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王八羔子
程秋水搜了一下這個地址, 應該是個賭場。
那天晚上,她一夜無眠。睜着大眼睛,想了很多事情。
但是沒有一件事情是想得通的, 這一夜的清醒,毫無價值。
第二天, 她去做完自己的拍攝任務,找黃止崖和趙依然出去喝酒了。
黃止崖因為喝醉酒吃過幾次虧, 哪怕是在程秋水心情低落無暇顧及他的時候, 也盡量控制私欲,弄了點兒可樂潤潤喉。
趙依然問程秋水幹嘛這麽悶悶不樂的,程秋水什麽都沒說。
小小的大排檔,穿堂風鑽進脖子裏面,很想找個人取暖,但一個人挺一挺也就過來了。
這麽多年, 不都是這麽過來的。
她拍拍黃止崖的肩膀:“我之前看到一個戶外騎行的活動, 下禮拜, 你去嗎?”
黃止崖問:“騎哪兒去?”
“川藏線。”
黃止崖眉毛一挑:“怎麽,你去?”
“玩玩呗, 我好久都沒出去過了。”
趙依然挑了一棵花生米往嘴裏送:“得了吧你, 不結婚啦?”
連黃止崖都看出來程秋水的心事和韓意有關, 這個神經大條的女人還在這裏哪壺不開提哪壺,黃止崖給她使了個眼色。
趙依然沒看明白。
程秋水沒接話,她頓了頓,才說:“我覺得, 還是自己開心最重要。”
另二人揣摩了一番她此話的意味,沒琢磨明白,紛紛搖頭。
趙依然說:“對了,我私底下接了個活兒,網上看到的,應該是做車模,我看薪酬挺高的,準備過兩天去試試。你們別去告狀啊。”
黃止崖勸:“網上看到的靠譜嗎?在哪兒啊?”
“蘇南那邊,也不偏,感覺還挺像回事的。我要是賺了,請你們吃飯。”
黃止崖挺高興。
趙依然喝了幾口酒,就開始吐露心聲,“其實我們這種模特,沒到啓新之前呢,人家說起來是野模,現在有了公司,也整天被壓着,身材不如人家好的,臉蛋也不行,根本就沒有機會出頭。唉,現在真是,什麽職業都難幹。”
程秋水迎合兩句。
趙依然這意思,是要出去闖蕩了麽。
她說:“挺好的,但是你得保護好自己,保護好自己的身體。”
趙依然沒明白她的意思,瞎點頭。
程秋水喝得微醉,黃止崖要送她,她堅持自己走。
深更半夜了,大道上只有明晃晃的路燈,偶爾幾輛車飛過去,和她無關。
程秋水帶着耳機,哼着歌兒,把高跟鞋脫了,漫無目的地走。
她不太想回家。
但是不回家,她還能去哪裏呢?
去找爸爸,爸爸有了新的女朋友,也會有新的家庭。
去找媽媽,媽媽還在千裏之外。
沒人知道這些方的圓的大盒子裏裝着什麽樣的人,他們有着什麽樣的心事,他們為了什麽在奔波忙碌着。
借酒消愁愁更愁。
她戳戳旁邊的電線杆子:“韓意,在外面幹啥呢?”
電線杆子沒有回答。
走了三分鐘的路,程秋水一直沒有注意周圍的事物,只是低着頭前進,似乎感到有人跟蹤。她沒有多想。
五分鐘後,同樣的感覺再次襲來。
她不敢回頭看了。
目之所及之處卻沒有人,空蕩蕩的城市,冷冰冰的大樓。
她意識到不對勁,突然拔足狂奔。
會不會是韓意上次說的流浪漢?
她突然覺得很害怕,非常害怕。這種心悸牽扯到一些程秋水很久很久不願提及的往事,但是她很快就把這個念頭打消了。但願只是自己多想了。
旁邊有一個小區。
她跑進門衛室,蹲在裏面躲了一會兒。
門衛大叔手裏端着一碗小米粥,納悶地盯着這人看。
程秋水拉着他的褲腿:“大叔,您看外面是不是有個人在往這裏看。我好像被人跟蹤了。”
大叔象征性地看了看四周,奇怪道:“沒有啊。”
“真沒有?”
