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驚雷1
“這就是你所謂的喜歡女人？！”
顧安從衛生間回到包間時，剛巧聽到這句隐約帶了顫音的話。他自幼懂得察言觀色，這個時候明顯不是進去的時機。加之他并沒有聽牆角的愛好，便打算去外面走走，過些時候再回來。
腳還沒邁出去，裏面又傳來一句。
“裴寂然！你怎麽可以喜歡顧安！”
腳步頓住。
裏面那個聲音又出現了：“哪怕你喜歡一個比我老上十倍我醜上百倍的女人，我也不會在這裏和你吵，可是你現在告訴我，你喜歡顧安？一個男人？！我哪點兒比不上他？”
“五年前你告訴我，你喜歡女人。我為了你放下矜持穿裙描眉塗口紅，把自己搞得男不男女不女，家人朋友笑我我都不管，只要你開心就好。可你呢？你怎麽回報我的？！”
“常青！你不要胡鬧！我從來沒有要你穿女裝，更從來沒有說過什麽要你抱有幻想的話！”
是裴寂然的聲音，帶了些愠怒。
不過……常青？不會是隔壁學校的那位吧？
“你沒有？好一個你沒有！你是沒有要我穿女裝，可你卻只在我穿女裝的時候帶我去你的朋友聚會！你是沒有說過什麽要我抱有幻想的話，可你卻只在我穿女裝的時候不會拒絕我的吻！五年了！我因為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結果你卻背着我在這裏私會情人？！你好啊！”
外面的顧安淡淡反駁一句：“我不是他的情人，謝謝。”
裴寂然沒有反駁。于是顧安又加一句：“人渣。”
“人渣！”常青同時憤道，“你晚上出去前和我說的什麽？你說你出來和徐智然吃個飯！怎麽現在變成了顧安？”
“你到底要我說多少遍！”裴寂然也上火了，“我和顧安只是高中同學！”
“高中同學你會把他的照片藏在錢包夾層裏？高中同學你電腦裏會有那麽多他的照片？高中同學你他媽會花兩千多塊錢買那麽一盆破屁股花還不讓我碰！我他媽就澆個水你都不讓！”
顧安皺眉，原來那冤大頭是這家夥啊。
“我他媽是瞎了眼才會喜歡你這樣的人！”
似乎是怒極，只聽乒鈴乓啷一陣響，大約是那人掀翻了桌子。緊接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向門口靠近。
顧安飛快躲進一旁走廊裏，裝出剛從洗手間出來的樣子。
他時間把控的剛剛好，轉身之際剛巧與迎面走來的男人——該說是男扮女裝的男人——擦肩而過。
他腳踩大紅色平底涼鞋，身穿沒膝紅色輕紗露肩連衣裙，頭戴黑色及腰大波卷發。紅與黑相交織，更襯的裸露在外的膚色瓷白若雪。加之他面色不虞，從旁看去，高冷禦姐範兒十足，叫旁人輕易生不起接近之心。然泛紅的眼角沖淡了他周身冷氣，竟似乎在他堅固的周身防禦裏洞開一個豁口，無端端叫人心聲憐惜。
至少在顧安眼裏，他是有些同情這個人的。
同情歸同情，他卻并不想牽扯進這一樁狗血戀情裏，正準備不動聲色繞過去，便見對方冷着臉忽然逼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帶他往飯店外面走。
這麽面對面接觸，還真叫顧安覺出些壓迫來，因為這漂亮的‘小姐姐’個子比他還高……
顧安雖然吃驚了一把，但左右正不想回去面對裴寂然，也就沒沒掙開，只是象征性開口道：“這位小姐。”經過思慮，他還是覺得這個稱呼更為妥帖，畢竟這個叫常青的，扮起女人來和傳言中一樣毫無違和感。“你可能抓錯人了，我們并不認識。”
走在前方的常青忽然停下來，轉身冷笑道：“認錯人？我怎麽可能會認錯人？！您可是大名鼎鼎的‘肉肉先生’！”聽聲音，竟是和女人一般無二。
顧安實在不怎麽喜歡‘肉肉先生’這個稱呼，但這也的确是他的外號。
“你認識我？”
“認識！當然認識！”常青語調陰陽怪氣，“白蓮花一樣純潔善良的肉肉先生，中央空調一樣顧及周圍人感受的肉肉先生，整個川北和川影，誰不認識？”
顧安聽他這樣說，真心覺得他這頓飯實在不該來。但前陣子他去川影時迷了路，是裴寂然幫了他一把。是以對方提出來一起吃個飯時，他也就沒拒絕，哪知道就看了這麽一出精彩的戲。
