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1)
在園子裏沒見到洛雲汐,玄朗便想着到花房裏去找,果然就在花房裏看見洛雲汐正在照顧幾棟只有綠葉的盆栽。
方才一聽到有媒婆來,洛雲汐本來一臉不開心,但玄朗此時看見的洛雲汐卻是笑着的,玄朗明白,洛雲汐喜愛花草樹木,也唯有這些植物能轉換她的心情,讓她遺忘所有不快。
玄朗走上前去,好奇的看着那幾株洛雲汐正在照顧的盆栽道:“這些牡丹不是一般種植來販售的牡丹,也不是代客種植的吧!”
“只看到綠葉你竟識得這是牡丹?”洛雲汐的語氣中帶着贊賞,玄朗對植物的知識學得很快,好像是他失憶前腦子裏本就知道這些事,她只是提醒他便記起來一樣。
“我識得,只可惜這些牡丹有生命卻還沒有靈性。”
洛雲汐聞言噗哧一笑,他說得那麽玄,像客棧裏說書的一樣。“這植物有沒有靈性你又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所有植物都有靈性,這幾株牡丹還不确定能不能養得活,若能養得活,就會有靈了。”
這一點倒讓洛雲汐對玄朗刮目相看,這的确不是一般的盆栽,而是她所培育的新品種牡丹,她已經經過多年的嘗試,但總是失敗,即便牡丹結了花苞,最終也撐不到開花就枯萎。
所以玄朗某方面還真說中了,這株牡丹養不養得活,還在未定之天,只是……他是真能知道植物有靈,還是被他蒙中的?
“喔?這你也知道?”
“當然知道,是它們告訴我的,萬物皆有命數,若有機緣,也有可能成精成仙。”玄朗指着滿花房的花,十分認真的解釋。
但每每說到這方面的事,洛雲汐總不信他,還當他是在開玩笑。
“原來如此,哪日我不懂花語時,還得靠你為我和這些花兒交談喽!”
“這沒問題,盡管來可我。”玄朗拍着自己的胸脯,驕傲的承諾着。
他的言行看在洛雲汐的眼中倒有點傻氣,惹得她發笑道:“我初見你時覺得你像貓兒,可我現在覺得你像纏着我猛搖尾巴的小狗。”
玄朗露出了不贊同的神色,不禁蹙着眉,仿佛洛雲汐說他是貓可以,就是不能說他是狗。
“我這麽聰明,哪裏像那些傻乎乎只會搖尾巴的狗?但其實我生得這般俊美,應該更像是枝葉扶疏的桃花樹。”玄朗說完還張開雙臂,模仿樹的姿态。
“你哪裏像了?桃花生得如此嬌媚,要被比做是桃花,怎麽也該是女子才是。”
“那麽我的容貌與你最愛的那株桃花樹相比如何?誰較美?”他忍不住問。
洛雲汐伸出手指推了下玄朗的額頭,沒好氣的說:“原來你在嫉妒那株桃花樹嗎?竟想跟桃花比美?”
