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詭異
漸漸入秋,秋高氣爽,天氣也漸漸的冷起來。初秋季節,地上星零的落了幾片枯葉。太陽沒了熱度,一會被雲彩遮擋一會被風吹開。
疊冷來這道觀也有數月之久了。他似乎一開始就很容得進我們,這也正是讓人非議所思的地方。一個失憶的人,面對周圍陌生的環境,竟然在一個晚上就能調整好恐懼的心态。迎接新的環境和人群,真的是說這個人接受能力強還是隐瞞了什麽……
一連下了幾天雨,天氣變得清爽。道長出遠門,我打算找幾個人在院子裏活動活動。
我推門進來,看他坐在屋子內,目光望向窗外的遠方,這個時候他的目光才是呆滞了,滿是朦胧和迷茫之色。似乎在想什麽事情,手拄着下巴,滿身散發出懶散的氣息。
似乎沒有注意到我,我蹑手蹑腳的靠近他,手裏攥着一把玻璃球來回摩擦的呲呲作響。
“疊癡兒,你又在發呆了。”我突然走到他的面前,用力拍他的肩膀。
他發呆我已經看到很多次了,就給他起了個別號。
他一點震驚之色都沒有,回過頭淡淡一笑,左眼角的黑色淚痣宛若寶石,“佑茵來找我何事?”
我嘻嘻一笑“給你看這個。”
我把手捧開,一捧的玻璃珠子各種顏色閃閃發光。
“這個是玻璃珠?”
我狠狠的點着頭,“一幫人在院子裏呢,打算玩游戲。所以避免你在屋子裏癡呆下去,我就來叫你了。”說完拉起疊冷就往出走。
“你哪來的這麽多玻璃珠子。”他被我拉的有些踉跄。
“搶村腳小孩的。”
疊冷微微一怔,想必他現在的神情一定嘴角抽搐。
幾個小道士還有竺陌在院子裏等待着,抓耳撓腮顯得有些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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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院子中,喊道“那現在我們就開始。每個人兩個珠子,一個人彈一個人的誰先把對方珠子彈到那邊的洞裏誰算贏。”
開始的時候大家都規規矩矩的,一個個蹲下來,手裏攥着自己的玻璃珠。
我轉眸看一旁疊冷,疊冷彈得是我的珠子,他手中攥着珠子,先是看別人怎麽玩,正在愁不知該怎麽下手,緩緩的蹲下來,玻璃珠漸漸的用指頭緊攥,然後笨拙的用拇指一彈果然沒有多遠。
竺陌彈的是疊冷的,确是信心滿滿一臉興高采烈。幾個小道士也是唧唧喳喳互相吹噓着。
疊冷開始總是輸,到後來漸漸的熟悉技巧,一下就把我的彈很遠。臉上如花的表情綻開。第一次看他這麽有情緒的笑,有些微微發怔。我繼而鼓起腮幫子,微皺着眉頭說不算數,賴皮的把自己的珠子往回挪了挪。疊冷只是嘴角淺淺一笑,說好。
玩的有些忘了時間,整個游戲我蹲下再起來,累的腰酸背疼。衣服上沾滿了灰塵,感覺像是回到了孩子的時期,那種肆無忌憚的笑,不遮不掩。
直到肚子餓的咕咕作響,已經到正午,我拍了拍身上的土,“不玩了,不玩了,累死我了。”
他們也滿是疲憊之色,似乎松了一口氣。
“佑茵,能不能把這珠子贈我兩個?”疊冷手裏攥着珠子看着我道。
“給你吧都給你。”我沖他擺了擺手。
疊冷一臉喜色,一個紅色一個黃色的玻璃珠,晶瑩剔透,他把手裏的兩顆珠子放進了袖口。
八月會,也叫中秋節。這一天是家人團聚的日子,月亮又大又圓。道觀也是熱鬧非凡。
不僅要吃月餅和賞月。
