖物獻上鳴鈞引與尋骥圖——可惜,那妖物出爾反爾,将楊家主反殺了。”

這段話輕飄飄落下,卻掀起軒然大波。楊父目眦欲裂,道:“胡言亂語!你居然敢诋毀我楊家清譽!”

“別着急,我還沒說完,”

宋斐雅淡然說着,又取出了一份文件,“楊家家主生前特意托付遺囑于我,如若他橫死,便在七日後将家主之位傳給孫子——”

她的目光落在楊曉身上,楊曉先是一愣,随即滿眼激動,往前走了一步。

宋斐雅微微一笑,道:“傳給他的孫子,楊垠。”

“母親?!”

楊曉悚然一驚,楊垠也不可置信地擡起頭,滿眼茫然。

宋斐雅不理他們,只是對身後的楊家人斥道:“還不快把家主扶下去,給他療傷!”

那楊家人上前就要扶起楊垠,卻猛的被楊父揮開了。

“混賬!我父親何時立下遺囑!”

楊父道,“家主之位要繼承也是我來繼承,何時輪得到他!”

宋斐雅淺笑道:“遺囑在此,今天在場之人皆可作證。你要是不信,驗一驗就是了。”

楊父劈手奪過那份遺囑,展開——上面刻着楊家獨一無二的符文,隐約有金光閃爍。字跡也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楊老所寫,甚至蓋下了除了楊老以外誰也不知存放在哪的家主印章……是絕無可能僞造的真遺囑!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楊父震驚道,“爸他怎麽可能不把家主之位給我?!我才是他的唯一的兒子啊!”

宋斐雅聽到他後半句話,嘲諷地揚起了嘴角,輕聲道:“誰說你是前家主唯一的兒子了。”

楊父一天之內連遭幾次打擊,此刻臉色已經灰敗如死人,顫聲道:“你……你說什麽?!”

宋斐雅微笑地牽起楊曉的手,将他拉到了自己身邊。

“這是我和前家主的孩子,如今前家主已死,我身為他孩子的母親,自然是楊家的主母。”

宋斐雅細聲細語,在楊曉極度驚恐的眼神中溫柔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又把目光落在了自己丈夫身上。

“在新家主繼任之前,楊家由我做主——楊濟,你該喊我一聲‘主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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