“真沒有,你是不是産生幻覺了?”他聞到酒味。
算了。
程秋水翻了個白眼,不跟他扯。
這個小區,有點熟悉。
她陡然有了目的地,往小區對面的街上走。
找到熟悉的門牌,敲敲門。
淩晨一點,蘇阿細應該還沒睡。現在的年輕人都這樣,天天夜貓子,拿着個手機跟小情人聊天。
然而程秋水敲了半天的門,蘇阿細才過來開門。
她看起來并沒有在睡覺,着裝正式,反而看到程秋水的時候,有一點慌張。
“咋了?”程秋水壞笑,“藏男朋友了啊?”
“沒有沒有。”蘇阿細扶着搖搖晃晃的程秋水,“你喝酒了?”
“喝了一點點。”程秋水伸出兩根指頭,給她比劃了一下。
“你怎麽不回家?”
“今天王八羔子不在家,我不回。”
蘇阿細訝然:“王八羔子?”
程秋水抱着蘇阿細的肩膀:“細細啊,姐姐下禮拜去青海,到時候給你帶好玩兒的啊。”
蘇阿細平時是一個人住在家裏,奶奶住在一樓。她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出國工作,基本一年也不會回來多少次。
程秋水覺得來找她肯定是沒錯的。
蘇阿細把她抱到床上。
“你躺一會兒,我去給你弄洗澡水。”
程秋水拽着她的胳膊:“過來,姐姐抱抱。”她硬拖着蘇阿細,不讓她走。
兜裏電話嗡嗡地響。程秋水拿起來,“喂”了一聲。
韓意問她:“到家了嗎?”
程秋水反問他:“葛格你在哪兒呢?”
“澳門。”
她笑:“澳門的小姐漂亮嗎?”
韓意那邊頓了頓,“你喝酒了?”
“嗯嗯,你好好玩吧,我先睡了,腦袋疼。”
程秋水不等他答話,就把電話挂了,扔到腦後。
韓意又打過來好幾個。
蘇阿細去夠電話。
程秋水把她攔住:“王八羔子的電話,不許接。”
蘇阿細瞄了一眼被她扣起來的手機,出去用自己手機給韓意打了一通電話。
“姐夫,我是阿細。姐姐現在在我家,她挺安全的。”
韓意問了一句:“她為什麽不回家?”
“我不知道,我還以為你們吵架了。”蘇阿細看了一眼張牙舞爪的程秋水,“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嗯,麻煩你了。”韓意說,“我今天就回去。”
蘇阿細話還沒講完,手機就被程秋水搶過去,挂了。
“不是讓你不要接他的電話麽。”
程秋水嘟囔着,把手機揣進蘇阿細的口袋裏,又小聲地問:“他說什麽了?”
“他說他今天回來。”
“哦。”
程秋水撓撓頭發:“對了,你們這小區是不是不安全啊,我剛剛在門口看到一個……不對,我沒看到,就感覺有個人老是跟着我。”
“你喝多了。”
程秋水很生氣。
……
第二天,她睡到日上三竿。她懶懶地從床上爬下來,發現家裏已經沒有人。
蘇阿細給她留了條微信:“我去上課了。”
是七點多的時候發的消息,而現在,已經快十點了。
程秋水伸了個懶腰。
隐約記得睡着之前王八羔子給細細打電話,說他今天會回來。
好吧,那就去機場瞧瞧,他帶回來什麽路數的美人兒。
***
韓意昨天晚上給她留言,說今天中午到南州。
程秋水緩緩地把車開到路邊的小吃店前面,剎住了。
她安靜地在車裏坐了一會兒,握着手機,不知道給誰打電話。
她有點期望看到韓意的來電,或許他現在打個電話來給她一句安慰,她就能釋懷這一切。
少頃,外面有人敲車窗,程秋水以為自己聽錯地方,要被貼罰單了。準備開走的時候,外面的人突然叫了她一聲:“程秋水。”
她擡頭,看到一張皮膚黝黑的面孔。
“梁河啊。”
她笑笑。
梁河悶悶地“嗯”了一聲。
程秋水推門下車,站在車門旁邊跟他說話:“你來這兒吃飯?”