偏偏他還無意之間，成了戲中人。
顧安覺得冤，真心冤。尤其這位主兒簡直像是被出軌的老婆一樣，直把他當小三兒看。可天知道，他高中畢業後和裴寂然見的面統共加起來也不到三次。
但他說了，誰信？何況他并不想摻和這麽一遭破事，也就不能挑明說他聽到了剛才那番對話。
他心平氣和，試圖和對方講道理。
“這位同學，聽你的說法，你大概是隔壁川影的。但我和川影那邊沒什麽交情，更不記得做過什麽昧良心的事，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話不長，卻包含三層意思。
第一，他和裴寂然只是泛泛之交。
第二，他壓根沒做過什麽給別人戴綠帽的事兒。
第三，對方可能誤會什麽了。
“所以，”顧安心說，“您能讓我走麽？”
然而顧安忘記了，試圖和一個平時就不怎麽講道理的人講道理就已經是徒勞了，何況這個平時就不怎麽講道理的人這會兒還在氣頭上。
常青冷笑一聲：“我誤會什麽？你說我誤會了什麽？”
顧安你腦子裏對我的看法就是誤會啊大哥？
顧安還想辯解，身後又傳來一身腳步聲，一個熟悉的聲音厲聲喝道：“常青！你放開他！這件事和他無關！他什麽都不知道！”
顧安聽到這句話心裏就叫一聲遭。
沒看人正氣頭上呢麽？這麽刺激，就算和他無關的也成了和他有關了。
果然，常青嘴角冷笑更甚，故意用很大的聲音指着顧安的罵道：“無關？好一個無關！這小白臉搶了我男朋友，還他媽的和他無關了。”
他們這會兒剛巧走到了飯店大廳，廳裏不少桌人在吃飯。常青這麽一聲吼出來，一屋子人齊刷刷望着邊看過來了。
一陣落針可聞的安靜後，細碎的讨論聲響了起來。
常青打的就是叫人聽見的主意。反正他穿的女裝，回去脫了換上男裝，誰知道他？
一邊用力攥緊顧安的手腕不讓他跑，一邊用更大的聲音道：“要是你見個女人我說不定還能咽下這口氣，可他是男人！”他指着顧安平坦坦的胸強調一遍，“他是男人！我哪點比不上這個小白臉？”
“夠了常青！我根本不是你男朋友。而他只是我高中同學，不是什麽小白臉！”
“你他媽昨天還親我今天就翻臉，你說你們沒關系，你櫃子裏他的照片怎麽回事？！”
大廳的嗡嗡聲更甚了，顧安不用猜也知道他們私下裏讨論的什麽。
小三原配渣男都有了，好一出年度狗血大劇，何況這小三兒還和電視裏演的不一樣，是個男人。
更糟的是童言無忌，一個女孩兒竟當衆站起來指着顧安道：“媽媽媽媽！小白臉不是只傍富婆的麽？這個怎麽是個男的？”
小女孩兒的聲音一出來，大家似乎都不怎麽顧忌了，聲音也都大了起來，什麽世風時下，什麽不要臉，什麽男的還這麽不檢點都跑出來了。
顧安長這麽大還沒被人指鼻子罵過，更別提站在道口受一群陌生人指指點點了。要是他真做錯事了他認，可他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大寫的無辜！
再好的脾氣也真的怒了。
顧安平時為人随和，一年到頭也生不起一次氣，可這回他卻真的體會到了什麽叫做氣的想罵人。
他家教良好，做不出像常青一樣指着鼻子罵人的事兒，只好退而求其次，什麽話都不說，直接把人往門口帶。他可沒有給人圍觀當猴子看的興趣！
講真，他非常不想和這個叫常青的扯上關系，如果可以他真想把人丢下自己走。可是常青人看着白淨瘦弱，力道卻出奇的大，他壓根兒就掙脫不開對方的手。
顧安走的急，常青顧着和裴寂然吵架沒留意，還真叫他給帶到了飯店外面。
裴寂然也很想第一時間追上來，但他被服務生纏住結賬，就落後了。
顧安當然不會等他。至于出去以後，常青會不會等裴寂然，是不是要和他繼續吵下去，他更不會管。
他将常青帶到門口一株梧桐樹下站定，再一次試圖和常青講道理。
“常青同學。”顧安認真的看着常青，“我有必要糾正你剛才的說辭。第一，我和裴寂然只是泛泛之交，高中畢業後我和他見的面加起來不超過三次。第二，我不是白蓮花，不是小白臉，更不是小三。第三，最重要的是，我是直男。我不管你和裴寂然兩人之間有什麽恩怨，但煩請你不要把火燒到我身上，OK？我并沒有心情在你們之間插上一腳！”
