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寺廟

在傳說中平王上香的前一天，劉年先跑到了青雲寺，她四處轉悠了一天，等寺廟要關門時，讓瑞香回去。

瑞香不肯“娘子，廟裏也不能留宿，你留下住哪裏？和尚見了還是要趕你的。”

劉年道“我今天一定要留下，明天平王來上香，廟裏一定不接待外客，我今天不留下，明天也進不來，你放心，我會沒事的。先前和你說好了，你的身契和銀子都在箱子了，明天我若是回不來，你帶着那個包袱就去邊城，把裏面的信交給宋将軍，總能保你生活無憂，你千萬別來找我！”劉年都抱着必死的決心了。

瑞香吓得直哭“娘子你要做什麽？不是說了沒事麽，你和我一起走吧，我們回邊城，到了邊城，将軍總會照應我們的，他不是想讓你進門麽？”

劉年嘆息道“傻丫頭，我們一起回邊城可沒好果子吃，如果我出了事，你回邊城交上信，宋将軍一定會照顧好你的！這只是我萬一的計劃，要是能順利見到王爺，一切都會好的！你快回去吧。”

劉年把曬鹽的方法寫在信裏，這次也不管自己的字缺胳膊少腿了，這是給瑞香留的一條路。

瑞香被劉年連哄帶騙的推出了寺廟，她趁人不注意，爬上了一顆早看好的樹，躲在濃密的樹蔭裏，用繩子把自己綁好，決定就這麽過一夜。

天氣雖是初夏，寺廟建造的地方在半山腰，太陽下山後氣溫下降很快，劉年裹緊身上的外套，輕輕吸着鼻子，聽着鳥鳴蟲鳴。

不時有小蟲爬到身上，劉年一一彈掉，苦中作樂的想，還好沒有蚊子。天黑後鳥兒也歸了巢，不時給劉年身上加點料。等天黑透了，她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熬到了天亮。

和尚們開始了一天的早課，劉年渾身不舒服，她還沒下去，仔細聽着動靜。

今天确實沒有看到別的香客進寺，她心裏激動起來，耐心的伏在樹上，也不知道此刻自己有多狼狽。

太陽漸漸升高，劉年聽到踏踏的腳步聲，看到一對對侍衛模樣的人在巡邏，她深吸一口氣，全神貫注的觀察着。

她躲的樹位置偏僻，沒有侍衛守在附近，但是她也不知道王爺在哪個地方啊，正在發愁，聽到兩個路過的小和尚在說話“貴人在精舍休息，方丈叫我們不要去那裏轉悠。”

劉年昨天大致知道青雲寺的布置，精舍的位置她正好知道，她看着四下無人，偷偷溜下樹，略微活動了一下身體，貓腰順着牆角走。

拐了幾個彎，精舍就在眼前，只是那個精舍也是個院子，門口照例站了幾個侍衛，劉年躲在遠處一籌莫展。

她看了一會兒，腳跺了一下，轉身溜走，在不遠處的僻靜角落夯了些幹草，撿了些枯樹枝，用打火石點了一堆火，又蓋了一些半幹的樹枝，再溜到精舍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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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那裏傳來“走水了”的呼喊聲，劉年振奮的盯着門口的幾個侍衛，屋子裏沒出來人，侍衛商量了幾句，走了一個，沒有全走！劉年氣的鼻孔冒煙！電視裏全是騙人的！

眼看這個伎倆馬上就要戳破，那堆火沒人救也燒不起來，劉年目的的是引開人，不是放火，她再也顧不得，心一橫，用百米沖刺的速度直直奔向院門！

還沒挨着門，侍衛刀已經在手，呼喝着“什麽人！站住！”

劉年遺憾的看着近在眼前的門，她又被架住了，兩個侍衛一把扭住了她，往下拖了幾米，劉年爆發力不錯，掙脫了雙手，她一把抱住身邊的樹。

同時用殺豬的聲音高喊“我要見王爺！我要見王爺！”聲音高的能刺破耳朵，她不停的疊聲喊叫，樹上的鳥都驚起了一大群。

侍衛恨的不得了，上前堵嘴掰手指，劉年拼死抵抗，正在糾纏，門吱呀打開了，一個嬷嬷皺着眉頭喝道“誰在外頭吵鬧！”

