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中秋紅花宴

“燈籠在哪裏?燈籠燈籠!”

“這邊的紅綢還少了一截,紅綢呢?!”

“花瓣,今兒早上摘的花瓣擱哪兒了?!”

“奂兒,媽媽讓請的琴師來了沒有?”

“哎呦,姑奶奶們,怎麽還沒有打扮好?這紅花宴馬上就要開始了!”

……

随着夜色逐漸籠罩整片天空,花街上燈籠高懸,密密麻麻地花燈開在夜空中,似是一片朦胧美妙的星河。

此時望江樓裏早已忙得熱火朝天,樓中的幾個夥計忙着安置各種裝飾的物件,幾個幫忙的丫頭亦裏裏外外忙活着整點各種首飾和衣裳,幫着各位望江樓的姑娘們化妝打扮,洛揚春由于喜歡自己收拾,便譴了奂兒出來幫忙,常樂忙中随口便叫奂兒去把自己早便約好的琴師請來。

棉兒則把清晨早便在後院的樹上摘好的桂花與芙蓉花的花瓣收攏到大大小小十二個筐子裏,聽從常樂的安排。

等到萬事俱備,常樂這才抹了抹額頭的汗水,朝望江樓門口的虎子使了個眼色,虎子這才小心翼翼地打開大門,同其他幾個夥計一起點燃了早便備好的煙花,煙花紛起,絢爛非凡,随後幾人在門口一齊吆喝了一聲:“進~客~嘞~”

門外早便人山人海,有請帖的沒請貼的都跑來門口侯着看些熱鬧,一時間竟車水馬龍,場面尤為壯觀。

大門一開,來客便如潮水一般洶湧而入,常樂這才回了自己的屋中,為自己描上俗氣不堪的眉毛,抹上層層胭脂,随後又為自己挑了一件桃紅色的套裙,這才滿意地眯眼歇了一會兒。

從現在到那宴會開始,還有一小段時間,恒裕他到底會不會來呢?想到此處,常樂困意全無,若是不來也無可厚非,畢竟他與和玉公主的親事越來越近了,無論多麽風流的男子都該認真地為自己以後的妻子籌備打點吧。

常樂徹底歇了休息的心思,起身回到三樓的扶手旁,望江樓內統共有三層,正中央空出一大片地方,中間搭了個寬敞別致的臺子,從二三樓的扶手處都可以望見樓下臺子上的場景。

按常樂的安排,一樓二樓三樓的客人身份各不相同,每個人的請帖上都寫好了樓層與座位,遂此時常樂朝前方遙遙一望,果真發現大部分的客人都已落座,只有幾個相識的公子仍站在一處唠着嗑。

常樂的眼神暗了暗,抓住橫欄的手不由收緊,指節處還隐隐泛出一絲青白,他當真沒有來。

也罷,常樂重新挂上一副笑意,這才搭上棉兒的手下到一樓。

站在圓臺的中心,常樂笑着搖了搖手中的帕子,全場似是有感應一般俱是安靜了下來。常樂清了清喉嚨,這才學着央視中秋晚會開場的調調,認真道:“各位來賓大家好,我是這望江樓的老板,大家喚我常媽媽便好。”

沒有聽到想象中的掌聲,常樂微微咳了一聲,望江樓的娃娃們這才如夢初醒一般激動地鼓起了掌,順帶着點燃了全場的熱鬧氣氛。

常樂再次清了清喉嚨,接着道:“我們望江樓做生意主要是為了大家開心,在此我常某聲明幾點:其一,我望江樓的姑娘琴棋書畫面面俱全,個個都是貌美心善的妙人兒。其二,我們這兒的姑娘皆是賣藝不賣身,望各位能體諒理解。其三,也是例外,若是哪位公子真心瞧上了我望江樓的哪位姑娘,只要你二人情意相投,我常媽媽絕不會阻攔這對姻緣。”

話音剛落,賓客席中便引起一陣騷動,常樂早便料到大家不可能這般輕易地認同,遂提高了幾個音調,故弄玄虛道“接下來,便請我們藝滿京都的洛揚春洛姑娘為大家跳一只舞,名喚‘千夢流連’!”

此話一出,再也無人争議剛剛的規矩,連忙板正了身子,雙眼放光地望着臺子中央。

常樂悄無聲息地撤了下來,轉而坐到棉兒早便備好的桌子旁邊,一邊嘬着面前的清茶,一邊定定地瞅着臺上。

忽地,一陣空靈清怨的音樂自空中傳來,常樂緊張的身子這才稍稍放松下來,今日這曲子比往日排練時還要動聽許多。

這首曲子是常樂苦思冥想之後敲定下來的,原曲是天空之城,常樂不會記音譜,只能自己哼着去找樂師又填了詞曲。

伴着曲子的起調,不知打哪兒飄來的花瓣亦紛紛揚揚而下,就似一場盛放的桃花雨。

就在常樂愣神的一剎那只聽坐席間發出聲聲驚嘆,伴随着倒抽冷氣的聲音,常樂這才回神,便望見洛揚春一身輕柔似雪的白衣,只在腰間裹了紅綢,長發未系,任意地披散在身後,自三樓的空中緩緩旋轉飄落。