“我才不是嫉妒桃花樹的美,我是在嫉妒你眼裏只有桃花樹。”
聽到這裏,洛雲汐不但沒消氣,反而在手指上使了力,“竟敢對我說這些渾話,不怕我教訓你嗎?既然你這麽清閑,幫我做做苦力,把那兩包花肥扛了,跟我來。”
玄朗有些失望,看來獻慇勤這招用久了就沒效了,一開始洛雲汐還會被他逗得心花開,露出嬌羞的笑靥,近來倒真把他當表哥一般,對待他越來越像個“親人”,而不是“男子”。
當初撿到玄朗時,他身上雖然穿着上好質料的衣裳,但因為他沒帶包袱,所以被帶回洛家後便只穿着尋常布衣,再加上或許是洛嬸的補湯真起了效用,玄朗的臉色越來越紅潤,看起來十分健康。
不管是什麽樣的打扮,都無損他的俊美。
雖然對于俊美容貌的驚豔總會退去,但玄朗對她的呵護及示好,卻能讓洛雲汐對玄朗的好感與日俱增。
玄朗住進洛家不過月餘,卻已經像是洛家的一分子,玄朗人又貼心,對義父義母早晚噓寒問暖不說,對她亦是。
洛雲汐出身農家,粗重活也不是沒做過,即便花匠的工作再辛苦,她倒也能應付。
但自從玄朗也進了園子工作後,說什麽自己是男子,本就有義務照顧家裏的女子,所以大部分粗重的活都讓他攬了。
洛雲汐被玄朗這麽呵護着,還被他稱做是家裏的女子,心頭多少有些發甜,不過她可沒有忘記玄朗是失憶的,而且很可能有個戀人正在等着他,那個叫做青琉的女子……
玄朗扛起花肥轉過身,跟着洛雲汐走出花房時,不小心踢翻了一個小盆栽,所以在把花肥放到洛雲汐指定的位置後,他立刻走過去扶起被他踢翻的扁柏。
洛雲汐一回頭,就看見花肥已經放在她指定的位置,卻不見玄朗,她四處張望了下,看見玄朗又蹲在植物旁盯着植物看。
玄朗每回進園子工作,一有空閑就會蹲在些盆栽前,一臉玩味的看着盆栽,洛雲汐第一次看見他這可愛的模樣時也發噱,他就像個孩子被新奇的事物吸引了注意,只是一般的孩子不會被動也不會動的植物所吸引。
“怎麽?那株扁柏對你說了什麽?”洛雲汐沒忘記玄朗總是說他能聽到植物說話。
“它跟我說別小看它,它可以長到幾丈高。”
“喔?它怎麽會沒事跟你說起這個?”
“因為我方才不小踢翻它,我對說它太小了,我沒看見它。”
“是啊!別笑話它,它會這麽小是因為它是三年生的扁柏,移植到十裏真的可以長到幾丈高。”
洛雲汐對他的話不以為意,笑着說完後就又專心在自己的工作上。
玄朗知道洛雲汐并不相信他的話,但他并不急着為自己澄清,總之洛雲汐沒因為他聽得見植物說話而害怕他就好。
玄朗一開始以為桃花樹旁的野花特別,畢竟在聽到那些野花說話之前他也常在洛家的園子裏工作,那時他可沒聽見其他植物對他說話。
而這樣特殊的能力好似一發現就停不下來,後來再進園子裏工作,他竟聽到兩株蘭花在和對方說話,他好奇的蹲在兩盆蘭花旁傾聽,直到那兩株蘭花發現這個蹲在身旁的人類不是在賞花,而是在聽它們說話時,覺得稀奇,于是滿園子的植物便都會找玄朗說話。
原來植物們并不是喋喋不休,它們就跟外表一樣,總是靜靜的待着,除非必要才會與同類交流。
“有怪味呢!聞了好不舒服……”扁柏發出聲音。
玄朗蹙眉,他也聞到了,怎麽會有這樣的異味?
“那是一種叫‘土畦’的毒,長得跟一般的土壤,但對人類來說卻是慢性毒,聞久了會致死,人類不像我們能聞出土畦,所以即便被毒死了也查不出死因。”一棟長壽梅盆栽如老學究一般的說道。
“你怎麽知道土畦這種毒?”扁柏不服氣,一樣是長在園子裏沒見過世面的盆栽,怎麽就這株梅樹會知道這玩意?
“我跟園子裏的其他盆栽不同,你們或是嫁接、或是播種、或是山裏采來的,自然沒見過世面,我是分株,所以能完全傳承上一代的智慧。”
玄朗聽着卻大蹙其眉,既然是植物才能聞到的毒,為什麽他也聞到了?莫非是聽了扁柏說有怪味,這才有了錯覺?
在玄朗還覺得不解的時候,洛成由園子外捧進了一盆蘭花,玄朗立刻聞出那怪味是出自那盆病恹恹的蘭花。
“義父……這不是朱老爺那盆心愛的墨蘭嗎?”