夕月,即祭拜月神。設晚宴,擺上月餅、西瓜、蘋果、紅棗、李子、葡萄等祭品,其中月餅和西瓜是絕對不能少的。在月下,将月亮神像放在月亮的那個方向,紅燭高燃,依次拜祭月亮,然後由當家主婦切開團圓月餅。
夜幕降臨,楊樹村便大大小小挂起了花燈,道觀內的屋檐下也有花燈高高挂起,原本黑漆漆的小村子霎時間變得紅光點點,煞是好看。
天上明月更是明亮耀眼堪比太陽,又圓又大閃耀着微微泛黃的光芒。
道觀的老規矩,要在大庭院裏面擺宴席,菜肴豐盛。酉時之時,就要即祭拜月神了。
我手裏端着果盤怔怔的站在院子中,不時被來來往往忙的不亦樂乎的小道士撞到身子。
我把手裏的果盤放在桌子上。院子裏擺的滿滿當當的一共十桌,其實沒有那麽多的小道士,卻要擺這麽多的桌子,桌子上也琳琅滿目。
念慈道長只是滿眼笑意道“這叫十全十美,月圓之日必是圓美之日啊。”
酉時快到了,要開始了。竺陌在一旁正在幫忙端着菜,臉上冒出細細的汗珠。我轉眼尋找着,院子裏卻不見白衣身影,疊冷哪去了。
我轉身向用房走去,用房離大廳較遠,到了這邊也冷清了點。疊冷的房間還燃着蠟燭,我走到門口,剛想敲門,卻聽見屋子內的嘩啦啦的水聲,我微微一怔,難道……
走到窗子前,用吐沫潤濕,把窗子的紙扣了一個小洞,從那個小洞望去。屋子內的蠟燭跳躍着。
屋子內霧氣缭繞,正中擺着一個木盆。疊冷正在木盆裏面洗澡。黑發妖嬈,他用手慢慢的往身上撩水,丹鳳眼霧氣朦胧,眼角的淚痣若隐若現。手指上的銀色扳指似乎在微微泛光,一切景象讓人浮想翩翩。
夜風吹起我的衣角,我的心髒慢慢的加快跳動。
眼眸慢慢的向下,猛地一震,不由得睜大了眸子,疊冷下半身完全浸泡在水桶,而上半白皙細膩的身軀露在空氣中。胸口正中一朵淡青的鳶尾花開滿整個胸膛,每一朵花瓣都描繪的細膩。在燭光下泛着淡淡魅惑的光芒,甚是妖異,我捂住嘴巴讓自己不驚訝出聲,身子卻不住的顫抖。
明明如此美麗,卻讓人從心中感到恐懼,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迸發,到底是為什麽……
“佑茵姐,原來你在這啊。讓我好找啊,夕月開始了。”竺陌的聲音從遠處響起,打亂我的思緒。
我猛的擡起身子,額頭浸出冷汗。
“唉?佑茵姐一直站在疊冷門前幹甚麽?”竺陌忽閃着他那桃花眼道。
“咳咳,沒什麽,我也是來叫疊冷的。”說完我擡手在疊冷的門上敲了敲,“疊冷,夕月開始了。你快出來吧。”
門突兀的被打開了,疊冷從裏面走出來。慢慢的系着衣帶不緊不慢,此刻穿着道士的袍子,一點也沒有隐去他的光彩。
墨色長發顯得有些濕潤,原本白皙的面孔因為水蒸氣有些微微泛紅,他點頭淺淺一笑“走吧。”
圓月一點一點挪移到夜空的正中,時候到了。
小道士都分布在桌前坐好,我們三個坐在了一個偏遠的桌位。在大廳前正中位置,擺放着一張最大的桌子,桌子上只有水果還有月餅,西瓜和月餅擺在最顯眼的位置,還有十根高燃的紅燭,燭光被威風吹得不住搖曳。
桌前有兩個身影被燭光拉的老長,一個是念慈道長,還有一個是……我不禁微微一怔。
“佑茵,那個人是……”疊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腦海中那個人模糊的影像漸漸的被重新描繪了起來,“清風道長。”
他坐在大廳前的桌子正中間的位置,白色的頭發白色的到胸口的胡須,身形微胖,滿是皺紋臉上挂着溫和的笑意。
“為何平日不曾見到他?”