那人唇角似乎泛着一絲淡淡的笑意,待你認真去瞧時,便又沒了蹤影。

這般場景常樂幻想了許久,當年她只在小龍女自那重陽宮頂飛身而下時瞧見過,果真,美得不似凡間俗世之人。

那人的舞姿翩若驚鴻,怕是撞破了無數人高壘的心房。

待洛揚春一舞罷,滿堂靜寂了半晌,這才爆發出一陣陣不絕于耳的叫好聲,常樂不由笑眯了眼。

洛揚春正打算走下舞臺時,卻聽門口處傳來一道略為慵懶的聲音,“揚春姑娘還請留步。”

常樂渾身一顫,這才把目光投向門口擁擠的人群,果不其然,一道極為熟悉的身影堪堪擠過那群看客,理了理身上的淺白色錦衣,“江某傾慕洛姑娘已久,不知姑娘可願與江某攜手,成全這段姻緣。”

那人一日未見,潇灑俊朗依舊,只是望向常樂時唇角那抹随意的笑容,灼傷了常樂的視線。

想要洛揚春嗎?常樂腦中一團亂麻,心下似乎被人撕扯開來一般,痛的厲害。

有和玉公主還不夠,還想要這京城第一名妓是麽?

雖是如此,常樂面上卻仍是笑意滿滿,分不清真假喜怒。

若是春春願意的話,她又有什麽資格阻攔,明明自己剛剛才宣讀的規矩不是麽?

恒裕的話讓樓中的看客炸開了鍋,卻并無一人敢開口反對,只是因為,這個人的身份旁人實在是惹他不起。

洛揚春此時站在正中央的臺子上,單薄的身子微微抖了抖,卻仍是站的筆直,聲音溫軟,說出的話卻又異常堅定。

“多謝侯爺的厚愛,揚春不才,只是區區一介舞妓罷了,怕是配不上侯府的門第。”

常樂心下苦笑一聲,這算是拒絕麽?自己到底又該如何幫她?

果然,江恒裕眉頭蹙地發緊,聲音含了絲淡淡的怒意,“洛姑娘這個理由委實牽強了一些,你我郎才女貌,又何必要囿于門第這等世俗之物?”

洛揚春唇角有些泛白,眼神慌亂地轉了轉,在掃到某一處身影時,這才微微舒了口氣,玉手一點,眸中含了盈盈微光,滿是蜜意柔情,“其實是揚春傾心這位宋公子已久,實在難以應承侯爺的好意。”

宋公子?常樂這才把頭一擡,順着洛揚春的手指轉到了那人的方向,待看清那人的模樣時,這才微微噫了一聲,這個宋祁何時默不作聲地就來了?怎也不過來與她打聲招呼?

許是那人出落地過于俊美,氣質卓然,在人群中一站,便似入了無人之境一般,讓旁人眼中再也瞧不見其他。

誰知,聚焦了全場目光的宋大公子此時卻正笑意滿滿地瞅着常樂的方向,常樂與他眼神交彙的那一剎,心尖忽地顫了一下,似乎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被迫成為群衆焦點的宋祁卻只是微微一笑,沖着洛揚春輕輕颔首,然後那人用平淡如水的腔調,道出了石破天驚的話來,“許是讓洛姑娘誤會了,在下來這望江樓,只是瞧上了你們老鸨罷了。”

觀衆席成功地散發出開機失敗,重新啓動的聲音。

常樂即将逃離的小身板一僵,洛揚春被那人的話震得眉峰一抖,吃瓜群衆的眼睛卻瞪得锃光雪亮。

沒曾想,只是來參加個宴會,卻碰巧遇見了這麽個八卦的盛宴,這種他愛她,她愛他,他卻愛她的多角戀戲碼總是最能耗人吐沫,讓人不厭其煩地口口相傳。

似乎已經預感到千荥城今後幾日的輿論風向…

常樂忽然感覺到一股炙熱的視線,待她猛地轉身望向門口時,卻發現那人的目光冰冷刺骨,即便只是一秒,也足以判她死刑。

也罷,其實常樂知道,剛剛那番話也許只是宋祁的托詞罷了,他不想應承洛揚春,只得找個借口,只是他這個借口,爛出天際罷了。

可是有些人卻不明白,剛剛那個眼神,明明是以為她與宋祁藏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是不是只有不在乎,才能謝絕所有傷痛?

常樂心下痛得厲害,沒能撐到故事的結局,便腦袋一空,毫無征兆地暈了過去,閉眼前還能瞧見恒裕那張瞬間含上了驚恐的俊臉。

原來,他在乎。

只是,不愛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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