洛成把蘭花放在園子裏的臺子上,看着怎麽醫都沒有起色的蘭花嘆道:“是朱老爺的墨蘭沒錯,剛剛朱府的小厮送來的。”
洛雲汐看着那盆枝葉發黃的蘭花,不禁皺了皺眉頭,“這墨蘭我上回分明已經治好了,怎麽又病了?”
墨蘭并不難栽植,大多數養此蘭的人都是将墨蘭放在廳裏或窗臺觀賞,只要見葉子略幹澆些水,注意不要讓根部積水就好,怎麽這株墨蘭會送來治病這麽多次?“那朱府小厮口氣可張狂了,剛剛送盆栽來時說你空有綠手指之名,什麽花草都能種活,偏偏一株小小的墨蘭治那麽多次都治不好,說了再給我們最後一次機會,若是我們再治不好這株墨蘭,朱老爺放話要讓全長嶺縣都知道我們是坑蒙拐騙的騙子,用綠手指之名招攬生意。”
現在洛雲知道義父為何嘆息了,這朱老爺財大氣粗,當初不做他生意不行,怕得罪了他,如今做了他的生意也頭痛,一個不順心就說要放話。
“憑義父的手藝、憑我的能力,不怕他胡亂栽贓。”
“雲汐,可知道這墨蘭出了什麽毛病?既然你能多次治好它,應該知道是什麽病症不是?”
“義父,其實這墨蘭并沒有什麽病,只是養分不足,之前我不過施了些花肥就恢複了。”
玄朗一直在一旁聽着,也實在看不過去朱府那嚣狂的模樣,看見洛雲汐捧過墨蘭準備再次施肥時,他突地叫停。
洛成及洛雲汐皆一臉不解,看着玄朗抱着那盆蘭花煞有其事的自言自語起來,他倆面面相觑,不知道玄朗在玩什麽把戲。
不一會兒,就見玄朗突然高高捧起盆栽,看起來像準備把盆裁摔下,洛成及洛雲汐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他不但摔了花盆,還把土給挖開,并在根部挖出一只藥包。
“這就是問題所在,這株墨蘭不是病了,是聞了怪味覺得不适,并沒有從土壤吸取了足夠的養分,這才讓葉子枯黃了。”
洛成接過玄朗拿出來的藥包,試着湊近一聞,卻沒有聞到任何味道。“我怎麽聞不出味道?”
“別聞!說是植物才聞得到,這是一種叫土畦的毒,聞久了會致命,而且中毒者喪命後往往驗不出被下了毒,只會當做暴斃而亡。土畦與一般土壤相似,就算這個藥包被找出來,若非醫者或擅毒者,也無法察覺這是何物。”
洛成一聽吓了一跳,連忙丢了手上的藥包。
玄朗立刻尋來一只木盒把藥包收起來,免得讓人聞久了中毒。“莫非有人要害朱老爺?”洛成常常為一些大老爺府裏的花園做養護,這種宅鬥的陰謀手段不是沒聽過。
“看來是的,只要把這藥包交給朱老爺,再為墨蘭換新的盆子施些花肥,墨蘭便可恢複健康。”
洛雲汐來到園子的工具房裏,找了一個洛家園子裏售價最貴的盆子,來裝朱老爺的墨蘭,邊移植還邊問:“植物才聞得到的毒,竟讓玄朗你找到了,這回你真是幫了大忙了。”
“是扁柏及長壽梅告訴我有怪味,然後就見到洛叔棒着墨蘭進來,方才我問了墨蘭,它說它的土裏被埋了東西,我這才把盆子打破來找。”
洛老聽了一頭霧水,他剛才聽見了什麽稀奇古怪的話。
“玄朗,你說扁柏、長壽梅及墨蘭對你說話?”洛成依序指着那些盆栽,再跟玄朗确認一次。
“是。”玄朗認真的回答洛成,也再次向洛雲汐解程,“雲汐,我真的沒騙你,我真能聽見它們說話。”
原來他真能聽見?洛雲汐一雙大眼眨呀眨的,好像這回才真正聽懂玄朗的話。過去她一直當玄朗是在開玩笑,若不是這回真讓玄朗找出了毒藥包,她可能還當他是在說笑逗她。
洛雲汐這才恍然太悟,原來這就是玄朗常常傻傻的看着植物的原因。“所以你常常盯着植物發呆,是在聽它們說話?”
