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初壹哭聲戛然而止, 愕然張大嘴, 眼淚還挂在臉上,要掉不掉的。

喬安琛艱難地撐起身子, 準備從床上坐起來,初壹連忙過來扶他,含淚害怕地問:“喬安琛, 你還好嗎?”

“嗯……”他打起精神應了一聲,頭痛欲裂, 手示意了一下旁邊杯子裏的水。

初壹連忙端過來遞到他面前, 開水已經放涼了, 喬安琛喝下去,冰冷的液體劃過發燙的喉嚨進入胃裏,冷熱交加。

他低着頭緊皺眉頭, 緩和了好幾秒才适應下來。

“你發燒了……”初壹擔憂地說。

“怎麽叫都叫不醒,所以我——”

她話音還未落, 外面馬路上似乎就傳來了一陣陣急促的警笛聲, 高音一秒, 平音一秒,熟悉的節奏和停頓,令人心頭慌張。

初壹把後面的話補完, 望着他怯怯地出聲。

“所以我……叫了救護車。”

白色救護車停下,醫護人員火速而專業的下車,拿擔架的拿擔架,準備做急救的做急救, 門一打開,喬安琛看到的就是這聲勢浩大的一幕。

他被初壹攙扶着,除了臉色蒼白了一點之外看不出任何不對勁,為首的那名醫護人員上前,疑惑地問。

“先生,請問你身體哪裏出了狀況呢?”

初壹在一旁不敢作聲,喬安琛安靜三秒,才鎮定地回答。

“我發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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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醫院的路上,窄小長形的車廂,初壹并膝和喬安琛坐在一起,垂着腦袋乖乖接受教育。

“小姑娘,下次不能随便亂叫救護車了知道嗎?你這是浪費社會公共資源,萬一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沒有及時得到救助,那該怎麽辦呢?”

“對不起。”初壹誠懇地道歉,說完又立即解釋。

“我當時是看他暈過去了,怎麽叫都叫不醒,一時情急才叫的救護車,下次我會謹慎一點。”

“還下次?”那個護士被逗笑了,打趣道:“你該祈禱沒有下次。”

初壹咬唇,偷偷看了喬安琛一眼,他揉了揉發痛的額角,暗自嘆氣。

抵達醫院,多虧了救護車開路的架勢,喬安琛直接被送到了急診室,一量體溫,三十九度八。

醫生看着體溫計有些感慨。

“幸好送來得早。”

“再晚一點差不多就燒傻了。”

“啊……”初壹真的被吓到,愣愣張着唇半天沒反應過來,喬安琛無奈解釋。

“他逗你的。”

初壹更加暈乎了,望着面前明顯帶笑低頭在開單的醫生,懵懵的。

“好了,去交費拿藥找護士打點滴就行了。”

“哦哦好。”初壹拿了單子,和喬安琛一起往外走,剛到門口時,就忍不住問了。

“那個醫生是不是在嘲笑我們?”

“嗯。”喬安琛低頭看了眼她答。

“我長得很好笑嗎?”初壹打量了一下自己,衣着整齊,發型沒亂,哪裏好笑了?

“他是指救護車的事情。”喬安琛神色愈加無奈,因為生病,聲音都是有氣無力的。

初壹腦中立刻反應了過來。

——再晚點差不多燒傻了。

意思是他們來的太快了……

初壹有些無語,現在的醫生罵起人來都這麽高級了。

“他怎麽知道的?”這才幾分鐘,就已經傳遍整個醫院了嗎?

喬安琛想起剛進門的時候,前臺護士望着他們讨論偷笑的目光,沒做聲,只拍了拍初壹的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喬安琛要打的點滴太多,各種各樣的藥水瓶拿了一大堆,用一個小框裝着,然後去找護士。

醫院給他安排了一個臨時病房,初壹讓他躺在上面休息,自己去交費拿的藥。

喬安琛也沒有拒絕,畢竟他現在,确實是沒有什麽力氣走路了。

額上已經冒出了薄薄一層冷汗,眼皮重得睜不開,腦子渾渾噩噩,先前是在勉強保持着清明,一躺到床上整個人的骨頭都像是要散架了,仿佛一閉眼就能陷入昏迷。

喬安琛一直等到護士給他插上針管輸液,看到初壹坐在一旁替他掖好被子。他以為自己已經很大聲了,聽在別人耳中卻是輕不可聞的。

“初壹,我先睡一會,你……”

