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山間石屋木門霍然敞開，黑洞洞陰森森的仿佛是敞開了地獄的大門。陸璐只覺得一股嗆鼻的氣味撲面而來，潮濕發黴的氣味中裹挾着肉體腐敗而産生的特殊臭味。
簡稱：屍臭。
陸璐當即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的退縮了半步。她說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麽味道，只是天然的感到恐懼。
徐夢瑤不知道在想什麽，竟然滿臉期待的向前跨了一步。
門扉處立了個身材挺拔的男人，一張臉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五官相貌。他的聲音平淡的仿佛一塊硬邦邦的木板：“誰？”
徐夢瑤急巴巴的湊了過去，仿佛生怕對方将她拒之門外一般：“我們是來普美玩的游客，我們兩個在山裏面迷路能，你能收留我們一晚上嗎？我、我們可以給錢！”
在木門打開的那一剎那陸璐就已經後悔了，她寧願在林子裏面挨上一宿也不願意踏進木門之內。本來她是打算和徐夢瑤商量一下的，卻沒想到根本沒來得及……
男人愣了下，沒有出聲。
很快石屋內傳出另一道粗犷的男人的聲音：“誰啊？”
站在門口的男人很快回答：“兩個在山裏面迷路的。”
“那還不趕緊請進來？”
男人冷冰冰的凝視門外的女孩好幾秒，這才有些不情不願的錯開了身子。
徐夢瑤幾乎感激涕零，“謝謝謝謝，真的是太謝謝你們了，要不的話我們今天就只能睡林子了！”
她身子很快跨入了石屋一半，猛然回頭瞪着站在背後的陸璐：“璐璐，快進來啊！”
“我覺得……”
“你別覺得了，快進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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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璐根本來不及拒絕，就被徐夢瑤一起拉進了屋。
進了小屋陸璐才發現，看起來平淡無奇的小屋另有乾坤。黑暗的室內只燃着一只蠟燭，猩紅色的火苗跳躍不定，将整個室內籠罩在一片昏黃之中。靠着門板的右側的牆壁上亂七八糟的挂着厚厚的一堆衣服，顯得七零八亂的。正對面一片不小的空場，黃土夯成的地面，正中央的是半人高黃泥壘起來的火塘，猩紅色的火光從通風口透出來，明明暗暗，間或兩聲噼噼啪啪，木柴燃燒火星發出的爆炸聲。
陸璐很快驚喜的發現，除去先前給她們開門的年輕男人，還有在屋內說話的另一個男人，屋裏面還另外坐着兩個女人和一個小姑娘。
這個發現令她高懸着的一顆心終于踏實了下來。
畢竟她和徐夢瑤都是單身女孩，如果誤入了只有陌生男性的房間，萬一發生什麽意外後果不堪想象。而如今房間裏有其他的女人存在，情況自然就不同了。
徐夢瑤臉上難得的露出了幾分的血色，欣喜着連連道謝：“今天真的是太感謝你們了，我沒想到這麽偏遠的地方居然還能有人家，我們真的是太幸運了……”
陸璐忍不住腹诽：都這樣了，居然還能稱得上幸運？不要太勉強了吧。
心裏面即便是這麽想的，面上還是對主人家表示了感謝。
先前出聲的男人點了點頭，操着渾厚的嗓音再次開口：“進來坐啊。”
徐夢瑤牽着陸璐的手一步步朝屋子裏面走。
背後“哐當”的一聲巨響，陸璐猛然回頭，正看見開門的男人将沉重的木栓闩在門上。
也不知道為什麽，陸璐的心裏“咯噔”了一聲。
年長的男人指了指靠近火爐的位置，說：“坐。”
陸璐和徐夢瑤兩個人道謝入座。借助火爐中微弱的火光，陸璐快速的将屋內的幾個人打量一番，只覺得心驚肉跳呼吸不暢。
正中央坐着的老男人一臉滄桑，五、六十歲上下，皮膚黝黑，高大魁梧的仿佛一座高山。
坐在他下手位置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中老年婦女，皮膚粗糙的仿佛幹枯的樹皮，就連身材都消瘦的仿佛幹樹皮一般。
蹲在黃泥火爐旁燒火的是個三十歲往下的年輕女人，長臉，眼角眉梢寫滿了苦澀。就連動作都顯得沉重遲緩。
幾個人之中最令陸璐趕到心驚膽顫的就是安安靜靜待在角落裏的那個八、九歲上下的小姑娘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覺得那個小姑娘惡狠狠的瞪着自己，眼神仿佛淬了毒，陰冷陰冷的。
“門闩死了。”先前為陸璐她們開門的年輕男人拖沓着步子慢慢走了過來，消瘦卻并不單薄，頂着一腦袋鳥窩般的亂發，個頭很高，刻板平淡硬邦邦的聲音。
陸璐很快就發現房間內五個人的共同點——髒。
出人意表的髒。
從頭到腳，頭發、眼窩、鼻梁、面龐、衣服，乃至伸出來的手掌指甲，但凡是眼睛可以看的到的地方都裹着厚厚的一層塵土，灰撲撲的往下掉渣。
那感覺就好像是——眼前的幾個人才從墳坑裏面爬出來的一般。
想到這兒，陸璐頓時感到不寒而栗。
下意識的她一把拽上了徐夢瑤的衣袖，如果有可能她想盡快帶着她離開這裏。
然而事與願違，徐夢瑤非但沒有察覺出陸璐的心思，反而一臉迷茫的朝她看去了一眼。而後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了句：“請問，你們這裏有吃的嗎？我們兩個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了。”