“是的,有的植物會唱曲給我聽、有的則會說故事給我聽。”
方才因為驚訝而呆住了的洛成好似這才回神,一回神便仰天朗笑了起來。“哈哈哈,玄朗啊!沒想到你竟然有這本事,能聽得見植物說話。”
這是贊美嗎?玄朗原先還擔心洛家人會害怕他擁有這樣的能力,沒想到本以為是玩笑的雲汐知道了實情後是一臉頓悟,而洛叔更是開心得像撿到寶一樣。
“我上輩子一定是做了什麽好事,才會讓我這輩子撿到了一個種什麽都能活的綠手指,跟一個能聽得懂植物說話的你,這若不是花匠,得了你們兩個天賜的大禮怕也是無用武之地啊!”
“洛叔別這麽說,能幫得上忙我很開心。”
“這件大事我要去跟婆子說,她聽了一定覺得稀奇。”洛成別說會害怕玄朗的能力,甚至獻寶似的往屋子走去,打算跟楊素錦說。
洛雲汐笑看着義父回屋裏,搖了搖頭,“幸好義父是花匠,若是賣藝的,肯定逼着你上街賣藝賺賞銀。”
“可惜我不能跟法嚴寺旁的桃花樹說話,否則我定要問問他為什麽不開花,或許能幫你治好它。”
“你說過能養得活便有靈,那桃花樹都多大樹齡了,怎麽會沒有靈呢?”
“野花說桃花已經成仙了,前些日子突然離開不知去向,還說那靈芝是人類生靈幻化的,也已經消失近二十年。”
“的确可惜了,要不我真想聽聽桃花樹及靈芝的故事呢!”洛雲汐不禁感嘆。
她将墨蘭做好了移植,只是土畦雖然已經取出了,墨蘭養分不足也是事實,看來還需要照顧一段時間才能送回朱府。
洛雲汐把墨蘭安置好後,看着原先的花盆碎片,嘆口氣。
“怎麽了?突然嘆氣?”
“把你摔碎的盆子碎片收拾好,到時還得向朱老爺交差,這花盆看來價值不菲,希望朱老爺能看在我們幫忙找到了毒藥包的分上,不計較這只花盆的損失。”
玄朗只是想幫洛雲汐的忙,卻沒想到他摔碎的花盆可能會有賠償的問題。“要上朱府的時候你帶着我吧!我會負責向朱老爺解釋。”
朱府的墨蘭送到洛成的園子才三天,自然還未恢複健康,朱府竟派了小厮來說,洛雲汐幾次醫治墨蘭無效,要賠償朱府的損失,要洛家無償為朱府墓園的庭園做養護。
洛成想向朱老爺解釋墨蘭的培土裏放了毒藥的事,朱府小厮卻說朱老爺這兩天沒空,要過幾日才能見洛成,又說了墓園庭園養護的事很重要,不能擔擱。
洛成知道朱老爺哪是真的沒有空,要占他們便宜倒是真的。
最後,洛雲汐無計可施,還是得去墓園做養護,陪着她的自然又是玄朗。
朱府墓園在郊外,據說是一處風水寶地,建造得像座園子般,倒不像個墓園,墓園外還有一座土地廟。
養護完畢後玄朗幫忙把工具送上驢車,看洛雲汐這麽辛苦難免抱怨。“看這墓園朱府應是十分富有,怎麽卻要占人這種便宜。”
“義父正在想辦法,這次的墨蘭醫治好後,要拒絕朱府的生意。”
雖然養護的工作是洛雲汐在做,但玄朗幫了不少忙,粗重活也由他全做了,所以洛雲汐不至于太辛苦,反而是玄朗,忙得一頭熱汗。
洛雲汐拿起手絹為他拭汗,為他心疼。
此時,刮起一陣風,吹走了洛雲汐的手絹,飄到了一旁的大樹樹枝上,被樹枝勾住。
洛雲汐追着手絹上前,看手絹勾在樹上構也構不着,有些懊惱,那條手絹她很喜歡,就這麽丢了她舍不得。
玄朗走上前舉起手要試,盡管他的個頭比洛雲汐高了不少,但還是構不着手絹,看洛雲汐一臉可惜的看着手絹,他道:“雲汐,我要做一件事幫你拿到手絹,但你別多想,我沒想輕薄你。”
“嗯!好。”
洛雲汐才剛應完,玄朗便抱住她,把她給抱了起來,她吓了一跳發出一聲尖叫,“放我下來,我很重吧?”