侍衛之一賠笑“不知哪裏來的瘋子，正要拖走她！”

劉年甩掉堵嘴的手，用破鑼嗓子高喊“我要見王爺！”

那嬷嬷盯着劉年看了一下“你是誰？你要見王爺幹什麽？”

劉年腦袋發蒙，邏輯全無，大聲吼道“我要自薦枕席！”

一瞬間整個世界安靜了，所有人看劉年的眼光像是看傳染的神經病，壓着劉年的侍衛甚至用的力氣都小了一些。

嬷嬷看着劉年全身滾的髒兮兮，頭上身上還留着鳥屎，頭發也散了，她翹了下嘴角，冷哼道“還不快把這瘋婦拖出去！驚擾到娘娘，你們回去領板子！”

侍衛齊聲說“是”剛要發力，劉年趁他們愣神之際，一下子掙脫開了，撲倒那個嬷嬷面前，緊緊抱住嬷嬷的雙腿，複讀機一樣說着“我要見王爺，我要見王爺！”

那個嬷嬷又驚又怒，剛要呵斥，又出來一個丫頭打扮的人，輕聲說道“怎麽回事？嬷嬷還不去回話，娘娘問什麽事呢？”

劉年見來了新人，馬上去抱那個丫頭，轉移複讀對象“我要見王爺，我要見王爺！”

丫頭吓得花容失色，勉強穩住身體，那嬷嬷和侍衛正要上前拉扯，劉年緊張的擡頭看着那個丫頭的眼睛“我要見王爺，我要見王爺！”

那丫頭看到了劉年眼睛，裏面沒有瘋狂，只是含着淚，有着祈求和害怕。她阻止了衆人“娘娘說了，讓帶進去問話。”

她柔聲對劉年道“你松開手，我帶你進去。”

劉年慢慢松開她，警惕的看着侍衛，那個嬷嬷恨恨的瞪着劉年。

丫頭領着劉年進了院子，又進了一個廳，廳裏珠翠環繞，香風陣陣，當中紫檀木羅漢床上端坐着一個宮妝麗人，旁邊雁翅兩排丫頭，麗人身邊一個面容和藹的嬷嬷在給麗人遞上茶杯。

丫頭和跟進來的嬷嬷，跪下回了話，劉年茫然的看着屋裏，心想“王爺在哪裏？這上面的應該是王妃吧，王爺呢？”

丫頭看劉年站着不動，就拉了她一下，劉年腿本就軟，一下了跌坐在地上。

這時跟進來的嬷嬷回了劉年在外面喊的要自薦枕席的話，屋裏響起一片吃吃的笑聲，王妃掩住口鼻輕笑一下問道“你到底何事要見王爺？”

劉年壓住不安的心，說道“自薦枕席是托詞，就是為了能見到王爺，外面的火也是我放的，是想轉移外頭侍衛的注意力。請問王爺在哪裏？”

旁邊有人呵斥“放肆！娘娘面前還敢如此張狂！”

王妃微微擡手壓了一下，旁邊的人立馬息聲，她笑着道“你是何人，誰告訴你王爺在這裏？你又有何事找王爺？”

劉年心裏沉了下來”我姓劉，沒人特意告訴我王爺在此，我是聽說王爺今天會來燒香才躲在寺裏的。請問娘娘，王爺是否不在？”

王妃微笑“王爺并未來此，你究竟何事非得要見王爺？如此擅闖，你可知你性命難保。”

劉年知道今天是完了，她破罐子破摔的盤腿坐在地上“我知道我行為不檢，也沖撞了娘娘，只是我要說的事一定要見到王爺才能說，娘娘惱怒，我也無可抱怨，請治罪吧。”說着閉上了眼。

屋裏奇異的一片寂靜，王妃輕笑“還真是嘴硬。”

跟進來的嬷嬷出聲道“娘娘不必煩惱，交給奴婢，保管一會兒就讓這賤人祖宗十八代都交代出來！”

劉年睜眼對着那個嬷嬷就罵“你才是賤人！你全家都是賤人！口裏不積德，小心下拔舌地獄！”她覺得反正這輩子也差不多結束了，不用顧忌什麽。

那嬷嬷氣的臉色發青。周圍丫頭又低頭笑起來。

這時外面有人回禀“外頭抓到一個探頭探腦的丫頭，說是要找自家娘子，特來請娘娘示下。”

