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清風觀
“夜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庭院裏的楊樹葉被吹的飒飒作響。
庭院內婦人的房間還燈火通明。
蠟燭的火光跳動着,屋子擺設簡單。婦人獨自坐在黃銅鏡前,銅鏡映的她的臉更是蠟黃無色,黯然無光,滿是衰老之兆。
她輕輕的撫摸着自己的臉,然後垂下眼簾。唉,滿腔惆悵縱而嘆息。陷入深思,時光不饒人,夫君也因為自己這般模樣而垂涎外面的美色的吧。
隐沒的殘月漸漸的從烏雲裏顯露。
正在她惋嘆之時殊不知身後一把利刀準确的刺進她的身體。連刺了幾刀,似乎聽見血液迸濺的聲音,婦人還未來得及發出任何的聲響。她面部因為疼的扭曲,她眼眸睜大,伏在櫃前用最後的力氣轉頭看那個人的容貌。
背着蠟燭的光芒映出一名男子的臉,黑暗中那張臉陰暗異常發出陣陣奸笑。
正是自己的夫君。婦人眼角含淚,咽了氣。
幾日後,此庭院便張燈結彩。喜字門上挂,處處紅色入眼。是因為這家主人的夫人病重而死。重新迎娶新的美嬌娘。
待到洞房花燭夜,天色漆黑。新郎身着紅衣,一臉喜悅,他晃悠着來到洞房。支走了門口的丫鬟,推門進來。洞房擺設簡單,男子掃了一眼屋子撇到一旁的銅鏡。似乎想到了什麽,眼神片刻的凝重而寒冷。但之後又恢複的平靜,他看到坐在床頭頭頂紅蓋頭的新娘子。
心裏開始癢癢起來,臉上露出淫笑,幾步一并便走到她的身邊。
“我的娘子,快讓我好好的疼疼你。”說着擡手急匆匆的想要掀蓋頭。卻被一雙纖細玉指按住。
“猴急什麽啊。”新娘的聲音嗲聲嗲氣,嬌嗔酥骨。
“我就是喜歡你嘛。”新郎更是喜形于色,連忙掀開了蓋頭。
就在蓋頭被掀開的一剎那間,狂風怒氣,一股陰氣襲擊全身,門被風乎的一下吹開,屋子內的蠟燭驟然熄滅。
“我—也—好—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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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男子凄厲地尖叫聲從洞房裏面傳來回蕩在黑夜,聲音突兀刺耳。讓人毛骨悚然。
只見屋子內洞房的床頭————”
“啪——”瓷碗重重的敲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好了好了,先扔銀子了啊。”我一臉嬉笑的對着一幫坐在旁邊滿臉期待,邊流着哈喇子邊聽鬼段子的小道士們。站起身拿着手中的破碗伸到他們面前。
“哼,佑茵這賴皮。”一個滿臉橫肉的道士抱怨道。“每次講到關鍵的時刻就故意收了回去。”一旁的插嘴道。“佑茵姐,今天道長不在你就多講一點嘛。”娃娃臉的小道士緊接着埋怨着。
我橫了他一眼,“竺陌怎也随了他們說?”我說的正是那娃娃臉。
竺陌是和我從小在這道觀一起長大的發小,和我在道觀裏關系最好。每天都屁颠屁颠的跟我身後,比我小了兩歲,年僅16。
是道觀年齡最小的道士,平時左一個佑茵姐,右一個佑茵姐叫的親熱。我也待見他,誰讓他長得可愛呢,一雙桃花眼烏溜溜的晶光粲爛,一張娃娃臉白淨細嫩,臉蛋水靈靈的像是要擠出水似的。
竺陌被我這麽一吓便不敢說話了,低下頭去。我拿起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潤潤我這小嗓子笑容又爬上我的臉“哎呀,你們給銀子我下次就給你們講。”
看着他們一個個不情不願的從鞋裏面從懷裏面袖口裏掏出私房錢扔進我的破碗。我這個樂啊,我兩眼放光的扒拉着破碗裏的銅板,嘩啦嘩啦直響。樂得我嘴都要抽筋了,今天就可以去買糖包吃個夠了。