“怎麽會重,你身輕如燕。”說完,他還轉了個圈,證明他真的不覺得吃力。
洛雲汐覺得自己都快被甩了出去,吓得她的手立刻搭着玄朗的肩好穩住自己的身子,由上往下看着玄朗,他不是說謊,他的确表情輕松,好像舉起她是輕而易舉的事般,甚至臉上還帶着笑意。
這個笑不同于他過去那個勾人的粲笑,是個恍若能讓洛雲汐看到他心靈深處的真心歡喜的笑,令她的心悸動了起來。
“怎麽了?臉都僵了?”
“沒、沒什麽。”回神的洛雲汐想伸手拿回手絹,卻在碰到手絹前,手絹又再次被風吹了下來,“手絹又飛了。”
玄朗把将洛雲汐放下,為了遮掩她剛剛看着他着迷的表情,她立刻追上前去要追回手絹,卻在撿到手絹的同時,她的眼前突然出現幾名乞丐。
看清那些乞丐的面孔時,洛雲汐受驚大了雙眼。
“荒郊野外的,哪裏來的漂亮姑娘啊!”
聽見有人調戲洛雲汐,玄朗一轉身就看見洛雲汐向他撲了過來,他立刻将她給護在身後,就見那乞丐頭兒大笑起來。
“本來想今晚要餓肚子睡土地廟了,沒想到這荒郊野外的居然有人,喂!看你一副娘兒們樣絕打不贏我們,乖乖把身上的錢財留下,最好……把那美人兒交給我們快樂一把,就放你們走如何?”
洛雲汐被玄朗護在身後,膽子就大了起來,她躲在玄朗背後斥責他們,“你們居然還在做這種勾當?”
“你知道我們?”
“當然知道,你們團裏有一名女子,她人呢?”
“看來還真的知道,她啊!去年就病死了。”
知道曾經幫自己一把的好心女乞丐已經逝世,洛雲汐為她感到傷心,對這些乞丐就更厭惡。
玄朗由洛雲汐的問話中聽出端倪,他因為憤怒而沉聲道:“雲汐,這群丐莫非非就是當年在破廟裏……”
“是。”洛雲汐再想起當年破廟裏的事依然感到驚魂未定,要不是有那陣怪風給了她機會逃脫,或許她便受辱了。
乞丐頭兒帶着這群乞丐幾日乞不到足夠錢子,又每日傍?就被趕出長嶺縣城,住在這墓園外的土地廟裏,今日出現兩個路人,乞丐頭兒只想洗劫他們一番,看能不能搶到一些銀子好飽餐一頓。
“這位姑娘,你莫非嘗過我們哥幾個的滋味還念念不忘?無妨,再上前來讓我們幾個好好疼你。”
“下流!”玄朗早在聽見洛雲汐的遭遇時就想好好痛揍這群乞丐了,如今他們自己送上門來,他怎會放過?