劉年猛然回頭，不會是瑞香那個傻丫頭吧！她心裏擔心起來。

王妃看了眼劉年的神色，點了下頭，旁邊立刻有人出去傳話。

一會兒瑞香就被帶了進來，劉年滿心裏念着“完了完了完了。”

瑞香撲倒劉年跟前就哭“娘子，可找到你了，你沒事吧？”

劉年狠狠瞪了她一眼“閉嘴！不許說話！”瑞香可憐巴巴的跪在她旁邊。

劉年從盤坐改為恭謹的跪下，對着王妃磕了一個頭“王妃娘娘明鑒，這個是我的妹妹，我驚擾娘娘她一點都不知情，請娘娘高擡貴手放了她。”

王妃饒有興致的說道“是麽？這可說不準，不如你告訴我到底找王爺何事，我一并放了你們？”

劉年再磕了一個頭“不敢欺瞞娘娘，我妹妹委實什麽也不知道，我如能見到王爺一定會說出我要說的話，如今娘娘也并不知我到底要說什麽，我胡亂編造了，娘娘也分辨不出。我沖撞娘娘的罪責我領，請放了我妹妹！”

瑞香不敢哭出聲，她害怕的去揪劉年的衣角，劉年轉頭瞪她一眼。

王妃靠着軟墊，頗有興致的看着她們，随口道“你還真是不怕死？”

劉年苦笑一下“怕，我怕死的很，要不也不敢闖進來沖撞了娘娘，實在是左右無路了，想到王爺跟前尋條生路。”

王妃感興趣的坐直身體，微微前傾“說來聽聽。”

劉年左右看了一圈“這事小兒沒娘，說來話長，娘娘确定要在這裏聽嗎？”她想能抓住一點希望就一點希望。

王妃轉了下頭，旁邊的嬷嬷低聲道“已是未時末。”

王妃點了下頭“既然如此，那就先帶你們回去吧！”

劉年驚喜的雙眼發光，那個兇嬷嬷急了“娘娘，這婦人心思鬼魅，娘娘莫上了她的當！”

劉年轉頭鬥雞似的看她，兇嬷嬷毫不示弱的反瞪着她。

王妃站了起來漫聲道“那馮嬷嬷就看着她罷了，看看能搞出什麽鬼來！”說着一大幫人簇擁着王妃走了。

等人呼啦啦走光，劉年和瑞香扶着站起來，劉年低聲罵瑞香“叫你不要來添亂，你偏要來！現在好了，你也走不掉了。”

瑞香剛要說話，劉年忽的往旁邊一跳“你別碰我！娘娘叫你看我，可沒叫你打我！你敢碰掉我一根頭發絲，我就可娘娘說你公報私仇！”

馮嬷嬷收回手，啐了劉年一口“看你的鬼髒樣子，誰想碰你呢！污了娘娘的眼睛這麽大一會，你等着我收拾你！”又瞪着眼喝道“趕緊跟上，還等着轎子坐呢！”

劉年小聲問瑞香“我看起來很糟糕？”

瑞香看着劉年頭頂的鳥屎和身上的狼狽樣子，很誠實的回答“娘子頭上有很多鳥屎。”

劉年深深吸口氣“有東西給我包一下嗎？”

眼前忽的飄來一件罩衫，馮嬷嬷翻着白眼“以為你習慣了這樣裝扮呢，倒還有點廉恥。”

劉年接過從頭包住，留了臉看路，她咬牙切齒“你在樹上待一晚上，也有鳥屎！”

馮嬷嬷斜眼看她“你昨晚在樹上？”

劉年點頭“要不我能躲哪裏？今天寺廟裏不接待外客，我今天是進不來的，只有樹上最保險，不會被人找到。”

馮嬷嬷冷哼“你倒還有急智，可惜用的地方不對，把自己和你妹妹往死路上帶！”

劉年默然，嘆了口氣“我妹妹是無辜的，我的錯我認，我只求把我妹妹放了。”

瑞香又開始流眼淚，拉着劉年的衣角不放。馮嬷嬷冷眼看着不言語了。

出了寺廟，王妃的車架早已走遠，馮嬷嬷帶着劉年坐了一輛車，颠簸着駛向王府，嬷嬷上了車就閉眼假寐，不搭理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