“你睡吧,我幫你看着。”初壹幫他擦去額上薄汗,輕聲開口,喬安琛終于安心的閉上眼,幾乎陷入了半昏迷狀态。

初壹也很困,但是她不敢睡,強打着精神坐在一旁玩手機,時不時仰頭看一下輸液進度,快沒了立即按鈴叫護士。

等喬安琛所有的藥水終于輸完,天色已經泛白,初壹摸了摸他額頭,溫度退下去不少,她稍微安心了一點,趴在床邊很快睡去。

這一覺睡得昏天暗地,喬安琛醒來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恍惚,過了幾秒,看到握着他的手趴在旁邊的初壹時才反應過來。

他費力探身去拿自己的手機,屏幕顯示上午九點,喬安琛立即點開,發現鬧鐘被人關掉了,還有一條新的信息躺在裏面。

靳然:好的,我待會幫他請假,早日康複。

滑到上面,是初壹讓他幫忙請假的信息,發送時間淩晨三點,靳然早上才回複的。

喬安琛微松了身子,往後靠在枕頭上。

護士推門進來,手裏拿着驗血報告,初壹被這番動靜弄醒了,揉着眼睛坐起身,臉上有沒睡好的憔悴。

“你這個是病毒性感冒發燒,可能會反複,最好住院觀察兩天。”她說完,看向旁邊的初壹,又叮囑。

“傳染性挺強的,身邊的人注意不要被感染。”

報告到了喬安琛手裏,他仔細看過上面一項項數據,表情專注。初壹探頭看了眼,什麽也沒看懂。

“難怪……”喬安琛聲音還有點沙沙的,神色了然。

“病毒性感冒很難靠自身抗體自愈,挺麻煩的。”

“要住院嗎?”初壹只關心這個,腦中還一直循環那個可能會反複,她緊皺眉,不掩擔憂。

“不用,今天再輸一次液應該就差不多了。”喬安琛不假思索道。初壹沒有什麽發言權,她點點頭。

“我去下面超市買點洗漱用品,順便給你帶早餐上來,想吃什麽?”

“白粥吧。”喬安琛稍作思考,“我沒什麽胃口。”

買完東西上來,初壹也簡單洗漱了一下,喬安琛除了身體有些虛弱,其他都看起來和平時差不多,他從洗手間出來,臉色也好了很多。

初壹已經在床上架起了小桌子,打開白粥蓋子,給他遞過來一個勺子。

勉強吃下大半,喬安琛就放下了手,他看向初壹開口。

“你回去吧。”

“?”

“我反正也沒什麽事情。”初壹有些莫名其妙回答。

“病毒性感冒傳染性很強,通過空氣呼吸就可以傳播,你不要和我待在一起,容易被感染。”

“沒關系……”初壹還沒說完,就被喬安琛打斷了。

“你看到我這幾天和昨晚的模樣了吧,如果被傳染了,這就是你以後的樣子。”

“……”

“我對我身體有信心。”須臾,初壹有些底氣不足的回答,喬安琛看着她靜靜地開口。

“我對你身體沒有。”

“……”初壹又沉默了會,小聲執拗說。

“反正我不回去。”

“初壹——”喬安琛深吸了一口氣,還欲再教訓她,初壹立刻耍賴似的嚷嚷。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說了,反正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在這裏的。我不走。”

喬安琛氣悶,臉色沉沉地盯着她,初壹垂下眼不敢看他,低聲嘟囔。

“別說是個感冒發燒了,就算是非典我都不走……”

喬安琛一聽,氣笑了,捂住額默了片刻,試圖和她講道理。

“初壹,你在這裏除了增加被傳染的風險,沒有太多作用,我現在都可以自理了。退一萬步講,哪怕真的是非典,你除了搭上一條命也沒其他意義,所以為什麽要做這種徒勞的事情——”