玄朗低頭一看,在驢車上看見一把鏟子,抄起鏟子就往那群乞丐揮去。
乞丐雖然有四人,加上玄朗文質彬彬的,便低估他,哪裏想到他會突然拿起鏟子打他們,吃了虧後想認真應敵,但由于赤手空拳,玄朗輕易占了上風,把其中兩名乞兒打倒在地仍嫌不夠,還拼了命的往死裏打。
乞丐頭兒想着抓洛雲汐逼玄朗住手,可玄朗反應敏捷,見他及另一名乞丐往洛雲汐奔去,一個靈巧轉身就用鏟子打中他倆的膝窩,兩名乞丐撲跌在地,玄朗上前去,照樣用鏟子朝他們身子一陣招呼,直到四名乞丐全都痛得起不了身。
玄朗把鏟子往驢車上一丢,暢快的吼了一聲,“雖然我不覺得過去的我是會拿武器打人的人,但我不否認剛剛這一頓打,好生痛快啊!”
洛雲汐一直瑟縮在驢車後,直到玄朗把四個乞丐都打倒了,她才走了出來撲進玄朗懷裏。
玄朗才剛打完,懷裏便撲進了軟玉溫香,他愣了愣,這才回擁洛雲汐,下颚摩挲着她的發頂,安撫她,“沒事了,他們讓我打倒了。”
“玄朗……我好怕……”
“別怕,以後由我來保護你。”
洛雲汐在玄朗懷中擡起頭來看他,只見他下颚完美的線條及唇角的一抹笑,雖然玄朗不是武功高強的大俠,而且拿着鏟子打人實在讓人發噱又不可靠,但洛雲汐覺得自己被好好的保護了,并相信未來就算再發生危險的事,玄朗依舊會像今天一樣,挺身擋在她身前保護她。
洛雲汐看那些乞丐掙紮的想起身,她推了推玄朗,“玄朗,我們快回去吧!”
“不把這些人送官我不滿意。”說完,玄朗由驢車上拿起一捆麻繩,把四個乞丐捆得嚴嚴實實的,綁在一旁的樹幹上。
洛雲汐只是遠遠的看着,即便這些乞丐已經被制伏,她也沒敢接近。
玄朗将他們綁好後,這才回頭把洛雲汐扶上驢車,并上車駕驢車離開。
“就把他們留在那裏?”她忍不住問道。
“他們畢竟有四個人,萬一路上被他們掙脫了,危險的是我們,我們回去後先進縣城報官再回家。”
“好,都聽你的。”洛雲汐說完,挽着玄朗的手臂靠在他肩頭,好似要這樣才能安心一般。
玄朗的唇角露出餍足的笑,他今天的舉動并不是有目的的想要得到洛雲汐的好感才做的,只是想也不想的就挺身保護她,卻意外地得到洛雲汐的依賴,他怎不欣喜?
所以他沒有提醒洛雲汐或與她保持禮教上的距離,而是任由洛雲汐這麽挽着他,享受與她的親近。
“義父一聽到是墓園,本來不放心我自己前來,是我說你會陪我義父才放心,果然今天讓你陪我來是對的。”
“以後不管到哪裏去,都得讓我陪着你好嗎?”
“好。”
“說到底,今天會遇上這事都是朱老爺害的,我非得想個辦法好好整他一番不可。”他義憤填膺的說道。
洛雲汐看着玄朗的神情,這才發現他只要動腦筋打什麽鬼主意的時候,雙眼就會這樣眯起,看得出他正在謀劃着什麽。
會不會他們一家子都讓玄朗這老實真誠的态度、俊美無俦的外表給騙了,其實他一肚子心機?
不過,洛雲汐發現即便他一肚子心機,她明白,他絕不會害她。
洛成帶着洛雲汐及玄朗前往朱府送回墨蘭,解釋墨蘭生病的原因,并為了找出病因只得砸了花盆而致歉,表示此回的治療不收銀子。
然而朱老爺聽了不但不感謝洛成,反而斥責洛成的說法無稽。“治療墨蘭的診費是小錢,對我來說不算什麽,可那花盆卻是價值連城,如今你随意說個理由就要我吞下毀損花盆的損失嗎?”