這樣的話算是顧安能說出來的，最不客氣的話了。他平時說話總會顧忌對方感受，不會把話說太難聽。這次卻直接表明他對被無辜卷入這次事件的不滿與嫌惡，足可見得他到底有多生氣。
可常青再一次告訴他，什麽叫不講道理。
“你分明聽見我在包廂說的話！可你聽到卻不點破，反而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和我偶遇。你要是沒有半點兒心思會費勁兒裝麽？”
“你要講道理，那種情況下，我只是怕我貿然進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況且他與裴寂然畢竟是高中同學，還是要給對方留一些面子的，那種情況直接撇清關系，對方臉上也不好看。何況他并不能從常青的片面之詞裏确認裴寂然是否真的喜歡他。如果他直接撇清，對方卻真的只把他當朋友，那就尴尬了。
可是常青完全不能理解顧安的想法，一雙委屈的發紅的眼恨恨瞪着顧安：“你才不講道理！當時最好的解決辦法分明是你進去和裴寂然說清楚，直接說你不喜歡他斷了他的念想，而不是畏畏縮縮的站在外面偷聽！你這膽小鬼！”
他不再用僞裝的女音說話，用上了自己本來的聲音，語調都帶了些哭腔。
顧安聽着，好像還真從中聽出點兒道理……才怪！
顧安扶額，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了吧。
他十分無奈道：“常青，到底要我怎樣，你才肯相信，我對裴寂然沒有半點男女私情？”
“你去和他說啊！當着他的面告訴他你不喜歡他，你喜歡女人！”
顧安看對方這麽個委屈巴拉的樣子，從兜裏掏出一包紙巾遞給他。常青忿然接過，拿出一張紙巾用力擤了下鼻涕。
顧安：“……”
“……恕我直言……”他斟酌着開口，“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麽裴寂然就是典型意義上的渣男，你為他費心不值得。”
“哼——我當然知道不值得。但他如果喜歡男人，憑什麽喜歡你而不喜歡我？我比你差麽？”
顧安：“……”
所以，您老的關注點在我是男人，您輸的超級不甘心上？
顧安表示，他不大能理解對方這個腦回路。
好吧，他也并不想理解。
他真心實意道：“你當然不比我差。”他笑了，“菜菜小姐的威名如雷貫耳。你這樣優秀的人，不該吊死在他一顆歪脖子樹上。”
看常青臉色稍好一些，顧安再接再厲：“那啥，如果沒事，我就先走了。”
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然而常青并不想放過他。
“不行。”他吸了吸鼻子，語氣十分強勢，“我心情不好，你得陪我喝酒。”
顧安笑的有些勉強：“……你不是讨厭我麽？”
常青只是紅着眼道：“我是不喜歡你這種人。笑來笑去有什麽好笑，多半不是僞君子就是真小人！”
顧安告誡自己不要和氣頭上的人計較，道：“那……”
常青打斷他：“但今天的事情有一半是你引起的，你必須負責到底！”
顧安長這麽大還沒見過常青這種人，他都擺出這麽明顯的拒絕态度來了，對方竟然還是能夠自顧自的說話。向來好脾氣的他真的怒了，道：“你不是把我當情敵麽？喝酒都要我陪你去，你是沒朋友麽？”
常青聞言，眼眶一下子紅了：“你才沒朋友！”
顧安：“……”
可等了等，發覺常青表情更像是裝出來的倔強，不由幹笑兩聲，道：“你不會真沒朋友吧？”
“要你管！”常青怒極，“你當本少爺稀罕你陪，我自己去！”
說罷，竟真的拂袖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常小少爺之前一直奔着渣男的菊花去的，要不渣男早把持不住了。換言之，他是天然1。
ps：常小少爺只公開穿過一次女裝。
pps：常小少爺真沒朋友。
ppps：生石花是多肉的一種，俗稱屁屁、屁股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