聽到徐夢瑤所說的話，老年男人和年輕男人都露出了一種古怪而猙獰的微笑，年輕的男人甚至發出野獸般桀桀的怪笑聲。
“你們想要吃東西啊？呵呵呵呵呵呵，我們這裏只有肉湯啊！”
很快，年輕女人垂着頭從架在爐膛上的鍋裏盛出了兩碗肉湯放在了陸璐和徐夢瑤的面前。
滾燙的肉湯冒着水泡，白茫茫的水汽帶着肉味噴香撲鼻。
陸璐擔驚受怕一整天，又餓又渴，乍一見湯湯水水的食物擺在了眼前當即也有些忍不住了，深深吸一大口氣，狠狠的撈起塊肉咬了一大口。
細細的嚼了才覺得有些異樣。
肉嫩，且香，佐料不多，白水加鹽，卻偏偏不腥不騷不膻，和她之前吃過的肉味全然不同。
難道是說……
徐夢瑤顧不得燙嘴，一口緊接着一口狼吞虎咽。轉眼的功夫就吃下了大半碗，吞咽的空隙也不閑着，一個勁兒稱贊：“太好吃了，真的太好吃了！”
“好吃？”先前一直刻板着臉的年輕男人呵呵呵的怪笑了兩聲，刻板的面孔上擠出一個陰恻恻的笑，“怎麽可能不好吃呢，這可是用我一大清早親手挖出來的新鮮人肉熬的。”
人肉？
還新鮮的？
陸璐心髒打了個突突，瞬間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才喝進嘴巴裏的湯當即含了住，他剛才說這湯，是用人肉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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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十三公子從來沒想到過，生自己養自己的老家居然還有這麽多不為人知的彎彎繞繞。
按理說這些東西确實挺吸引人的，尤其是對他這麽一個靠編寫故事謀生的人來說，他甚至都不自覺的開始構思一篇懸疑小說，故事發生的地理背景就在老家，故事的名字就叫做《桃花源忌》。
再比如說故事的主角就是兩個來自背景的小女孩，背包客，年齡在二十歲上下的……
也不過就是随便想想，莊十三公子很快收斂了思緒，對他的祖父說：“所謂吃人是不是和當時的社會情況有關系？我記得中國歷史上每逢戰亂民不聊生就會出現人吃人的情況，想當年五胡亂華的時候漢人還被稱作為‘兩腳羊’來的。”
莊老爺子表情肅穆，慢悠悠的在桌子角上磕了磕煙袋木倉，這才接起了話頭：“當年我也是這麽以為的。後來才知道，不是。”
莊十三公子愣了下神兒。
“那些人啊是不允許外人入內。”莊老爺子沙啞着聲音說了句，“據說他們當年也是聲勢浩大，畢竟是秦人中的名門望族，主人家加上随性伺候的仆人，一家子浩浩蕩蕩也有百餘人之衆。再加上同行鄉人，人數自然不容小觑。”
莊十三公子聽得有些雲裏霧裏的，不知道人數衆多和吃人有什麽必然的聯系，難道說是因為人口太多了，糧食供應不上，所以只能開口吃人了？
可是……和莊老爺子先前說的對不上啊！
想到這兒，他索性問了句：“爺爺，您剛才不是說當時他們那群人的人數不多了嗎？”
莊老爺子沒有反駁，而是特別鄭重的一點頭：“确實。”
“那些人剛來到這兒的時候人數确實不少，可架不住長年累月與世隔絕不問世事啊。據當初村裏面的老人家講，開始的時候那些人是不允許外人進來的，但凡進來的都要殺死。只不過他們到底還是架不住外來的人多，殺來殺去的反倒是自己一族變成是少數派。到了最後甚至連落腳之地都拱手讓給了他人。”
聽莊老爺子一解釋莊十三公子算是什麽都明白了。
秦末的時候避難于此的人确實不少，但是他們隔絕于世，又不可能斷絕了生養延續，久而久之自然造成近親結合，除了畸形兒之外還直接降低了人口數量。
再加之這群人封閉自鎖，拒絕外人進入。中國歷史上下五千年戰亂頻繁，發現此處別有洞天想要進入避難的自然不在少數，兩相之間難免發生沖突、摩擦，自然而然的也會消耗掉一定的人口。
長久以往延續下來，居然還能綿延至今，其實也挺令人嘆為觀止的了。
就是不知道現在……
莊十三公子立刻明白過來莊老爺子的顧慮，連忙問：“爺爺，您的意識說那些人現在還在山裏面？該不會是在……餘山？”
莊老爺子面孔瞬間煞白，仿佛聽到了什麽極其恐怖之事。長長的一聲嘆息之後才所問非所答：“十三啊，爺爺知道你是個心善的孩子。爺爺吃過的鹽到底比你走過的路多。你知道為什麽村裏人都閉口不談餘山？那是因為說不得啊！但凡是進到餘山裏面的，就沒有人能活着回來，誰都不會例外啊！”
莊十三公子後背就是一涼。
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深夜二十一點零五分。
看來真的是來不及了……
他騰的從座位上站起身，動作太猛險些将座椅帶倒。
莊老爺子吃了已經，嘴唇哆嗦了下：“你、幹什麽去？！”
“進山。”莊十三公子言簡意赅，“傳說歸傳說，到底怎麽樣還是要進去看看才能知道。”
莊老爺子被他一句話吓得魂不附體，雙腿一時發軟，站都無法站起。
“你給我回來！你個小兔崽子，給我站住！”
臨邁出門檻的時候莊十三公子到底還是扭回了頭，兩只眼睛閃亮閃亮的：“爺爺，這一次我就不聽您的了，要是早上我還沒回來您記得幫我報個警。就說……”他頓了頓，發現似乎沒有什麽好隐瞞的。
“就，實話實說。”
話說完了，人一轉身，頭也不回的溶于茫茫夜色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