不過就是個瓷盆而已,玄朗不覺得那是多名貴的物品,再說了,再名貴的物品也比不上性命重要。“朱老爺,用一個瓷盆換朱老爺的性命,我覺得非常值得。”
“墨蘭的病因由着你說,你如何取信于我,只憑一包看起來像裝着一般土壤的藥包,你便說這是毒,而且還是聞不出氣味,看不出差異的毒,這是空口說白話。”朱老爺壓根不信他們的鬼話連篇。
玄朗相信朱老爺不可能沒經歷過豪門宅鬥,就算他空口說白話他也不可能不防,那麽只有一個可能,這個盆栽不但是親信之人送的,而且還是親信之人照顧的。
此時,玄朗看見了主座側桌上也擺了一個松樹盆栽,松樹不若蘭花嬌弱,但看來也頗受土畦所苦,正有一聲沒一聲的發出呻吟。
玄朗的注意力全在松樹盆栽上,朱老爺以為玄朗被他堵得無話可話,喊了總管來,要求總管算算洛家得付多少賠償朱府的損失。
洛成雖然賠不起那個花盆,但他也絕對不是因為如此才想辯解,他出于心善,是真心想提醒朱老爺,“朱老爺,我這世侄的确有是于常人的能力……”
“洛叔,罷了。”玄朗拍了拍洛成的肩,微笑着搖了搖頭,“天意本是派我救人,但人若不想被救,又能如何?”
朱老爺方才就注意到這個生面孔,身着尋常布衣卻生得一張超凡絕俗的臉,聽洛成的語意,這毒藥包應是他找出來的,可朱老爺太信任送他盆栽的人,只覺得玄朗應是不小心打破了他名貴的花盆,正在找法子開脫。
洛成倒是因為玄朗的話不知所措了,玄朗怎麽突然變得一副語帶玄機的模樣,不會又有什麽鬼主意了吧。但——
“玄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浮屠?可我現在想着的不是造浮屠,是想毀壞。”
“怎麽?我不信你的話,現在你就想在我朱府撒野?來人……”朱老爺正要開口喊人,就見玄朗突然大聲喝斥。
“慢!”玄朗這一喊別說朱府的人,連洛成及洛雲汐都一頭霧水,然而他只閉上眼,仰天張開雙手,似是冥想、又似是在細聽天意。
“你這小子到底玩什麽……”
“就在那裏。”玄朗突然張開雙眼,手指往側桌上的松樹盆栽,“那株盆栽也被下毒了。”
“不可能!我警告你這小子,這個瓷盆更貴,花了我數百兩銀子……啊!”朱老爺阻止已來不及,玄朗一上前就敲開了那只名貴的花盆。
而洛成那只準備制止的手才擡至半空,見狀,洛成抹了把臉,他很想對玄朗說不用敲破花盆也能把植栽取出,可惜已晚。
然而朱老爺對花盆的心痛只在一瞬間,當他看見土壤裏也埋了一個一樣的藥包時,頓時臉色大變。
玄朗取出了藥包,聽見松樹松了口氣,也聽見了墨蘭對着松樹說着——
“很舒服吧!我的病也是他治好的,他聽得見我們說話喔!”
朱老爺捧起兩只藥包,松樹一直放在朱府裏,所以朱老爺連要自欺藥包是玄朗埋入的都沒有辦法,也不得不相信他最信任的人似要害他。
“這位高人,除、除了這兩株盆栽,可還有其他?”
玄朗望向了松樹,只聽見松樹拖着虛弱的氣音,緩緩說着——
“二姨娘只在兩個盆裏埋了毒,但有沒有在其他地方下毒就不知道了。”
“朱老爺,二姨娘只送了你兩株盆栽,自然只埋了這兩只毒藥包,只是……若她有其他心思,這就不是我能幫得上忙的了,我只是聽了天意、傳達天意。”
“你、你連盆栽是我二姨娘送的都知道?”