“那我願意和你一起死。”初壹突然冒出一句,喬安琛話音斷掉,臉上露出怔然。

“……別鬧小孩脾氣。”許久,他喉嚨裏擠出這句話,初壹低着頭不做聲,就這樣固執的站在他病床前,空氣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還是喬安琛妥協。

“真拿你沒辦法。”他低聲自言自語,初壹聽到,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擡臉朝他笑得分外明燦。

“那我去把垃圾丢掉。”

喬安琛本身的身體素質還是不錯了,在醫院待了一天回去就好得差不多了,睡一覺起來連昨日的虛弱感都消減不少,整個人看起來大病初愈。

而初壹。

臉疼。

她早上起來就頭重腳輕,吃過早餐,開始流鼻涕,初壹立刻翻出醫生給喬安琛開的藥,然後回到床上捂緊被子,企圖讓發汗把感冒揮發掉。

睡一覺好像好了點,她又壓根不敢讓喬安琛知道,初壹已經可以想象到時候被訓斥得狗血淋頭的樣子了。

她謊稱今晚和程栗一起出去逛街,要很晚回來,讓喬安琛不要等她。

餐廳,初壹一邊吸氣一邊用紙擤鼻涕,對面程栗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恨不得和她保持十米遠的安全距離,臉上帶着防病毒口罩,帽子,只露出一雙警惕的眼睛。

“我說一崽你都這樣了就不要出來當移動病毒傳染別人了吧,為社會主義和諧建設添磚加瓦不好嗎?”

“你以為我想啊。”初壹把原委和她說了一遍,程栗聽完連連點頭。

“也是,我要是喬安琛看我打不死你。”

“……”

“不過,我說你這又是何必呢,這次我可是站檢察官這邊的。”程栗調整了一個坐姿又說,初壹吸了吸紅紅鼻頭,瞪了她一眼。

“你懂什麽……”她聲音帶着濃重鼻音,甕聲甕氣的。

“我這叫為愛獻身。”

“……行吧。”程栗聽不下去了,翻了個白眼吐槽。

“我只能用三個字來概括你這種行為。”

“戀、愛、腦!”

……

初壹故意在外面待到很晚才回來,小心翼翼推開門時,已經過了喬安琛睡覺的點,客廳漆黑。

她蹑手蹑腳走進去,沒敢回卧室,走到旁邊的客房,悄悄關上門。

偷渡完成。初壹長松了一口氣,她從被子底下翻出早已準備好的睡衣去浴室洗漱。

洗完澡出來,初壹又到廚房接了杯熱水吃藥,連燈都不敢開,用手機光小心照明。

吃完,她轉身準備回去,結果剛邁步,就看到了不遠處一團黑乎乎的人影,她吓得原地一聲尖叫,手機差點落地。

“初壹?”

“你在幹什麽?”喬安琛率先出聲了,并且打開了旁邊牆上的開光,眼前霎時間變得一片亮堂堂,初壹像是一只小老鼠突然暴露在光明之中。

她心虛地咽了咽口水。

“我……我出來喝水。”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不回房?”喬安琛打量了眼她身上的睡衣問,初壹謹慎回答。

“剛回來沒多久,我怕吵醒你,所以就去隔壁客房了。”說完,她還做賊心虛的來了一句。

“你不是生病剛好嗎,睡眠很重要。”

喬安琛眼裏露出狐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沒有發現什麽異樣,蹙起眉,正準備說讓她回來睡時,突然,初壹忍不住,用力打了一個噴嚏。

連帶着那副小身板都抖了抖,在深夜安靜的空氣中,響亮的噴嚏聲似乎還有回音。

兩人四目相對,喬安琛神色莫名,看不出喜怒,初壹站在那裏大氣不敢出一聲。

世界都好像靜止了。

“你,感冒了?”

可能是幾秒鐘,有可能過了幾分鐘之久,命運的審判姍姍來遲,初壹鼓起勇氣直視着喬安琛,故作鎮定。

“沒有,可能是剛才不小心。”

話剛說完,又是一個響亮的噴嚏,震耳欲聾。初壹還沒來得及辯解,這一次,喬安琛的疑問已經變成了肯定句,還伴随着一個面無表情的點頭。

“你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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