“嗯。”
程秋水環顧一下四周,這條國道附近基本上沒什麽人煙,梁河在這裏出現。
“你在這兒工作嗎?”
梁河說:“我來看看地皮。”
“現在搞建築了?”
“不是,準備做個鹽場。”
程秋水誇道:“這麽厲害啊。”
梁河抿着嘴唇,低了一下頭。程秋水似乎看到他有點臉紅。
他問:“你呢?”
“我去機場接我老公,”她摸摸肚子,“有點餓了,想過來吃頓飯。”
梁河說:“請你,一起吃頓飯吧。”
程秋水不上他的套,拒絕了:“雖然很餓,但我覺得還是等我老公一起吃比較好。”
她現在滿腦子都在想韓意的事情。
梁河看起來有點尴尬,他這個人本身就十分尴尬。
程秋水沖他揮揮手:“先走了啊,拜拜。”
“等一下!”
程秋水回頭:“怎麽?”
“留個聯系方式吧。”
她本來想着拒絕,但是看梁河一臉真誠的樣子,再想到王八羔子……
好吧。
給他留了。
看得出來,梁河有點高興。
程秋水八成能夠斷定梁河對她有點意思,開車的路上,她甚至胡思亂想,如果她選擇結婚的人是梁河這樣老實巴交并且忠心耿耿的男人,她會比現在開心一點嗎?
不過韓意雖然看起來不老實巴交也不忠心耿耿,到現在也沒有做過真的讓她不開心的事情。
在這件事情有一個結果之前,程秋水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對他妄加猜測比較好。
倒是給她發郵件的那個人,一定圖謀不軌吧?
想看他們不和?
特麽的這麽賤,誰啊?
程秋水絞盡腦汁想了想,最後懷疑到那天在鐘爾的音樂會上碰到的初中同學——陳小雪。
她趕到機場,查看了一下陳小雪的朋友圈。
自從加了她那天,她說了兩句陰陽怪氣的話之後,兩個人就沒什麽交流了。
陳小雪的最新一條朋友圈是昨天發的。
在馬爾代夫旅游……
……
不是她?
到底誰在刁難她?等查出來,就不要怪她福爾摩秋水手下無情了!
程秋水很郁悶,撩了一把頭發,加快了步伐。
沒想到旁邊突然沖過來一群女生追着她喊“迪麗熱巴”。
程秋水吓壞了,雙腿打顫。
數都數不清,這一堆小姑娘……這陣仗……我去……
程秋水佯裝淡定,扶了一下墨鏡,“是的沒錯,是我本人。”她挺直腰板飛快地往前走,沖這群女孩子擺擺手,“不好意思我趕飛機,下次簽喔,下次一定簽。愛你們,拜。”
她獻上飛吻,迅速逃離。
來得很準時,正好看到韓意邁着步子朝她這邊過來。
程秋水剎住車,等他走到跟前。
韓意一過來就把她墨鏡摘了,看着她冒着紅血絲的兩只眼睛,開口就是一句質問:“又去哪裏鬼混了?”
程秋水笑笑:“沒有啊。”
“昨晚。”
“昨天喝了一點酒。”
“喝的什麽?”
“二鍋頭。”
“和誰喝的?”
程秋水擰了一下眉毛,把自己的墨鏡搶回來戴上,突然中氣十足地沖他吼了一句:“那你呢?你怎麽不說你去哪裏?”
韓意:“澳門。”
“和誰一起?”
“一個人。”
“去幹嘛?”
“公事公辦。”
程秋水不說話了,她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腳蹬着地面走,表示不滿。
韓意撩了一下她的頭發:“生氣了?”
“……”
“生氣很傷身。”
程秋水瞪他:“你是不是騙我?”
“我騙你什麽?”
“我不知道,我就是覺得你在騙我。”
韓意不置可否,他不想跟女人憑着直覺無理取鬧的勁頭周旋,帶程秋水去吃飯。
兩人都很沉默。
他是習慣了,她卻明顯受氣包的樣子。看起來還有點可愛。
回到家裏,韓意去洗澡,程秋水幫他把行李箱收拾了一下,覺得自己算是有點為□□的樣子了吧。
可是把箱子一敞開,就漏出來一個女人的黑色bra,還是镂空的。
程秋水跪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