“只有道觀比較重大的日子他才會從房間裏面出來,平時他的房間是禁區,不得任何人入內的。”我不緩不慢的說着。
鼻前彌漫着瓜果的香氣,還有飯菜的騰騰的熱氣,低頭看着豐盛的菜肴不禁咽了咽吐沫。
“園中月,月圓神,昔日之驕子,今日祭拜。”念慈道長在一旁喊着。
清風道長高高擡起手中的三根紅色蠟燭,正對着圓月在空中停頓了一下,繼而緩緩的放在燭臺上。拿出刀子,把桌子上的月餅割成了兩半。
此時我們都跟着道長閉起了眼睛,雙手合十。頓時四周寂靜的能聽見耳邊的呼呼風聲。
不久後,“夕月完畢,下面請大家用膳吧。”清風道長道。
每年都只是走一個形式而已,而我真正在意的是後面的用膳。雖然這些飯菜都是清淡之物,但是也比平時豐盛多了。
我不客氣的拿起月餅送進嘴裏,是棗泥餡的。最喜歡甜得食物。月餅正和我意,香而酥,甜卻不膩。我吃的不亦說乎,滿口月餅的香甜,眼眸彎成了月牙,狼吞虎咽起來。
“佑茵吃飯就不能像女子一些。”疊冷滿眼笑意用筷子夾着菜道。
我一聽這話不樂意了,睜大眼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胡亂的把嘴裏的月餅咽了下去,“我啊看見甜食就淑女不了,鬼才會細嚼慢咽不露齒呢。”說完又狠狠的往咬了一口。
“那我盤裏的月餅都給你吃吧。”疊冷說着把他盤裏的月餅送到了我面前。
“疊癡兒,佑茵姐沒白疼你。”我笑的有點欠揍。剛想伸手去拿月餅,腦海裏卻浮現出疊冷胸膛的鳶尾花,身形一震,手擡在半空中,擡眸看着眼前滿眼溫文笑意的男子。
那種妖異和現在眼前的男子一點也重合不了,渾身散發出的氣質也截然不同,但那種恐懼到底從何而來。
“佑茵姐你怎麽了?”竺陌杵了杵我。
“啊,沒什麽。”我嬉笑着連忙接過疊冷手中的月餅。
“清風道長——”
念慈道長突兀的叫聲響徹了天際,我聞聲連忙望過去,頓時心跳漏了一拍。
只見清風道長面色蒼白,額頭上冒出細汗,一臉痛苦的表情。右邊的胳膊上插了一個刀子,刀口處在不斷的往外流血,在場的小道士猛吸了一口氣,紛紛慌亂的站了起來。
到底是什麽時候,怎麽會在一瞬間遭人襲擊?我頭皮發麻,背後開始冒出冷汗。
清風道長擡起手示意大家安靜的坐下,左手緩緩的挪到刀的位置,緊緊的攥住刀把,猛的一拔出,血液迸濺,清風道長一聲悶哼。
“清風道長……”
“道長……”念慈還有小道士們面露擔心之色都急急的叫起來。
道長臉色蒼白如紙,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不礙事……”
刀子上似乎有有一張折紙,此時已經被血液沾染成紅色。清風道長把折紙緩緩的打開,看了上面的內容,頓時眼眸突兀的睜大,浸滿的驚恐。繼而憤怒地把手中的紙揉捏在手掌中。
“快,快去叫阿離。”念慈道長一臉沉重的喊道。
幾個小道士紛紛向後殿跑去。我轉眸看疊冷,他面無表情一臉沉重。
清風道長被帶回了屋子去療傷。
月亮依舊挂在天際,但晚宴卻不歡而散,人心惶惶。似乎感覺有什麽将要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