念慈道長本是出遠門,臨走前告訴我們一幫小道士在大廳內圍坐念書。要心無雜念,心存道教,清靜無為,離境坐忘。我們一個個乖乖點頭,一本正經地說着謹遵道長教誨。念慈道長抖着他滿臉皺紋笑吟吟的出門了。剛一走遠我們便亂了套,圍成一圈盤地而坐,我坐在中央位置,用我這三寸不爛之舌開始講鬼段子。這可是我的看家本事,他們也聽的樂呵,
我甩了一下道士袍的長袖子,滿目春光地拿着手中的銅板。剛想拍拍屁股走人,只聽見負責在門口放風的小道士用他那尖細的嗓門喊了一聲“念慈道長回來了。”然後連滾帶爬的坐好。
小道士們全部進入作戰狀态。一個個危襟正坐,嘴裏也開始念念有詞,大廳立刻變得嚴肅緊張,頗有道教之氣。我慌了神,頓時又急又氣,趕忙坐下,連碗帶銅板一齊揣進胸前。閉眼嘴裏開始嘟囔了起來。
只聽見有腳步聲緩緩的靠近,那腳步沉着有力,緩慢的邁着随着我的心髒。最後停了下來。
許久,久的我以為我可以松一口氣了。慢慢的眯起眼睛眼珠滴溜溜的轉着,誰知正好與那念慈老道對上了視線。我趕忙閉眼。
“獨佑茵。”
“是。”我心裏哭喊着,怪就怪我沉不住氣。卻不得不睜開眼睛假裝淡定地仰起頭看向站在我跟前的念慈道長。黝黑的皮膚,掃帚眉,三角眼,只年過半百卻滿臉皺紋嚴肅的看着我。
“我不在的時候可有認真修道?”
“有有有。”我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卻因為動作太大懷裏的銅板帶着碗一起發出聲響。我連忙按住胸口,嬉笑着看向念慈道長。
他轉身坐在一旁的木椅上,端起茶杯,掃帚眉微微上挑,狐疑的看着我。
“哦?你胸口那東西是什麽?”
完了,完了。看來要豁出去了,我使勁一咬牙。
“念慈道長……”我的聲音軟了下來帶着些許故意的嬌嗔,“小女子雖然是個道士但也是黃花大閨女,道長這般問叫我怎能回答。”我說着假裝害羞的遮了遮臉。
念慈道長這茶喝了一口還沒咽下去,聽了我的話後直接就噴了出來,
“噗——”小道士一個個忍俊不禁,我心裏奸笑着。臉上卻是無比純良外加羞澀的神情。
“咳咳咳,你莫要扭曲了我的意思。”道長被嗆得夠嗆,一個老道士想必也沒經歷過這等事情,老臉有些挂不住。
我會意地點了點頭,滿臉笑容,春光燦爛,萬裏無雲“那道長我要上趟茅廁。”
“去吧。”念慈朝我甩了甩手。
得逞了,我繼續捂着胸口,緩緩的站了起來,站起身後從容不迫的邁着步子,剛走了兩步。
“哦?地上這銅板是誰啊。”
我聽見後連忙轉過頭,道長從地上撿起幾個銅板。正放在手中細細觀看。
一定是我剛剛漏下來的,眼睛冒着精光,不能白白便宜了這老泥鳅,我不顧三七二十一上前就喊道“我的,我的。”
“你怎麽知道是你的?”
“當然了,你問他們剛才我在這講鬼段子他們扔給……”我轉過頭用手指着一堆盤坐在那的人,看到竺陌又急又氣,桃花眼直沖我眨了又眨。我才想到中了這老泥鳅的圈套。
“……我的”我說的有氣無力,真想抽自己一大嘴巴,緩緩的看向念慈,嬉笑着一臉失策啊失策的表情。
“原來如此,那把銅板都交出來吧。”
我撇了撇嘴,緩緩地從胸前的衣襟連碗帶銅板全部拿了出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叮叮當當直響,我現在只能聽着過瘾了。一個一個拿直到一個銅板都沒有了。
念慈道長笑的簡直一副小人得志,眼角的皺紋又深了幾分,“獨佑茵,毀壞課堂。心無道教,沒收她的財物作為處罰。還有你們,竟然聽取歪風邪氣,任之擺布。都該罰,該罰。那,就罰你們集體去庭院裏除雜草,直到幹淨為止。
衆人石化。這深夏季節外面驕陽似火,除雜草半個時辰也會被曬得頭昏腦熱。
“是。”
但是一幫小道士垂頭喪氣,大氣不敢出。世間最為悲涼的事情莫過于此。
