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誰也不知道那一天江景同和父親江寄嵩到底達成了什麽協議,反正第二天暴雨停了之後,江景同帶着自己的三弟江景順,還有村子裏面交好的幾個小兄弟一起扛着鎬頭上了山。

他們倒也不去遠處,只翻過了一道山梁,在山崖溶洞旁蓋了一間石頭房子。

“房子,就是我和夢瑤去的那個?”

“溶洞?”

陸璐和莊十三公子同時發問。

蒙天元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赧色,略微颔首,承認說:“就是山崖旁邊的那個小屋,就是那個。”

莊十三公子敏銳的注意到,這一次他并沒有再提及“溶洞”,甚至還刻意的只強調山崖。

心裏面重重的畫了個問號,卻沒有繼續往深了追究。

蒙天元手指顫抖了下,從上衣兜裏掏出了盒火柴。還是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的老式牛皮紙包裝。

化着了火柴點上煙,一股子嗆鼻子刺激的白煙蹿湧了出來。

陸璐一個不查,重重的打了個大噴嚏。

煙霧籠罩之下,蒙天元的臉龐變得模模糊糊,人也愈發顯得深沉、憂郁。

“咱們繼續往下說?”

“好。”莊十三公子挺惜字如金,就一個字。

其實跟随江景同一起上山的小兄弟人數真不算多,包括江景同和江景順兄弟在內一共是七個人。

蒙天元講到這兒,苦笑着問了句:“你們知道我為什麽知道的這麽清楚嗎?其實當年江家人上山可不是大張旗鼓的,那是偷偷摸摸的,即便是現在上了歲數的人也未必都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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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等莊十三公子和陸璐發出疑問,他就自顧自的給出了答案:“那是因為當年跟着江家人一起上山的人裏面有我唯一的弟弟,蒙天放。”

也不知道為什麽,陸璐的心驟然一緊,總覺得上山的七個年輕人怕是未必會有什麽好下場。

下意識的扭頭看了眼坐在不遠處的莊十三公子,沒想到正對上一雙黝黑明亮的眼。

陸璐的心跳驟然漏了半拍……

……

蒙天元的故事還在繼續之中:

其實當初江景同到底為什麽要上山,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總而言之也算是一種變相的妥協。江寄嵩允許他上山,他便不再外出逛蕩,攪擾得村子裏面人心不安。

開始的時候一切都還挺順利的,江景同選好的地址,八個正值年輕力壯的大小夥子,沒幾天的功夫就搭建出一個結實牢固的山間石屋。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石屋才搭建起來的第二天就出事兒了。

第一個出事兒的人姓李,李家世世代代都是普通村民,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少,屬于無足輕重那一類型的。據說當時幾個小夥子拿鐵鍬的拿鐵鍬,拿鎬的拿鎬,似乎正準備在山裏面刨什麽東西。也不知道怎麽那麽巧,石崖上頭忽然滾落下冬瓜大的一塊大石頭,不偏不倚正砸在李家小夥子的天靈蓋上,當場就砸了個滿天花。

當場其餘的七個人都驚呆了,驚吓之後草草将屍首就地掩埋。

後來幾個人也分析了原因,大概是因為前些日子雨水大,山頂的岩石都松動了。

第二個出事兒的人姓趙。和李姓相同的,趙姓在村子裏面也是個普通人家,唯一不同的是,因為歷史上的某些緣故,趙姓一直不被村裏面的人待見,生存起來尤其艱難。

開始的時候江景同本來是不願意帶趙家的兒子一起玩的,難得趙家的兒子生的高大結實,是條幹活的好手。不情不願也就帶了上。

結果李家兒子才出事的當天下午,趙家的兒子就從山崖上滑了下去。黑洞洞的山崖刀砍般的峭壁,一眼看下去望不到頭,別說是生還的幾率了,人摔下去連具全屍都留不下來,就剩下一攤的肉泥了。

不過一天的功夫就折了兩個人,剩下的六個人都有些怕了,活也幹不下去了,全都蔫不出溜的縮進了石屋裏面。

說來也是奇怪,明明是死了人的大事,卻沒有一個人想到下山告訴村裏面人一聲,反而全部一聲不吭的硬扛着。

蒙天元吧嗒吧嗒一個勁兒的抽煙,抽得整個房間內都漂浮着一層若有若無的灰撲撲。

“你們說我是咋知道這些事情的?那都是事後了解到的。我總不能說當時我們這些個在山下的啥都不知道吧?啥都不知道了還講個啥勁兒啊!”