“自然知道,天意還說朱老爺你為富不仁,天意該絕,幸好遇上命定的貴人,因為接手為貴府的花卉治病,無意中為朱老爺擋下一劫,朱老爺倒好,逃過了眼前的劫數,可憐我洛叔得為此付出代價,洛家家運将衰敗三年。”
“不就只是毒藥嗎?哪能影響了洛家家運。”朱老爺不信。
“這毒藥不只人聞了會中毒,花草亦是,朱老爺不見這株墨蘭連連發病?松樹雖不若墨蘭嬌弱,但枝桠如槁木一般脆弱,是你看不出它已發病。洛家世代皆是花匠,園子裏的植栽就是洛家的生計,貴府的毒盆栽在送入洛家園子時就影響了園子裏的植栽,怎麽不會影響洛家的家運?”
朱老爺看了看那株松樹,的确覺得它不如尋常盆栽蒼翠。“洛老為我擋劫,是否代表我從此沒事了?”
“這……就不是我能斷言的了。”玄朗說完,一揖,“損壞花盆的部分我們會負責賠償,朱老爺盡管開價,但請恕我們不宜在此久留,怕是這府裏還有餘毒未清。”
什麽?最後還是要賠?那玄朗搞了這麽一出玄奇的大戲做什麽?洛雲汐正感到不解,就見玄朗對她眨了眨眼,然後她和洛成就被玄朗這麽推着走。
“玄、玄朗,可是……”
“別說了!快走,衰敗三年還不夠嗎?不能再留下來了。”
看着玄朗急忙離去,朱老爺回頭看着那兩只藥包,越想心裏越發毛,“來人,快追,把那個高人給我追回來。”
朱府總管聽了朱老爺的命令連忙追了上去,來到大門已氣喘不已,還緩不過氣開口喊人,就聽見了玄朗跟洛成的對話——
“洛叔,朱老爺肯開價要我們賠花盆更好,我摔壞另一個也是故意的,這樣朱老爺才會索要更高的賠償,我們為朱老爺擋下的劫難才可以完全的回溯至他的身上,我們不快些走,萬一朱老爺良心發現了,不但不要我們賠償,還要給我們治療盆栽的診療費,那我擋劫可就擋定了。”
“這麽嚴重?”
“當然嚴重,最好未來都別再跟朱老爺做生意了,我們收朱府越多的銀子,擋的煞氣就越重,朱老爺的性命就更安全。”
洛雲汐就是覺得哪裏不對勁,她認識玄朗不是一天兩天了,更何況前些日子在墓園發生那事時,他才信誓旦旦的說要惡整朱老登一番。
玄朗這麽做定有其用意,正巧她眼角餘光瞥見了朱府總管正在大門後偷聽,她便順着玄朗的意思說:“義父,快趕車吧!免得朱府的人追出來,說我們揪出陰謀者有功,要送我們銀子,到時我們擋也擋不住。”
玄朗呆了呆,直到看見洛雲汐對他眯眼一笑,以眼神示意,這才知道她應是明白了他的用意,他催促道:“是啊!洛叔,快走。”
“喔!好!”快、快走!”倒是洛成真被洛雲汐及玄朗一搭一唱給吓着了,連忙揮了缰繩驅動驢車,驢子嘶鳴一聲撒腿就跑,從來就沒跑這麽快過,像是真的飛奔離開一般。
當天稍晚,朱府總管便上門,不但送了來診療費,并說了不會向洛成索要花盆的賠償費,還送上了一只大木盒,裏頭裝了滿滿的銀元寶,說是為了答謝他們為朱老爺揪出幕後陰謀者。
無功不受祿,洛成自然是不肯收的,但看在朱府總管眼裏就好像洛成真是擔心擋劫才不願收下,連忙說要回朱府覆命便告辭離開。
當朱府總管離開,洛成及楊素錦還在因為那一只大木盒裏的銀元寶而驚奇時,就見洛雲汐及玄朗突然相視一笑,接着放聲大笑起來。
“你們兩個笑什麽?莫非你們早猜到朱府會送銀子來?”
“義父,雲汐早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