心裏把那老泥鳅罵了上萬遍,但不得不跟着乖乖出去。
要說這道長啊,清風觀一共有兩位道長,清風和念慈。清風道長老旬,一年四季在書房閉關頌道,我自從有了記憶以來見他的次數指頭都能數的過來。
念慈道長是清風觀的第二把交椅,平時我們的吃喝拉撒頌道念佛儒家思想都是念慈道長教導我們。但可想而知一個道長的力量微乎其微,這思想也沒起什麽作用。
深夏的陽光充足,晴空幾萬裏。耳邊鳴着蛙的燥熱,在郊外某處的一片池塘,水面上蔥綠的荷葉,托出朵朵粉嫩。不時有幾位俏女子路過都要贊美一番。
在離池塘不遠處有一座四角涼亭。周圍樹木叢生,樹高茂盛,剛好把這涼亭遮擋的嚴實,外面是烈火的太陽,亭子內是陰涼一片。
“夏天能在這乘涼真是人生快哉啊。”我自言自語道。
我躺在長椅上,翹起了二郎腿,晃悠着。嘴裏還叼着一根草,閉目養神,一陣小風拂過臉龐,睡意馬上席卷全身。
這身上小道士的袍子被我穿的皺皺巴巴,卻也全然不顧,頗有幾分風流之味。
一幫笨蛋還在那裏除雜草,幸好我夠聰明。偷偷跑了出來,這裏離道觀已經很遠了,我以防萬一還讓竺陌幫我摟着點,念慈那個老泥鳅腦子不靈光,一定不會想到我在這的。
“讓你除草,你居然跑到這偷懶?”一聲霹雷震的我猛的睜眼瞪圓了眸子。這聲音……
念慈道長那黝黑的臉滿是怒氣,皺紋似乎又深了幾分。他掐着腰看着我,眼神似乎要把我就地正罰。
我猜對了,就知道是他,這聲音化成灰都認識,啊呸,要先知道該怎麽逃跑才對?
我騰地一下坐起來,緩緩的擡頭一臉嬉笑,“喲,道長別來無恙啊……”話還沒說完卻聽見池塘旁邊的樹木叢有陣陣騷動,是一群女子叽叽喳喳,飛快的逃離的腳步聲。
念慈道長拖着灰白的道士長袍,立刻奔過去,沖着她們的背影吼:“睡覺有什麽好偷看的?以後再讓我看見你們一個都別想逃。”我滿眼笑意的看着這一切,眨巴眨巴眼睛,嘴角揚起痞痞的笑容。
我是道士,所以平時穿的都是小道士的衣服,這道士的袍子讓我穿的頗為爽氣。我在這楊樹村也算是名聲大震,人送外號活祖宗。
平時平時調戲調戲女子美男,戲弄戲弄道長。欺負欺負後輩。這外號也就如此而來。但除了這清風道觀的人,其餘的都不知道我是女子之身。
有些村口的女子以為我是男子,竟也因為我的皮相,幾次到道觀偷看,最後被道長攆了回去。看來今天這情景也是如此。我得意的笑着。
趁現在,溜之大吉,猛地跳下來,吐掉嘴裏的草。飛快的跑開了。
身後只聽見身後道長隐約地叫罵聲“人呢?兔崽子別讓我再抓到你。”
看來那老泥鳅沒有跟上來,我跑的氣喘籲籲,這種運動幾乎每天都會有。跑到樹林子裏,這裏清幽靜谧。也頗為涼爽。我靠着樹幹就地坐下啦。環視了一下四周。
這清風觀地形隐秘,坐落在楊樹村的村頭。這四周竹樹環合,清幽靜谧。山上空氣清新,住所幽靜,也算是是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終于挨到夕陽西下,肚子開始咕咕叫我方才心滿意足的朝着回道觀的方向走去。這會他們應該拔草拔的差不多了,我也該回去用膳了。這樹林是回道觀的必經之路,只能原路返回,樹林裏的枝葉被夕陽照的鱗波熠熠。
突然視線內出現一個身着白衣的人,在左前方。他艱難地向前行,走路很緩慢有些不穩。在離我不遠的位置确是一直向左上方向前行,似乎沒有方向。我飛快的走着,很快把他落在了後面。轉身看着他。卻看不清楚容貌。似乎是受了重傷,一直捂着胸口。因為是身着白衣的緣故吧感覺有一點他飄飄欲仙的感覺。
我擡眼望去,夕陽馬上就要下山,微微皺眉。如果不趕緊回道觀的話,夜晚是很難再回去的。我可不想深夜在這片黑樹林裏睡土地,怎麽也不能再耽擱時間,飛快的跑回了道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