不過具體的蒙天元知道的并不清楚,反正江景同又說了什麽鼓勵的話,留在山上的六個年輕人算是沒有反對,全部堅守了下來。

第三個出事兒的人姓秦。秦家在村子裏面雖然算不上是名門望族,倒也算得上是大門大戶,秦家世代和江姓、蒙姓聯姻,頗是有些地位威望的。這一次跟着江景同上山的是秦家唯一的兒子秦山豹。

大概是應了“山豹”這個名號,半夜的時候秦山豹起夜,睡眼惺忪的拎着褲子出來門,在門口放個尿的功夫就不見了人影。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據事後村子裏的人推測,大概是秦山豹撒尿的功夫被林子裏的野獸給叼走了。

翌日清早起來屋子裏面只剩下了五個人。他們誰都不知道秦山豹到底發生了什麽,都以為秦家小子大概是膽慫了,所以偷偷溜下了山。

然而誰也沒有意識到,等待他們的災難還遠遠沒有了結……

一個小夥子半夜的時候讓不知道什麽蟲子給咬了,左半邊臉上腫了蠶豆大小的一個包,又紅又硬,從起床開始他就一個勁兒的撓,越撓越起勁兒,不過十來分鐘的功夫一張臉就腫的如同豬頭一般……

吃早飯的時候所有人的情緒都顯得異常低落,沒有多說一句話,都埋着頭吃。吃着吃着其中一個忽然雙手死死攥住自己的喉嚨,兩只眼一翻白,連句話都沒說出來就噎死了。

這下子剩下沒事兒的三個人都驚呆了。

連續兩天都有人活生生的自己眼前死掉,擱誰誰也受不了,當即就有一個小夥子吓瘋了。

“嗷!”的一聲狂吼,發瘋一般揮舞着兩條胳臂就沖下了山……

蒙天元周圍地面上扔了一地的煙屁股,一根燃盡又拿一根,這一次卻遲遲沒有點燃。他凹陷的眼窩中噙着淚水,一張布滿滄桑的老臉滿是苦澀。

“你們知道那個當場吓瘋了的小夥子是誰嗎?那是我弟弟蒙天放,我的親生弟弟,一個媽肚子裏面爬出來的。我弟弟嗷嗷亂叫着跑回家的時候,手裏面還握着半拉沒啃完的幹饅頭。”

陸璐心底打了個突突,兩只手死死攥緊被角,兩只眼珠幾乎努出眼眶。

莊十三公子修長的手指似有若無的在炕沿上輕敲了兩下,忽然開口說了出來:“也就是說,上山的八個人裏面只有江家兄弟完好無缺,為什麽?”

蒙天元“啪”的一拍自己的大腿,“說的可不是嘛!”

“當時我們一家人圍着我們家天放就問,問他江家人帶他們上山到底是為了啥,總不能就為了蓋一間小石頭屋子吧?可是天放什麽也不說,就是一個勁兒的搖頭,搖頭搖累了就又是哭又是笑的。

我爹娘那個時候還活着,沒辦法,只能讓我和我媳婦兩個人幫着一起看着天放。

我記得那天吃完了飯,我媳婦在井口刷碗,天放坐在小凳子上發呆。我媳婦也不知道怎麽的就問

了句:‘天放啊,山裏面到底都發生什麽了?’結果你們猜怎麽的?”

陸璐緊張的兩只手都繃出了青筋:“怎麽了?”

莊十三公子雙眼中也充滿好奇、緊張,他目不轉睛的盯着蒙天元,卻默默伸出一只手,輕輕的攥上了陸璐的。

霎時間一股如潮湧般的暖流将陸璐緊緊包裹,她一根緊繃得幾乎要斷了的神經漸漸放松下來。

她扭頭默默的朝身邊的人看去……

“誰都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回天放居然清醒了過來。他什麽也沒隐瞞,将山上發生的事情都講了出來。”蒙天元沒有注意到莊十三公子和陸璐私下裏的小動作,整個人都沉浸于對往事的回憶之中,“聽天放講完我就急了,憑什麽啊!憑什麽他們江家人一點事兒都沒有,別人家的兒子死的死瘋的瘋?”

“當天夜裏我和我爹就去了江家,還叫上了其他幾家的人。等我們人都到齊了,把事情說開了,江寄嵩才知道山上發生了什麽。當夜村裏人打着火把上了山……”

蒙天元講到這兒的時候莊十三公子插了句話:“難道說江家那兩個兄弟一直都沒有下山?”

蒙天元點了點頭,确認說:“沒有。我覺得他們以為天放瘋了未必能跑回家。畢竟一個瘋子又不是正常人。其實要不是天放,當時還沒有人知道山上死了那麽多的人呢。”

莊十三公子“嗯”了一聲,“那麽之後呢?”

“之後?”蒙天元忽然露出一抹殘忍的笑,“自然是血債血償了。”

“都是娘生爹樣的兒子,村子裏年輕男人本身就不多,不過區區一日夜的功夫居然死了六個瘋了一個,你說誰能咽的下這口氣?我們一口氣趕到石屋,發現江家兄弟居然好生生的都坐在石屋裏面喝肉湯。

你說能不讓人氣嗎?登時……”

後面蒙天元再說了什麽陸璐記得不太清楚了,她只記得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當時江景同估計也是急紅了眼,二話不說直接抄起了一把剔骨刀。所有的人都吓的不輕,以為他是要砍人,卻沒想到他直接将刀刃插進了自己的肚子裏。當場就是對穿啊,前後兩個血窟窿,

鮮紅色的血,整整流了一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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